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幾天，了塵大師又讓他去擔水、劈柴、擦桌子。

　　趙琰一開始依舊有些不情願。

　　但漸漸地，他發現做這些雜活的時候，腦子裡那些混亂的念頭會少很多。

　　特别是去後山擔水的時候，需要走過一條林蔭小徑。​

　　那條小徑兩旁種滿了高大的樹木，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灑下來，在地上形成斑駁的光影。

　　秋風吹過，落葉沙沙作響，如同一場溫柔的低語。

　　趙琰挑着水桶，走在小徑上，感受着腳下落葉的柔軟，聽着風聲、水聲、鳥鳴聲，心中的煩躁竟然一點點消散了。​

　　這天，他擔着水往回走，走到小徑中間時，突然感覺心神一陣清明。

　　他下意識地閉上了眼睛，放緩了腳步，靜靜地感受着周圍的一切。

　　清新的空氣、泥土的芬芳、樹葉的摩挲、遠處隐約的誦經聲……​

　　他感覺自己的意識仿佛脫離了身體，漂浮在空氣中，與周圍的景物融為一體。

　　體内的魔氣似乎也感受到了這種甯靜，不再那麼狂暴，而是像被安撫的野獸，緩緩蟄伏下來。

　　冰系靈力則如同涓涓細流，開始在經脈中重新流淌，雖然依舊微弱，卻帶着一種純淨的力量。​

　　他沒有察覺到，在他閉着眼睛感悟的時候，身上的皮膚下，那些暗紫色的魔紋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淡。

　　一絲絲黑色的霧氣從他毛孔中滲出，飄散在空氣中，被周圍的樹木和泥土吸收。​

　　不遠處的一棵古樹下，了塵大師正手持念珠，閉目打坐。

　　他緩緩睜開眼睛，看着小徑上的趙琰，嘴角露出一絲欣慰的笑容。

　　“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魔由心造，亦由心滅，此子，尚有救啊。”​

　　趙琰在小徑上站了許久，直到水桶裡的水有些晃動，他才緩緩睜開眼睛。

　　他感覺自己的身體前所未有的輕松，雖然依舊能感受到體内的魔氣，但它似乎不再是無法控制的洪水猛獸，而是被一層薄薄的冰殼包裹住，暫時無法肆虐。​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臂，那些魔紋果然淡了許多，甚至有些地方已經消失不見。

　　他心中一陣狂喜，連忙挑着水快步走回靜心院，想要去找了塵大師詢問。​

　　回到院子裡，他放下水桶，卻見了塵大師正坐在廊下，手裡拿着一卷佛經在閱讀。​

　　“大師！”趙琰連忙上前：“晚輩剛才在小徑上……”​

　　“貧僧知道。”

　　了塵大師合上書卷，微笑着看着他：“施主是否感覺心中平靜了許多，體内的魔氣也得到了些許壓制？”​

　　“是！大師，這是為何？”

　　趙琰急切地問道：“難道……難道掃地擔水真的能驅除魔氣？”​

　　“非也，非也！”

　　了塵大師搖了搖頭：“掃地擔水，隻是形式。”

　　“真正起作用的，是施主在做這些事時，靜下心來，不再被心魔所困擾。”​

　　他頓了頓，繼續說道：“《金剛經》有一句話！”

　　“凡所有相，皆是虛妄。若見諸相非相，即見如來。”

　　“施主心中的魔，并非外在的魔氣，而是内心的執念、嗔恨、貪念所化。”

　　“當你執着于驅除魔氣時，便已陷入了另一種執念，反而讓心魔更加強大。”​

　　“大師的意思是，晚輩不應該去強行壓制魔氣？”趙琰有些疑惑。​

　　“壓制，如同治水，堵不如疏。”

　　了塵大師站起身，走到院子裡的一棵銀杏樹下：“你看這棵樹，春天發芽，夏天茂盛，秋天落葉，冬天凋零，這是自然之道。”

　　“魔氣亦是如此，它本是你内心陰暗面的體現，強行壓制，隻會讓它在體内積聚，一旦爆發，更加難以控制。”​

　　“那晚輩該如何做？”趙琰追問道。​

　　“觀心。”

　　了塵大師伸出手指，點了點自己的心口：“時刻觀照自己的内心，不被貪嗔癡所左右。”

　　“當魔氣生起時，不抗拒，不恐懼，隻是靜靜地看着它，如同看着天上的雲，來了又去。”

　　“你會發現，當你不再執着于它時，它便失去了存在的根基，自然會慢慢消散。”​

　　趙琰低頭沉思，了塵大師的話如同醍醐灌頂，讓他茅塞頓開。

　　他想起自己之前被魔氣控制時的瘋狂，正是因為内心的恐懼和抗拒，才讓魔氣趁虛而入，越來越強大。​

　　“可是大師，”

　　趙琰又想起了什麼：“晚輩身上的魔氣是因為吸收了外界的魔氣才變得如此嚴重，這也能通過觀心來解決嗎？”​

　　“外界的魔氣，不過是誘因。”

　　了塵大師歎了口氣：“若内心沒有魔念，外界的魔氣又如何能侵入？”

　　“就像這院子裡的落葉，若心中沒有塵埃，又何必去掃？”​

　　他指着趙琰剛才掃好的那堆落葉：“你看，你以為掃淨了落葉，院子就幹淨了嗎？”

　　“明天，後天，大後天，還會有新的落葉掉下來。”

　　“同樣，即使你暫時驅除了體内的魔氣，若不觀照内心，心魔仍會滋生，魔氣也會再次侵入。”​

　　趙琰恍然大悟：“大師是說，驅除魔氣的關鍵，在于修心？”​

　　“正是。”

　　了塵大師欣慰地點點頭，“心無挂礙，無挂礙故，無有恐怖，遠離颠倒夢想，究竟涅槃。”

　　“當你的心真正平靜下來，沒有了執着和恐懼，魔氣自然無法立足。”​

　　趙琰站在原地，細細品味着了塵大師的話。

　　他想起了蘇海燕擔憂的眼神，想起了裴秀和軒轅坤，心中一陣溫暖。

　　他不能讓他們失望，更不能讓自己被魔氣吞噬。​

　　“大師，晚輩明白了。”

　　趙琰對着了塵大師深深一拜：“多謝大師指點。”

　　“晚輩願意留在靜心院，跟随大師修心，驅除心魔。”​

　　了塵大師扶起他，臉上露出慈祥的笑容：“善哉，善哉。”

　　“施主能有此悟，實乃幸事。”

　　“不過修心之路，漫長而艱辛，非一日之功。”

　　“你且先安心養傷，每日随了空一起做些雜活，閑暇時便在這院子裡打坐觀心吧。”​

　　“是，大師。”​

　　趙琰深吸一口氣，他清楚一件事，自己必須要學會控制魔氣。

　　将魔氣，化作自己随時能使用的一股力量。

　　這才是最好的共生方式。

　　也是他提升實力，最直接的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