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女生 都市言情 聽說我死後成了反派白月光

第一卷:默認 番外 暮雲薇·黃粱夢·中

  于是,那個明月高懸的夏夜,沖天的火光裡,百年氏族謝家毀于一旦。

  一同死去的,還有一個名叫謝衍的青年。

  從此,世上隻剩謝十七。

  ……

  小木屋還在。

  阿寶站在楊桃樹下摘果子。

  謝十七在屋頂敲敲打打,王嬸路過看見了,揉揉眼睛,再三确定沒認錯人,驚奇道:

  “你們怎麼又回來了?

  謝十七笑道:“事情辦完了,所以回來了。

  阿寶遞給王嬸一個楊桃,王嬸趁機拉住她的手,樂呵道:

  “既然回來了,那我上回說的親事要不要再考慮一下?

  阿寶看向謝十七。

  謝十七也看着她。

  王嬸催促:“怎麼樣?
可想去相看一二?

  謝十七跳下屋頂,對她說:

  “阿寶不去。

  王嬸不死心:“可是……”

  “阿寶要嫁給我。
”他道。

  王嬸愣住,“這……”

  阿寶終于揚起嘴角,語聲輕快:

  “嗯,我要嫁給謝十七。

  王嬸回過神,捂着嘴揶揄:

  “早說清楚不就好了,非要等現在才戳破窗戶紙。

  謝十七耳根通紅,不知該回什麼,隻好讪笑兩聲。

  “這可是一件大喜事,嬸子給你們操辦,等着吧。
”王嬸風風火火地走了。

  阿寶高興地問謝十七:

  “成了親我們就能一生一世在一起了嗎?

  謝十七“嗯”了一聲,頓了頓,他問她:

  “你真的知道一生一世是什麼意思嗎?

  阿寶道:“我說過,我隻是失憶了,不是傻了。

  她抱住他胳膊,仰着臉看他:

  “一生一世就是永遠,除了死,絕不分開。

  謝十七凝她許久,抿緊嘴角,聲音很輕:

  “若有一天你要離開……”

  不等他說完,阿寶打斷道:

  “好好的,我為什麼要離開?
你總愛多想。

  謝十七笑了笑,沒有再接話。

  翌月,阿寶與謝十七成婚。

  成婚當天,隔着不遠不近的距離,阿寶看見了一個人。

  一個身形削瘦,抱着冰藍色長劍的女子。

  她不知在那裡看了她多久,一動不動,仿佛一尊凝固的石像。

  似乎走了很遠的路才來到這裡,她滿身的風與塵,長劍劍鞘上镌刻的冰薔薇也黯淡無光。

  阿寶以為那個人會上前來同她說話。

  可那個人隻是隔空對她點點頭,慢慢露出一個笑。

  似慶幸,又似釋然。

  她正想為她倒一杯喜酒,屋中,謝十七高聲喊道:

  “阿寶,過來一下!

  不過是一句話的功夫,阿寶再轉頭時,那名奇怪的女子已經消失不見。

  或許——是錯覺吧。

  阿寶沒有多想,轉身進屋。

  第二年的冬季,十一月的第一天,阿寶生下一個男孩兒。

  他叫謝沉舟。

  謝沉舟說話說得很早,三歲時口齒便極其伶俐。

  每日除了惹謝十七生氣以外,他總纏着阿寶問同一個問題:

  “阿娘為什麼會喜歡阿爹?

  阿寶笑眯眯地回答:“因為從前你阿爹跳進海裡救了我。

  謝沉舟:“他為什麼要救你?

  阿寶想了想,這樣回道:

  “如果有一天你掉進了海裡,有人不顧一切來救你,要麼她是世上頂頂善良的好人,要麼,她很喜歡你,喜歡到将生死置之度外。

  才三歲的謝沉舟坐在小闆凳上眨巴眼睛,有點苦惱:

  “阿娘,我聽不明白。

  阿寶刮他鼻尖:“以後你就明白了。

  三歲的孩子狗都嫌,不知随誰,謝沉舟格外的皮。

  跌倒是常事。

  有一次跌得實在狠。

  他掌心血迹斑斑,扶着樹幹站起來時,連樹皮也蹭上了幾星猩紅。

  阿寶與謝十七急忙上前,可翻過手一看,他掌心的傷口正以肉眼能看見的速度愈合。

  兩人同時愣住。

  許久,謝十七把謝沉舟放下,用力抱住阿寶。

  他低聲安撫道:“或許隻是我們看錯了。

  阿寶臉色蒼白:“不,沒有看錯。

  她的孩子,是個異種。

  那她……

  阿寶的心直直墜下去。

  謝十七将她抱得更緊,反複對她說同一句話:

  “沒關系,阿寶,沒關系的。

  “……你早就發現了?
”阿寶嗓音發顫,“你早就發現,我或許不是人族了。

  謝十七沉默良久,道:

  “阿寶,這些年,你一點也沒變過。

  永遠都是初見時的模樣。

  永遠,那樣年輕。

  時間與歲月從沒有在她身上留下哪怕一點點的痕迹。

  阿寶聽懂他的弦外之音,喃喃:

  “我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那些未曾被她放在心上的未知的過去,究竟發生了什麼?

  無名的恐懼潮水般漫開,逐漸席卷全身。

  阿寶開始整夜夢魇。

  夢中場景似是過往無數記憶打碎後的殘屑,詭谲紛亂。

  光影變換不定,她滿心茫然,不知自己該向何處而去。

  每每驚懼醒來,總能對上謝十七憂心忡忡的眼。

  他伸出指腹揩去她眼角淚痕,一下接一下地摸着她腦袋,放輕嗓音:

  “不怕不怕,夢醒了。

  阿寶嗚咽一聲,将腦袋埋進他懷中:

  “謝十七,我看見我在殺人。

  謝十七的手頓在空中。

  阿寶哭道:

  “不是一個兩個,是很多很多,我數不清,太多了……”

  謝十七嗓音幹澀:

  “隻是夢而已,那不是真的。

  這句話太過蒼白無力,沒有人相信這句話,就像沒有人相信那些隻是一個夢。

  阿寶開始抵觸睡覺。

  ——隻要不睡着,便不會看見那些帶着血色的場景。

  情況似乎好一點了。

  她腦中那根緊繃的弦并沒有完全松下去。

  ——凡人是做不到不睡覺還能活下去的。

  她卻未受到影響。

  阿寶不願去想這代表着什麼,努力讓生活回到正軌。

  一切似乎都在好起來。

  屋前的楊桃樹再度結果。

  隻是這一次,結的果子很是奇怪,色澤鮮紅,圓滾滾的,汁水清甜。

  阿寶嘗了一顆,味道莫名熟悉,卻始終想不起來在哪兒吃過。

  她猶在思索,前方,謝十七催促道:

  “好了嗎?
集市要開市了。

  她回過神:“來了。

  他們每隔一段時間便會乘船去更大的島嶼趕集。

  ——雖然路上總是會出一些小小的事故。

  但好在,每次都有驚無險。

  集市熱鬧非凡,這片海域的居民都會來此兜售貨品,從外邦來的其他貨船也會停靠,能買到很多新鮮玩意兒。

  謝十七讓小沉舟坐在自己肩上,小沉舟轉頭對旁邊的娘親笑。

  阿寶捏捏他柔軟的臉頰肉,順手将出門時摘的果子喂了他一顆:

  “喜歡嗎?

  小沉舟兩隻眼睛亮晶晶的,用力點頭。

  她彎了嘴角,又喂了他幾顆。

  幾聲清脆鳥啼引起他的注意,他眼巴巴地指着某個方向:

  “我想要那個。

  兩人順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是兩隻小鳥。

  阿寶腦中忽地閃過些什麼東西,速度太快,沒看清。

  她小小的發愣。

  見她這樣,謝十七誤以為她不喜歡那兩隻鳥,轉頭便簡單幹脆地拒絕了兒子的請求:

  “不行,你照顧不好它們,回頭又要勞累我和你阿娘。

  小沉舟嘴角慢慢癟了下去,眼裡漸漸蓄了淚,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哇”的一下哭出了聲。

  阿寶下意識朝那小攤走去,沒走兩步,她猛地趔趄一下。

  她看清腦海中的那個東西了。

  ——一隻翎羽赤紅的小鳥。

  從前,她也有一隻小鳥。

  後來呢?

  那隻小鳥去哪裡了?

  阿寶揉揉驟然劇痛的頭,有些喘不過來氣。

  記不清了。

  小沉舟還在哭,謝十七無心安撫他,隻連聲問阿寶:

  “你哪裡不舒服?

  阿寶勉強笑了一下:

  “沒事,有些頭暈而已。

  她折返回來,溫柔拭去孩童臉上淚珠,攤開左手掌心,哄道:

  “阿舟乖,我們要這隻木頭小鳥好不好?

  小沉舟啜泣着推開她的手,聲音帶着小小的哭腔,有些含糊不清:

  “我不要這個醜東西,我想要活的、會跳會唱歌的小鳥。

  阿寶眸中漫開一層薄薄的悲戚。

  她摸摸他的腦袋:

  “可是活物總有死去的那一日,娘親做的木頭小鳥不會死,它會永遠永遠陪着你。

  謝沉舟似懂非懂。

  謝十七卻聽明白了。

  從集市回了家,他頭一次對着鏡子認真端詳自己。

  他早已不再出海捕魚,膚色隻比剛回來那年深了些許,眉眼間的青澀完全褪去,線條輪廓越發顯得銳利。

  阿寶走過來:“怎麼了?

  他皺眉:“我好像老了一點。

  阿寶一怔。

  他與她開玩笑:

  “等以後我白發蒼蒼了,你還是現在的樣子,外人見了,大概會以為我們是祖孫呢。

  阿寶拿起木梳為他束發:

  “别這樣說。

  謝十七繼續道:

  “不過也好,阿舟大概與你一樣,等我死後,他仍能長久的陪着你,與你作伴。

  阿寶自鏡中望着他,指尖緩緩撫上他英挺的鼻骨:

  “謝十七。

  謝十七:“嗯?

  阿寶輕聲道:“我們是許了一生一世的誓言的。

  謝十七沉默下去。

  良久,他握住她的手,朝鏡中的她露出一個笑:

  “說什麼傻話。

  阿寶也笑。

  确實傻。

  ……

  謝沉舟五歲。

  阿寶的小紅鳥來找她了。

  那是一個傍晚,謝十七正帶着謝沉舟在外面散步,他為謝沉舟捉了一隻小螃蟹玩兒。

  小螃蟹夾住了謝沉舟的手指。

  謝沉舟哇哇大哭。

  謝十七樂不可支。

  院子裡的阿寶扶額歎氣,正要下去尋他們,倏地聽見頭頂枝條顫動。

  她仰起頭,看見一隻翎羽鮮紅的小鳥。

  對方也正看着她,目不轉睛。

  不知為何,她心頭重重一跳。

  毫無征兆的,它撲扇雙翅躍下樹,搖身一變,變成了一個紅衣白發的美人。

  她指尖撚了顆朱紅的果子,微微挑眉:

  “真是萆荔果?
我還以為聞錯了。

  話落,她擡眸看向滿臉驚惶的阿寶,彎唇一笑:

  “薇薇,躲了這麼久的閑,該跟我回去了。

  “……”

  阿寶後退一步:

  “你認錯人了,我叫阿寶。

  對方似是了然,道:

  “失憶了?

  “那——”

  她一步步靠近阿寶:

  “祝餘族呢?
你也忘幹淨了嗎?

  阿寶又開始頭疼。

  她不斷後退:“我不認識你。

  對方歎了口氣,溫柔撫摸她側臉:

  “我是蠻蠻啊,帶你逃出小華山,撫養你長大的蠻蠻。

  阿寶臉色一點點白下去: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她轉身想要進屋,卻被一股力量桎梏在原地,動彈不得。

  身後,蠻蠻一字一頓說道:

  “既然你忘了,那我便讓你想起來,從頭到尾,完完整整地想起來。

  ……

  宛如一場美夢撕破。

  過去那些極力抗拒的記憶不容拒絕地湧入腦海。

  阿寶看見了過去的自己。

  年幼的自己,第一次殺人的自己,殺了無數人後逐漸麻木的自己。

  那些死去的人臉孔泛着淡淡的青色,眼睛睜得很大,瞳仁渙散。

  她還看見了她的娘親,蠻蠻的娘親,看見了曾經的小華山,看見了永遠漆黑的修羅殿。

  還看見了,她第一個朋友,鏡弦。

  “……”

  阿寶脫力跌坐在地,怔怔望着自己的手。

  手腕上,一根琴弦微微閃着光。

  她當年鑄散雪劍贈與鏡弦,這是鏡弦的回禮,她即使失憶也日日不曾離身。

  所以,她成婚那日,遠遠看着她的那個人——

  是鏡弦。

  是萬裡迢迢尋來,卻發現她前塵盡忘,選擇不再打擾以此保護她的鏡弦。

  阿寶眉頭小幅度皺了皺,猝不及防的,一滴溫熱淚珠砸在手背上。

  “現在明白了嗎?
你從來不是什麼阿寶。

  頭頂,女子嗓音冰寒:

  “告訴我,你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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