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府裡外都被打掃過,門柱都是以前的,沒有多大變化。
從正門往裡走,先是一塊巨石屏風,雕了萬年青松。
往裡走,是氣派的庭院,草地平整,迎面兩排精緻的盆景。
過了一扇門之後,正前方是池子,冬日的池子已經沒有荷花,清澈的水裡能看到手臂粗的錦鯉随波蕩漾。
池子左右兩邊是長廊,通向不同的院落和第一個長廳。
悅兒頭一回看到這種院子,雖然有點累了,但還是下地自個兒走,小小的人兒走得歪歪扭扭,奶娘在後面看得心直跳。
過了長廊,又轉過幾個院子,才到裴家主院。
老管家早已帶人備好飯菜,親自給主子門端飯,“老爺夫人辛苦一路,先吃了飯,老奴再細說府上的事。
”
裴阙讓其他人來伺候,他給悅兒拿了筷子。
悅兒在永甯的時候,吃飯時沒見過那麼多人,一時有點害羞,不大好意思去看桌面上的菜,雖然嘴裡一直流口水。
安芷也有點不習慣,在莊子的日子簡單慣了,突然回到京都後,面對一群人吃飯,也有些沒反應過來。
不過她還是可以比較快适應,瞧見悅兒很安靜,安芷主動給悅兒喂湯。
一頓飯下來,沒花多少時間。
安芷讓冰露帶着行李先去屋子,她和裴阙坐下聽老管家說話。
“從老爺夫人走後,裴家主院就一直鎖着,因為外頭有人盯着,老奴每次也是遠遠經過看一眼。
直到老爺洗脫罪名,老奴才帶着幾個人開了大門。
”老管家感慨頗多,“因為長時間沒人居住,加上之前抄家損壞了不少東西,所以有些壞了的物件還沒補上。
這是第一件事,老奴怕這會采購會吸引太多注意,所以想問問主子們,還要補上家具那些嗎?
”
裴阙先道,“庫房裡有的,就先拿出來用。
如果必需要用的物件,就去采購,不是必需品就不用了。
”
老管家說明白了,“第二件事是老爺流放之後,解散了不少家中仆人。
如今您和夫人回來,府裡上上下下,都需要人打理。
不知主子們怎麼想?
”
裴阙看向安芷,示意安芷回答。
安芷早就考慮過這個問題,“現在找新人不太好,就算再仔細,也可能被人得逞。
老爺現在還需要繼續守孝,府内不會辦酒席,所以用不上太多的人。
後院那麼大,規劃出幾處常用的派人去就行,不用和以前一樣事事講究。
之前我陪嫁的人,等明兒個也會回來,到時候兩邊的人加在一起,也能把府内保持起來。
”
“夫人思慮周詳,老奴佩服。
”一件件事有了眉目,老管家心裡也慢慢輕松了一點,“最後就是前些日子收到了一些拜帖,有以前老太爺學生的,也有一些小門戶來的。
”
老管家說這話時,身後有人把拜帖捧了上來。
安芷和裴阙各自拿了一半去看。
老管家在一旁分析,“老奴想着老爺回京都後,必定要有一些自個兒的人脈,所以這些拜帖,除了落井下石過的,剩下的老奴都先接了。
”
安芷看了一半,“老爺子在的時候,這裡的好些人都常上門,不過老爺子走後,真正有在最後送溫暖的,不到十分之一。
”
她留下三本拜帖,繼續道,“這三家人可以繼續來往,其他人就算了,裴家眼下不需要牆頭草。
”
裴阙贊同安芷說的話,“最近兩日,等閑客人不要接,就說我們累了,需要休息兩日。
”
事情都吩咐了下去,安芷和裴阙也都累了,本來想去休息,但門口的小厮帶了安成邺進來。
安成邺是裴阙嶽丈,就算他不受安芷待見,自然也不是等閑的客人。
安成邺心急火燎地進來,看到裴阙,先是一聲嚎,“我的好女婿啊,你可算是回來了!
”
裴阙微微擡眉,餘光快速去看自家夫人。
安芷連眉毛都沒有動一下,喚來丫鬟給安成邺倒茶,淡淡道,“有什麼事坐下來再說吧。
”
聽到女兒的聲音,安成邺立馬閉了嘴,老老實實地坐下,等丫鬟上了茶之後,才開始抹眼淚,“哎,你們是不知道,從你們離開京都後,我過的就不是日子。
那些狗眼看人低的東西,眼瞅着你們被流放,就一個勁地給我穿小鞋。
但凡有什麼事,都要把我推出來說笑。
”
安芷聽不下去了,忍不住打斷,“父親誇張了吧,有嫂嫂和長公主在,就算别人看不上安府,也不敢如此嚣張。
”
安芷是安家的女兒,用世俗的話來說,就是潑出去的水。
可安成邺還有厲害的兒子和兒媳,外邊人确實會給安成邺穿小鞋,但不至于太明目張膽。
“我……我就是想表達一下看到你們回來的喜悅嘛。
”安成邺說不過女兒,隻好把目光望向女婿,“裴阙啊,你這次回來,可想好怎麼弄死許文庸了嗎?
”
裴阙搖搖頭,“嶽丈大人說笑了,我現在沒有一官半職,誰也弄不死。
”
“這怎麼行呢!
”安成邺拍腿說完,才想到裴阙還有一年多孝期,可惜得直歎氣,他是太激動,所以忘了這件事。
現在想到裴阙當不了官,懊惱自己的沖動,就不該這會進來找裴阙。
安芷最懂父親,一聽這話的語氣,就知道父親後悔來找他們,“我們剛到京都,還風塵仆仆,父親的關心我們收到了。
今兒父親上門來,其他人也會知道父親一心想着女兒,這份情誼,女兒先記下了。
不過來日方長,咱們還有許多機會叙舊,今兒就不多留父親了,日後等安頓好了,再請父親過來做客。
”
裴阙不能得勢,安成邺就不想和裴阙搭邊。
聽到安芷的話,安成邺都快哭了,可當着裴阙的面,他又說不出什麼狠話,隻能由着裴家下人帶他出去。
等出了裴府大門,安成邺看誰都像打聽消息的細作,想到自個兒後續的日子,他忙上了馬車。
等沒人看得到,再狠狠地掐自己的大腿,直到疼出眼淚,才捶胸頓足地歎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