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兒的宮宴結束得很快,安芷一行到了宮門口後,惠平說等開春了,打算去書院看看。
“你去書院做什麼?
”安旭不解問,“你又不愛讀書。
”
惠平淡淡地瞥了一眼安旭,“我是不愛讀書,但日子無聊,我好奇嘛。
你是不知道,如今芷兒可有名氣了,好些人都求着芷兒,想把女兒送進書院。
”
安旭向來對讀書沒興趣,但惠平說想去看看,便說也想去看看。
安芷自然沒有意見,“如今學生們都放假,不如等元宵後一塊兒去,不然現在的書院空蕩蕩的,這會子去了也沒意思。
”
“好啊。
”惠平沒有意見。
約好同行的時間後,安芷才上了馬車。
馬車裡放了暖爐,即使在外邊行駛,馬車裡也不會冷。
裴阙把自個兒的手爐也給了安芷,“書院放了冬假,倒是有不少人來和我說,開年後想送女兒去書院。
不過我都給回絕了,我說書院的事我不懂,得你說了算。
”
“如今書院裡不乏高門嫡女,就連長公主都在書院,這些人找到你,多半是想女兒能在書院裡和人結交,沖着門第去的。
”安芷道。
裴阙點頭說是,“所以我都回絕了,書院是你在辦,不管什麼事,都由你說了算。
”
等開春後,安芷便會開始招新生,不過她并不看門第,隻看品行,是否真心願意讀書。
就算有人想走關系,多半也奈何不了安芷,除非是皇上來塞人。
回到裴府後,安芷和裴阙很快就歇下了。
與此同時的西陵,薛夢瑤站在寝宮外,望着半空中的月亮,靜靜站着。
當附近寺廟的鐘聲停下,西陵便是這天底下最安靜的地方。
李摯拿了手爐出來,看薛夢瑤在看月亮,把手爐遞給薛夢瑤,問,“貴太妃娘娘,您可是在想念京都?
”
“你為何會這麼問?
”薛夢瑤抱住手爐,手指暖和後,臉上的表情也随即溫和。
李摯理所應當道,“京都繁華熱鬧,每到今兒的日子,都會設下宮宴,宴請百官進宮慶賀。
若是您在京都,今兒也能把酒言歡,和故人叙舊。
”
薛夢瑤卻搖頭說不是,“你錯了,我并不是在想念京都,我隻是單純地看月亮。
”
她笑了下,見宮女搬來椅子,坐下後道,“我并沒有很懷念在宮裡的日子,也沒喜歡在娘家時的生活。
你應該知道,我是為何進宮,進宮後又沒有寵愛,還要戰戰兢兢地過日子。
那時一段,我每天都會從睡夢中驚醒的時光。
”
李摯當皇上的時候,也是這樣,所以他能理解薛夢瑤的這種心情。
兩個人一塊兒坐在長廊下,一塊擡頭望着天空中的新月,雖然月光很弱,但這一刻他們的内心都很平靜。
薛夢瑤轉頭看了眼李摯,抿唇笑着道,“所以啊,我其實挺滿意西陵這種甯靜的日子。
隻不過我見識了那麼多,才會喜歡這樣平靜,但你還沒經曆這世間的紅塵俗世,應該還有很多向往。
”
李摯确實會想要離開西陵,但這份心事,他從來沒有和别人說過,這會被薛夢瑤提到,他惆怅地垂下腦袋,“貴太妃娘娘,您說我真的一輩子都會待在西陵嗎?
”
想到以後,李摯有些害怕,想要掙紮一番,卻又更恐懼去争鬥的過程。
他就像一個丢失了硬殼的蝸牛,脆弱得風大點都能讓他受傷。
薛夢瑤搖頭說不知道,“誰也不知道以後的事情,但至少最近幾年是這樣,如今你不用想那麼遠的事,好好長大吧,以後說不定會另有出路的。
”
李摯點點頭,他雖然想不到有什麼出路,但隻要他不是一個人,他就不覺得寂寞。
星光落幕,轉而到了白日,正月裡的京都,家家戶戶都忙着走親戚,安芷和裴阙也是一樣。
轉眼過去半個月,書院開學了,安芷和惠平共同乘馬車去書院。
張瓊也一塊同行,她拿出一盒點心,邀請安芷她們吃,“在家中時可憋壞我了,總算能出來,這些點心是永甯特色,你們嘗嘗,是我母親特意做的。
”
安芷笑着拿了一塊糕點,裴家和張家住隔壁,兩家人誰有個什麼事,對方都能知道,“我聽說你母親徹底放棄你,轉而給你妹妹相看婆家了?
”
“是啊,這樣正好,不用我日夜擔心,反正我不願意嫁人。
”張瓊道,“日後等我自個兒掙多了錢,就自個兒買個院子,當一輩子的教書先生,好過于在内宅裡相夫教子。
”
惠平難得聽張瓊說這些,新奇道,“可你如果沒有子嗣,晚年膝下寂寞,怎麼辦?
”
“我沒有子嗣,但我可以桃李滿天下啊。
”張瓊有自己的想法,“再說了,就算有子嗣,也不見得晚年能膝下承歡。
既然都不确定以後會如何,倒不如現在活個痛快。
我自小不長在京都的大家族裡,跟着部落裡的姊妹野慣了,加去别人家,怕是要惹不少禍患,倒不如不嫁。
”
關于自己的性格,張瓊很有自知之明。
之前爹娘不理解,雖然現在也不太理解,卻也沒強行拉着她嫁人,便是她現在最好的結果。
惠平似懂非懂地道,“無論如何,隻要你們自個兒過得高興,便不需要多在意其他。
”
“正是這樣。
”張瓊點頭道。
等馬車到了書院後,她們再一個接一個下了馬車。
新一年的開始,早有人來報名入學,等他們進書院的時候,便看到有其他馬車停在院子裡。
衆人見到安芷,紛紛和安芷行禮。
如今安芷懷有身孕,不宜太操勞,主要的考核都是下邊人在管,她隻出面最後的面試。
等面試完,安芷帶着幾個夫子,一塊兒定下新學期的一百名學生。
從這一年起,芝蘭書院便寫進了晉朝的史冊,往後數十年中,出了無數的才女,有不少女子走出内宅,開始撐起門楣。
在她們心中,安芷這個最開始的院長,一直都是最尊敬的人。
不過這都是後話,如今的芝蘭書院還沒那麼大名氣,卻也開始嶄露頭角。
就這麼過去四個多月,期間,安芷來書院越來越少。
臨近生産的最後一段時間,安芷都待在裴府沒出門,就連裴阙也推了大部分的公務,盡量待在家中陪安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