郁離背着一個背簍,懷裡抱着一個木桶,分明就是一副滿載而歸的模樣。
然而郁老太太卻看不到這些,隻擔心她是不是回娘家蹭飯。
聽到她的話,郁離道:“原本不想在這裡吃的,既然你這麼說了,那就在這裡吃頓晚飯吧。
”
郁老太太頓時一噎,後悔得差點想自打嘴巴。
讓你多嘴,讓你多嘴!
聽到動靜的郁金姐妹三人從屋裡出來。
如果是以往,不管外頭有什麼動靜,她們都不會主動湊過去,以免招來老太太一頓罵。
不過這不是郁離回來了嗎。
“大姐,你回來啦。
”郁金關心地問,“你怎麼這麼晚才回來?
沒事吧?
餓不餓?
”
她們都以為她隻是在山的外圍轉轉的,轉完就回傅家,一般大半天就能回來。
這會兒見到她這副模樣,便知她應該是剛從山裡出來,忍不住擔心。
郁老太太背對郁離,狠狠地瞪了郁金一眼,嚷嚷道:“這天都黑了,我要去歇着,你們随便吧。
”
這話透着幾分虛張聲勢,隻要熟悉的人都能聽出來。
說完,郁老太太就竄回房,說什麼也不肯再出去。
要是剛才她知道進來的人是郁離,打死她也不出來,沒看到三房的人原本是想出來瞧瞧是誰過來的,聽到郁老太太的話,瞬間就縮回去。
郁金姐妹幾個看得直樂,捂着嘴笑。
郁離并不在意郁老太太跑開,朝郁金她們說:“我給你們帶了魚和果子。
”
姐妹幾個進了堂屋,屋裡的光線比較暗,郁金将油燈點起。
看到桶裡的魚,郁金姐妹幾個都高興地叫起來。
青石村有一條河經過,平時大夥兒若是想吃魚,可以去找船上人買,但到底是要花錢的,加上魚刺多,一般人家都不怎麼舍得花這錢,郁家也是一樣。
郁銀是個喜歡吃魚的,隻要是魚她都喜歡。
可惜以往家裡要是難得買魚,根本輪不到她們姐妹吃。
郁金拿了一個空桶過來,郁離撈起一半的魚放過去,剩下的她帶回傅家。
裝魚的桶是郁家的,她說:“明天我再将桶拿過來。
”
郁金開心地說:“大姐,明兒你過來,我做酸菜魚給你吃。
”
“好啊!
”
郁離雙眼湛亮有神,接着将背簍裡的果子拿出來,将之分給三個妹妹。
看到用葉子包着的果子,分類裝着,姐妹三個越發開心,她們也不嫌棄還沒有洗,拿起就吃,一邊吃一邊道:“大姐,這樹莓你是在哪裡摘的?
我去山裡砍柴時,很少能見到。
”
“對的,山裡的撚子也沒多少,剛熟就被其他人摘了。
”
“這山葡萄又酸又甜,好吃。
”
郁離帶回來的各種野果很多,不用問也知道,她肯定是進了山裡頭,不是在山的外圍。
外圍那邊經常有村民砍柴,或者特地去摘果子,不管長出什麼很快就沒了。
也隻有深入到山裡,才能摘到這麼多。
郁金姐妹不免擔心,見郁離沒當回事,心知應該沒什麼事。
姐妹幾個正開心地吃着,就見郁老二夫妻過來。
郁金臉上的笑容斂了幾分,郁銀安靜地吃着果子,隻有郁珠笑得很開心地道:“爹,娘,你們快來吃果子,這是大姐帶回來的。
”
郁老大夫妻有些局促,看到桌上的果子,也有些驚訝。
“離娘,你這是進山裡頭了嗎?
”柳氏擔憂地問,“沒事吧?
”
郁離道:“沒事。
”
多的便不說了。
她不說話,郁老大夫妻倆也不知道說什麼。
平時夫妻倆都忙,有幹不完的活兒,一天忙下來,已經是筋疲力盡,根本沒有多少心思分給四個女兒,更不用說和她們聊天什麼的。
日積月累下來,夫妻倆和女兒們沒什麼話可說,和女兒們并不親近。
隻有年紀小的郁珠對父母還有孺慕之情,比較親近父母。
郁離将一半的果子分給郁金姐妹,其他東西收起來,準備離開。
郁金問:“大姐,你要不要吃點東西再走?
我去給你做……”
聽到她的話,郁老二夫妻倆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又默默地閉上。
廚房裡已經沒什麼吃的,想要再做的話,還得去老太太那裡拿糧食,以老太太那吝啬的性子,這簡直是要了她的命。
不過,現在大女兒變得很有主意,老太太就算罵的話,應該也沒什麼吧?
“不用。
”郁離搖頭,“太晚了,費時間,我回傅家吃,那邊給我留了飯。
”
郁金一臉愧疚,“大姐,下次你再進山的話,我給你留飯。
”
今天她們不知道大姐下山時會不會過來,是以沒想到給她留飯,哪知她這麼晚回來,肯定餓了一天。
郁離嗯了一聲,将背簍背上,抱起桶離開。
在她離開後不久,正房那邊的房門打開,郁老太太出來,看到抱着東西回西屋的郁金姐妹幾個,問道:“離娘咋來了?
”
“大姐給我們送東西。
”郁銀小小聲地說。
郁老太太聞言,馬上來了勁兒,伸着脖子湊過來看,看到郁老二手裡提着的桶,叫了起來:“哪裡來的魚?
”
“是大姐捉的。
”郁珠說,她的眼睛轉了轉,也不說是在哪裡捉的。
她可不想大家都知道山裡的水潭有很多魚,萬一大家都進山捉魚怎麼辦?
郁老太太看得眼熱,這魚一看就挺精神的,最近忙着拔花生、曬花生,大家都累得夠嗆,明天正好可以吃頓魚補補。
等見着姐妹幾個懷裡抱着的果子,馬上道:“給我!
你們一群妮子,吃什麼果子?
吃再多也是賠錢貨,沒得浪費!
”
“不行,這是大姐給我們的!
”郁金大聲說,“你要是拿走,我明天就和大姐說!
”
她這話也是說給三房那邊的幾個堂兄弟聽的,哪個敢搶她們的東西,她們會和大姐告狀。
這話一出,郁老太太哪裡還敢要。
她嘴裡罵罵咧咧的,生氣地回了房。
姐妹幾個對視一眼,都忍不住笑起來,隻是沒有笑出聲,不過仍是能從那一雙雙亮晶晶的眼睛裡看出她們心裡的高興。
郁老二夫妻有些無措,柳氏小聲地說:“你們别和長輩頂嘴。
”
她愁苦的面容似乎更愁了,怕女兒傳出不孝的名聲,将來不好說親。
大女兒他們是管不住的,幸好她已經嫁了,雖然那傅家郎君身體不好,到底有個歸宿,這三個女兒可是還沒說親的。
郁金臉上的笑容僵住,看了父母一眼,什麼都沒說悶頭回房。
郁銀的臉色也變得黯淡了些,同樣沒作聲。
隻有郁珠扁了扁嘴,嘟嚷道:“我們明明沒有頂嘴……”
**
郁離回到傅家,果然傅家給她留了飯。
看到她帶回來的魚和果子,傅燕回兄妹倆都很高興,像小尾巴似的跟着郁離,她去哪裡就去哪,她坐在那裡吃飯,他們就撐着下巴看她,小臉都是崇拜。
小嬸嬸真厲害,居然能捉到魚,還摘這麼多果子回來。
周氏将郁離帶回來的果子挑出壓壞的,其他清洗幹淨,放到盤子裡,一盤放到桌上,給郁離和兩個孩子吃,一盤端到房間裡,讓傅聞宵嘗嘗味道。
傅聞宵看到那熟透的野果子,都是他不認識的。
“這是樹莓,這是撚子,這是山葡萄……都是這邊山裡常見的野果,每到夏天時,就會長很多,是鄉下孩子慣常吃的,宵哥兒也嘗嘗。
”周氏笑着說。
她曾在青石村長大,鄉下孩子沒什麼零嘴,嘴饞時沒少往山裡尋摸吃的。
雖然時隔多年,周氏發現自己居然還記得這些。
傅聞宵伸手拿了個樹莓,放到嘴裡,一股酸甜的味道在嘴裡泛開,十分刺激。
他臉上的神色微變,很快就壓制下來,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
周氏看得好笑,說道:“宵哥兒,你還是吃不得一點酸,其實這樹莓挺甜的。
”然後又道,“離娘眼神真好,摘的都是一些熟透的,隻有一點酸味,已經夠甜了。
”
傅聞宵喝了口水,沖去嘴裡的酸味,并不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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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郁離回房,看到桌上那盤果子,堆得滿滿的,似乎并沒動過,問道:“你不吃嗎?
”
傅聞宵正在閉目養神,聞言睜眼看她。
“很好吃的。
”郁離說,拿了一個果子放進嘴裡,享受那酸甜多汁的味道,濃濃的果味在嘴裡泛開,真是太好吃了。
見她滿臉真誠地邀請自己吃,傅聞宵道:“謝謝,我不喜食酸。
”
“酸嗎?
怎麼會?
明明很甜的。
”郁離覺得那一點酸不算什麼,完全被甜中和了。
她在果盤裡挑挑揀揀,挑了一個純甜的果子遞過去,“這個甜。
”
對上她明亮的眼睛,傅聞宵接過,手指撚着放進嘴裡。
這個确實很甜,她沒有騙人。
“甜吧?
”郁離笑眯眯地問。
吃到好吃的東西,她就覺得開心,覺得他應該也是開心的。
他微微颔首,“很甜。
”
郁離一邊吃着果子,一邊說:“明兒我給你找點純甜的果子,保證沒有一點酸味兒。
”
這一盤果子,幾乎都進了她的肚子,隻剩下幾顆純甜的留給傅聞宵。
傅聞宵見她嘴巴不停,這一盤果子的分量不少,忍不住說:“睡前别吃太多,不好克化。
”
“多嗎?
”郁離眨了下眼睛,慢吞吞地說,“可是我還沒飽……”
傅聞宵沉默了下,說道:“……以後我讓娘多煮點飯,若是吃不飽和她說。
”
郁離頓時開心起來,“好啊好啊。
”她瞅了瞅他,真誠地說道,“傅……宵哥兒,你真好。
”
她聽周氏這麼叫他,便也跟着這麼叫。
傅聞宵眼皮微跳,不禁啞然。
這樣就好了嗎?
這還是第一次,有人居然說他好,不是罵他黑心肝、冷血無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