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芷會出現在這裡,是因為裴阙的一個小信封落在了她的屋子裡,所以她便悄悄帶着冰露去找裴阙,結果看到五皇子把裴阙給帶走了。
那會,安芷并不知道裴阙另有準備,隻看到了埋伏在四周的人,覺得李達要對裴阙出手,所以趕忙出去找救援,同時讓福生悄摸摸跟着李達他們。
因為安家的護衛都是普通家丁,而裴家又有一定的距離,情急之下,安芷隻能選擇較近的賀荀,反正他們三是一塊做生意的人,早就有一隻腳踏在同一條船上。
其實賀荀聽到安芷說要救人時,還拿喬了一下,結果安芷讓賀荀自個兒找裴阙要。
而賀荀這會看到裴阙,卻是不敢提回報的事,而是默默站在一旁,看着安芷扶着裴阙進屋。
安芷知道有人會受傷,所以還讓賀荀帶了大夫過來。
大夫走到裴阙身邊時,裴阙卻讓大夫先給其他人看看。
“是麻痹粉。
”大夫查看了幾個人身上的傷勢,除了要花時間治療的外傷,便是讓裴阙他們手腳發麻的毒氣。
安芷聽到大夫說出麻痹粉三個字,忍不住追問,“那麻痹粉,會不會緻命?
”
大夫搖頭說不會,“麻痹粉本來就不是烈性毒藥,它主要作用,是讓人發麻,是南疆一帶用來養蠱蟲的東西。
幾位爺吸食的都不多,并不會有生命危險,隻不過麻痹粉這東西有點麻煩的是,它會讓人有瘾。
”
“上瘾?
”裴阙摸了摸自己的手臂,還有鼻子,并沒有感到異樣。
大夫接着裴阙的疑問答,“就是在最近四五天裡,你們會有抽筋、氣短病症,就像抽卷煙的人一樣。
嚴重的人發病時,會如萬蟻蝕骨一般難受。
不過像老夫前面說的一樣,幾位爺還不到這種地步,但也會有些難受。
我會給你們配上幾副藥,能壓制住一些難受,但主要還是需要你們自控。
”
安芷聽大夫這麼說,感覺已經有螞蟻在啃她的肉,不由打了個寒顫。
幸好不會傷及性命,她剛才也看了下,裴阙身上并沒有大的傷口,倒是順子中的一箭比較難受,整條手臂都擡不起來了。
而這會,冰露正在一旁,協助大夫幫順子上藥。
“哎呦,疼疼疼!
”順子受傷的手臂被大夫擡起來時,額頭疼出了大顆汗珠。
大夫見慣了這樣的傷口,并沒有太驚奇,死不了的傷在他這裡都不算事,所以就由着順子叫喚。
冰露卻聽得頭發發麻,嫌棄道,“别人都沒叫,你怎麼嗷嗷叫得像殺豬?
”
順子是真的疼,雖說他跟着主子也常厮殺,可到底不如朔風帶的刺客受傷多,像今兒這麼重的傷是頭一回。
他皺眉睜着一隻眼睛看向冰露,“我的好妹妹,你沒被箭射過所以不疼,哎……呦呦……大夫你輕一點嘛。
”幽怨地看了大夫一眼,繼續道,“我是真的疼,别人不喊,是他們的事,你快拿面巾幫我擦擦汗。
”
“誰是你妹妹了!
”冰露嘴裡嘀咕,手裡卻實誠地替順子擦汗,“别瞎喊,不然我捏你!
”
安芷看了冰露兩人一會,覺得他們有種莫名的喜感,這會聽冰露這麼說,莞爾笑了起來。
而裴阙則是一直看着安芷,見安芷在笑,若有所思了一會兒,“嘶,疼!
”
安芷聽到裴阙喊疼,迅速回頭,“你怎麼樣了,哪裡疼?
”
裴阙指着胳膊上的一處傷口,“這裡好像傷到筋了,一動就疼得厲害。
”
安芷自個兒也疼過,知道鑽心刺骨是什麼樣的疼,忙低頭去看裴阙的傷口。
從裴阙的角度,可以看到安芷光潔的額頭,還有微卷的劉海。
他們倆,現在近得隻有一掌的距離。
“還很疼嗎?
”安芷看到傷口有一指長,确實很恐怖,心揪了起來。
裴阙搖搖頭,“現在還好了,不過如今我手傷了,還不能讓裴家知道。
”
看到大夫已經替順子處理完傷口,走到了外頭,裴阙才這麼說。
安芷不解,“為什麼不能和裴家說?
你被五皇子刺殺,難道不應該讓裴家幫你嗎?
”
裴阙歎了口氣,“五皇子這次卯足勁要殺我,我自然是要讓他付出代價。
現在不想讓裴家知道,是因為剛才大夫說了,我這四五日會因為麻痹粉而犯病。
如今我父親年紀大了,我不想讓他操心。
”
坐在對面的順子,一聽到主子說這話,忍不住犯嘀咕,他家主子什麼時候變得那麼善解人意了?
而且他家老爺雖然年歲大了,可今兒主子的這點事,在老爺那可不算啥。
裴阙繼續看着安芷道,“所以這幾日我能不能先住這裡,畢竟裴家人多口雜,萬一被人撞到,我還要去處理,就比較麻煩了。
”
“你要住這裡,倒不是不可以。
”安芷也希望裴阙能住這裡,這樣她也能過來看看,不親眼看着裴阙傷好,總歸沒有那麼安心,“但你平常上朝,怎麼辦?
”
“這沒事,上朝時我忍着就行。
最近我都在查玉扳指的案子,所以不用一直待在工部。
”裴阙早就想好了各種退路。
安芷聽裴阙都想好那麼多了,便不再去操心住下來的事,“隻不過,你和五皇子鬧成這樣,之後很難好好收場了吧?
”
雖說裴阙沒說過和五皇子的事,但從裴阙的日常中,安芷還是能知道五皇子于裴阙而言,是和别人不一樣的。
現如今,五皇子再次要殺裴阙,還在京都裡鬧出這麼大的動靜,光是那場大火,五皇子就要拖個人出來遮掩。
裴阙嗯了一聲說是的,他這會不想多說和五皇子的事,事情已經鬧到現在,勢必最後會死一個,至于怎麼去争,裴阙并不想把安芷牽扯進來,“五皇子心思深,不是個一眼就能看透的人,他比八皇子、四皇子都要難對付。
日後但凡有關他的人,你都離他遠遠的。
今兒的事也是,你莫要擔心。
”
賀荀剛走到門口,就聽到裴阙肉麻兮兮的話,剛擡起的腳,尴尬得不知道是邁進去,還是退出來比較好。
安芷思考裴阙說的話同時,看到了站在門口的賀荀,招呼道,“世子,你有受傷嗎?
”
賀荀看了眼屋子裡的裴阙,老實搖頭說沒有,“你不用擔心我,我啥事都沒,就是過來和你們說一聲,要不要讓我的護衛留下來?
”
裴阙婉拒說不用,賀荀的人在這裡,那他做點什麼,賀荀都會知道,他不喜歡這種感覺。
安芷聽裴阙都說不用了,就沒有再說話。
賀荀卻沒有就此放棄,也沒有進門,站在門框邊上,愁眉道,“現如今我為了你們,把五皇子得罪得透透的,指不定什麼時候五皇子要找我算賬呢,所以還是讓我和我的人留下來吧。
你們放心,我們都好養活,不鬧事也不講究,吃饅頭都可以。
”
賀荀是真的有點怕回去,他到京都的這麼些日子,雖說沒有很了解五皇子,但先太子的死還是有所耳聞。
裴阙越聽越皺眉,剛張口準備說不行時,安芷卻先說了話。
“你要住這裡是可以。
”安芷覺得有賀荀在,她沒在的時間,也有人看着院子,不然裴阙一個病人,順子也受傷了,她總歸不能太放心,“不過我這院子,通共就五間房,住不下你那麼多人,你可以留兩個人得力的,其他人就先不用。
”
賀荀聽到安芷這麼說,也不管裴阙的眼神有多恐怖,反正裴阙頂多吓唬吓唬他,又不會真的動他,畢竟他可是救命恩人呢,趕忙點頭說好,然後不等裴阙開口,就開心地跑了。
裴阙:……他恨!
安芷看到裴阙皺眉,隻以為裴阙是疼得,心急問又哪裡疼。
裴阙聽到安芷的問話,眉頭立即舒展開,指着肩膀說疼,得到安芷的靠近後,裴阙滿意地彎起唇角。
順子把他主子的表情從頭看到了這會,胳膊全起了雞皮疙瘩,他對眼前的主子,突然有種很陌生的感覺。
而冰露則是看主子和裴四爺湊那麼近,雖說兩人有婚約在,但還沒真的成婚,要是裴四爺要占主子便宜,她一定要攔着。
裴阙餘光裡,能瞧到探頭往這邊看的順子兩個人,他給順子擠了擠眼睛,可順子好像沒看到一般,還坐着不動。
反倒是安芷先看到裴阙擠眼睛,“你是不是眼睛進東西了?
我幫你看看?
”
裴阙啊了一聲,還沒反應過來,就迎面而來一陣芳香,讓他瞬間瞪大了眼睛,兩手局促得不懂放哪裡好。
“主子,給您帕子。
”冰露看到裴四爺臉都紅了,肯定在想一些有的沒的,趕忙過來遞帕子。
安芷接過帕子,放在裴阙沒怎麼受傷的左手上,“你自己擦一擦,我去讓人燒點水,你們待會洗一洗。
”
小院廚房門口,就有一口井,安芷招呼了兩個人過去提水,很快就忙碌起來。
等安芷回到府上時,天已經黑得透透的。
回到自己的小院,安芷讓守門的春蘭去燒點熱水,這一天下來,身體累,心也累。
想到今天裴阙很可能會死在五皇子手上,安芷就開始揉眉心。
真不敢想象,如果賀荀沒去,或者遲一點,那裴阙會怎麼樣。
“冰露,你明兒讓春蘭幾個,偷偷炖一點補品。
”既然人都住在自個兒的小院裡,那她便想每天去看看。
~
前兩個時辰
李達從牆頭上跳下來,沖了出去追裴阙。
今兒裴阙若是跑了,無異于放虎歸山!
聽到屬下來報,說裴阙幾人已經進入有人家的地段,不能再追時,李達直接一劍殺了傳話的人。
“為什麼!
”李達仰天大吼。
可這會四周的火越燒越旺,已經不容許他在這裡發怒。
李達被他的小厮拖着離開。
等回到他的王府後,李達直接沖進書房。
表面上,他的書房與平常人一樣,并沒有什麼差别,但等他走到書櫃邊上,扭動機關後,很快就出現一條甬道。
李達想都沒想,便走了進去。
~
小院裡,裴阙剛發病完。
方才的感覺,不僅僅是疼,還有骨頭的麻,和神經緊繃的感覺,讓他非常想要做點什麼來釋放。
可裴阙知道他隻能生生熬着。
出了一身的汗後,裴阙走到小院裡,看着正坐在院子裡和人鬥牌九的賀荀,出聲讓賀荀進去。
“你等等,我剛摸到花牌。
”賀荀說話時,嘴裡還叼着一塊點心,絲毫沒察覺到身後的裴阙已經不爽。
打完一輪牌,李達赢了一把的錢,高高興興把錢塞進口袋,才起身走向裴阙,“四哥,你找我有事啊?
”
“四哥?
”裴阙挑起半邊眉毛,唇笑肉不笑地看着賀荀,用眼神詢問賀荀膽子真肥。
賀荀被裴阙盯着時,下意識想要逃,但他知道和裴阙套近乎可能就這麼一次,還是硬着頭皮笑着答,“你若是不喜歡,那我喊你四爺?
總感覺喊裴四爺,太生疏了。
”
裴阙哼了一聲,沒有說話,轉身進了屋子。
賀荀有眼色地跟着進了屋子,“四爺,你叫我進來,有什麼事啊?
”
裴阙揉着胳膊,坐下後,指了下邊上的椅子,讓賀荀坐,“你那兒,是不是毒藥很多?
”
“也沒很多,就是一點小玩意兒。
”賀荀聽到裴阙問毒藥,就猜到裴阙要讓他幹什麼,想到五皇子陰人的手段,打心眼裡地害怕,強調道,“都上不了什麼台面,沒得用。
”
“哦,這樣啊,可我記得上回的金蟾就很好用呀。
”裴阙偏頭看賀荀,“不過你都說沒用了,那就沒用吧,不過我這院子,可不養閑人。
”
“這哪是你的院子,這是安芷的……”話說到一半,賀荀立即住了嘴。
他傻嗎,安芷和裴阙都訂婚了,他們兩個人哪用分誰的。
接受到裴阙自帶寒氣的眼神後,賀荀趕忙改口,“毒藥我有,就算我沒有,我也讓人回九夷找人給你配!
”
“那辛苦你了。
”裴阙說了幾句話,有點疲乏了,“我這人最記仇,别人怎麼對我,我就怎麼對别人。
你也給我弄一種會讓人上瘾的毒藥來,要讓人不易察覺的,最好是能悄摸摸把人弄死的那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