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間有炭火盆,還有煮茶用的暖爐。
安芷不喜歡太悶的環境,所以窗戶是斜斜地開着,不時有外頭的冷風吹進來,但吹不到安芷跟前就熱了。
安芷坐下後,雲夫人與安芷隔着一方案幾坐下。
很快就有繡娘端了茶壺和泉水來,還有幾盤點心,“張掌櫃的去庫房找料子去了,還請兩位夫人稍等片刻,有什麼需求讓人來喊一聲就行。
”
話說完,繡娘就退出了雅間。
雅間的門虛掩着,外頭偶爾會傳來經過的腳步聲,但這不影響安芷說話。
“從雲大人中風後,就再沒見過雲夫人,這段日子裡,想來雲夫人一定很操勞吧。
”安芷把點心往雲夫人跟前推。
雲夫人聽到這話,第一反應是安芷要諷刺她,可想到安芷今兒的态度,又覺得不太像。
總之,哪哪都透着不對勁,就是說不上來具體哪兒不對。
安芷看雲夫人盯着點心看,繼續道,“早前就有聽說一些閑言碎語,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不過外頭人的閑話,大多信不得,就像有人說是裴阙讓裴钰退了我的婚事一樣,都是些子虛烏有的事。
雲夫人,你覺得是嗎?
”
是什麼?
關于裴阙叔侄的事,還是安芷沒提到的暗指?
一時間,雲夫人的思緒亂了起來。
“安芷,我不太懂你的意思。
”雲夫人道。
“這樣啊。
”安芷低頭看茶湯不燙了,端起抿了口,“那也沒關系,我就是想說,如果不是裴、雲兩家對立得厲害,想來我們是能做朋友的。
畢竟我們過去的經曆,從某些角度來說,是比較相似的。
隻不過我是被退婚,而你是退婚。
”
退婚兩個字一出,雲夫人就有點坐不住了。
當面雲夫人為什麼嫁給雲盛興,并沒有幾個人知道,就算後來雲興邦他們知道了,但也不會往外傳。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你和裴阙叔侄的事,那是你們自個兒的事,我并不懂你們的事。
”雲夫人說話時,深吸了一口氣,她以為别人看不出來她的慌張,可她剛吸氣時,安芷就知道了。
敲打人心也講究循序漸進,安芷今兒說到這裡就行了,“是我多愁善感了,還請雲夫人不要見怪。
”看到張蘭捧了新料子進來,起身道,“咱們一起看看吧,能讓張掌櫃找那麼久的料子,一定是好貨。
”
雲夫人沒了挑料子的心思,匆匆挑了兩匹就走了。
她從水雲間出來時,總感覺有人盯着她看,但回頭時并沒有人。
直到上了馬車,雲夫人還忍不住探頭往外看。
珍珠問:“夫人,今兒咱們還去别院嗎?
”
雲夫人想了想,搖頭道,“不去了,我總覺得安芷是故意說那些話的,而且她怎麼知道我有退婚過?
”
“夫人别慌,您當面和表少爺的時并沒有過文書,算不上定親,更不是退婚。
”珍珠是家生子,她老娘就是雲夫人的陪嫁丫鬟,所以知道一些雲夫人過去的事,“就算裴夫人知道一些事,但您和表少爺的事,老爺都知道了,這也沒什麼好怕的。
”
“可老爺不知道我……”話說一半,雲夫人突然停住,意識到這會是在外面,向來警惕的她不忙轉移話題道,“可我總覺得安芷今兒要和我說什麼,一會說我辛苦,一會說或許能成為朋友,等等……她這是想拉攏我嗎?
”
珍珠猶豫了一會,點頭道,“好像有這個意思,但您和裴夫人有過口角,而且裴、雲兩家關系又不好,裴夫人拉攏您做什麼呢?
”
“對啊,她拉攏我做什麼呢,她是裴家夫人,我是雲家的夫人,兩個互相看不順眼的世家,是不可能不計前嫌的。
”雲夫人想了又想,就是沒能想到答案,“我先靜靜吧,說不定過一會就能想明白了。
”
在雲夫人一籌莫展的時候,安芷卻是氣定神閑地吃着點心。
她招呼冰露幾個一起吃,“外頭風還是大,咱們先坐坐。
你們幾個都來吃點東西,别餓着了。
”
冰露和春蘭在主子跟前伺候久了,都懂主子的性子,沒有推拒,坐在了下首的位置。
冰露吃完一塊蓮花糕,想到雲夫人走時的樣子,小聲道,“夫人,您說雲夫人能懂您的意思嗎?
就是懂了,她真的會和咱們一塊嗎?
”
“她能在雲盛興眼皮子底下偷親十幾年,肯定能想通我的話。
”安芷笑道,“但光是我說的那些,肯定不夠她鼓起勇氣幫我做事。
但眼下雲盛興中風,雲興邦又可能要停職,雲家的嫡子裡,可就隻剩下雲夫人的兒子了。
就算雲振邦再不争氣,那也是雲夫人的親生兒子。
”
人都是雙标的,看自個兒的子女都覺得好,雲夫人也不會例外。
安芷讓冰露喝口茶潤潤嗓子,“威脅這種事,能不做就不做,還是利誘比較好一點,最後能一拍兩散。
不然她睡不着,難免會多想。
”
盡管安芷知道雲夫人偷情的事,但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她并不打算用。
吃完點心後,外頭的風還是不見小,安芷想着買了布料,就讓馬車轉個彎,去了安府一趟,順便看看哥哥。
進了安府後,安芷先去看了太太,沒想到父親今兒也在,就被父親單獨叫到了書房。
安成邺這幾日過得并不好,因為他出面鬧了寶華殿的事,雲家人看到他就要擠兌,以前大部分人都是當他不存在,他現在難受得不行。
“我的好閨女啊,爹跟你商量一件事哈。
”安成邺主動給安芷端來熱的枸杞茶,“我這人呢,心不大,就算你嫁了個好相公,我也沒敢出去仗勢欺人。
我就想平平安安地幹一輩子,什麼事都不想招惹。
”
安芷有聽說過寶華殿的事,知道是裴阙坑了父親,但她這會不會直說,“下次父親要是不願意,直接與裴阙說就行呀,您是長輩,他是您女婿,您犯不上怕他啊。
”
“我……我就是怕他呀。
”安成邺歎氣道,“以前你沒嫁給他的時候,他看到我,那臉就跟閻王爺來索命一樣,黑的夠吓人的。
就算做了他嶽丈又怎麼樣,看到他該怕還是怕。
我也不求你幫我别的,你和裴阙說說,以後再有這種事,千萬别讓我去了,成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