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南不夜城的霓虹燈在雨霧中暈染出迷離的光帶,将濕漉漉的石闆路映得五光十色。
為了避免麻煩,趙琰貓着腰躲在一家牦牛肉幹店的屋檐下。
身後百米外,交警的哨聲還在斷斷續續地響着,像某種執着的昆蟲鳴叫。
他回頭望了一眼,隻見張雪捂着胸口,大口喘着氣。
“那交警也真是的,小題大做!”
蘇海燕沒好氣道:“我們……我們不過是出場方式特别了點,用得着這樣嗎?”
“呵,這地方特殊,十步一崗,你以為那麼簡單?”
“總而言之,不想暴露行蹤,最好低調一點。”
裴秀無奈地說着。
張雪的聲音帶着一絲顫抖:“咱這算非法入境嗎?我可不想剛從魔窟裡出來,又進局子。”
軒轅坤煩躁地踹開腳邊一個被丢棄的易拉罐,鋁片在石闆路上劃出刺耳的聲響,在寂靜的夜裡格外突兀。
“管他呢,”
他啐了一口:“先找地方落腳再說。再這麼跑下去,不用龍之帝追,我們自己就得累死。”
趙琰沒說話,隻是盯着街對面那家名為“雪域星辰”的民宿。
霓虹招牌忽明忽暗,像一隻疲倦的眼睛。
木質門廊下挂着幾串牦牛皮風鈴,随着夜風輕輕搖曳,發出低沉而古樸的聲響。
他深吸一口氣,空氣中彌漫着酥油茶的香氣和淡淡的油煙味,這是人間的煙火氣,讓他緊繃的神經稍稍放松了一些。
“就這家吧。”
趙琰低聲說,率先穿過馬路。
推開民宿的木門,一股暖流夾雜着濃郁的酥油茶香氣撲面而來。
吧台後,一個紮着髒辮的年輕老闆正嚼着口香糖,百無聊賴地看着電視裡播放的藏語新聞。
他擡眼看了看趙琰幾人,目光在他們沾滿冰渣和泥土的衣服上停留了片刻,又繼續嚼他的口香糖。
“住宿?”
老闆的聲音帶着一絲慵懶。
“嗯!”
趙琰點點頭:“還有房間嗎?”
老闆打了個哈欠,指了指牆上的價格表:“隻剩三間了,帶獨立衛浴的加兩百。”
裴秀湊近趙琰,拽了拽他的袖口,壓低聲音說:“咱兜裡就剩幾十克的金條了!”
“在不能用我們賬戶上的錢之前,得省着點。”
趙琰點了點頭。
還沒等他開口,一旁的裴秀湊了上去,從扔下一條金手鍊。
“這玩意,純金的!”
“換幾天房費,不過分吧?”
在燈光下,這金手鍊閃爍着微弱的光芒。
老闆挑了挑眉,似乎有些意外,但還是拿起手鍊,仔細地觀察起來。
随後,他從抽屜裡拿出三把鑰匙。“二樓,301、302、303。”
“對了,最多住三天哈!”
他頓了頓,補充道:“早餐七點到九點,在一樓餐廳。”
趙琰接過鑰匙,他環顧四周,這才稍稍放松下來。
實際上,這家民宿的環境确實不錯。
裝修帶着濃郁的藏族風格,牆上挂着唐卡,角落裡堆放着幾個巨大的青稞酒桶,空氣中彌漫着一種混合了酥油、青稞和木頭的獨特氣味。
“總算能歇口氣了。”
張雪揉着發酸的小腿,臉上露出一絲疲憊的笑容。
“先上樓放東西,”
“别大意,龍之帝說不定還在附近。”
趙琰把話說完,領先上樓走去。
幾人點點頭,跟着趙琰上了二樓。
樓道裡鋪着厚厚的藏式地毯,踩上去悄無聲息。
301房間正對着走廊盡頭的窗戶,推開窗戶,果然能看到遠處冰川的輪廓,在夜色中泛着幽幽的藍光,像一頭沉睡的巨獸。
趙琰将魔靴放在床頭櫃上,那泛着幽藍光澤的靴子在燈光下顯得格外神秘。
他伸手觸碰靴底的星圖紋路,仿佛還能感受到那對苦命戀人殘留的體溫。
想起女魔将臨終前那帶着血淚的笑容,他心中不由得一陣刺痛。
“還剩最後兩件魔兵了。”
蘇海燕的聲音從門口傳來,她靠在門框上,望着窗外的冰川,眼神複雜。
“真沒想到,這些魔兵背後都藏着這麼多痛苦。”
趙琰點點頭,沒有說話。
他知道,尋找魔兵的過程,就是不斷揭開一個個悲傷故事的過程,每一件魔兵都承載着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就在這時,樓下傳來一陣喧鬧聲,夾雜着歡快的音樂和人們的笑聲。
趙琰走到窗邊往下看,隻見民宿一樓的酒吧裡正舉辦着篝火晚宴。
松木柴在鐵爐裡噼啪爆響,火星四濺,遊客們圍着圈子跳着鍋莊舞,臉上洋溢着興奮的笑容。
“來都來了,不如下去看看吧!”
軒轅坤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反正也睡不着,不如下去喝點酒,放松一下。”
趙琰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也許,暫時忘記那些煩惱,融入這人間的熱鬧,也是一種不錯的選擇。
民宿一樓的酒吧裡暖意融融,與外面的冰天雪地形成鮮明對比。
松木柴在巨大的鐵爐裡燃燒,發出噼啪的聲響,火星子時不時地爆出來,引得周圍的遊客一陣驚呼。
空氣中彌漫着烤羊肉的香氣、青稞酒的醇香和淡淡的煙味,混合成一種令人陶醉的氣息。
遊客們穿着各式各樣的沖鋒衣和羽絨服,圍着篝火跳起了鍋莊舞。
他們的動作并不标準,但臉上都帶着歡快的笑容,盡情地釋放着旅途的疲憊。
一個戴着牛仔帽的大叔拿着吉他,斷斷續續地彈着不成調的曲子,旁邊的人跟着哼唱,氣氛熱烈而融洽。
趙琰靠在樓梯口的柱子上,手裡夾着一支煙,目光淡淡地掃過舞池。
他并不習慣這種熱鬧的場合,隻是想找個地方靜靜待着。
裴秀和蘇海燕已經融入了人群,跟着大家一起跳舞,臉上難得地露出輕松的笑容。
軒轅坤則坐在吧台前,和那個髒辮老闆聊得熱火朝天,時不時地灌下一大口拉薩啤酒。
就在這時,趙琰的目光突然定格在舞池角落的一張桌子上。
一個穿着紅色沖鋒衣的男人正鬼鬼祟祟地往一個趴在桌上的女孩酒杯裡倒着什麼透明的液體。
那女孩看起來已經醉得不輕,長發淩亂地浸在灑出的啤酒裡,肩膀微微聳動,似乎在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