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嫔自打回宮之後，第二天就稱病，閉門不出，也關門謝客。

　　如此表現，更加坐實了她勸說太子“失敗”的事實。

　　“躲着有什麼用呢。
”淑妃歎息一聲，“該來的總會來。
”

　　雖然說着感慨的話，她語氣卻并沒有多少遺憾惋惜。

　　對于姜嫔的下場，淑妃并沒覺得會唇亡齒寒，也從不覺得自己将來有一日也會跟姜嫔一樣被卸磨殺驢。

　　姜嫔會落此下場，還不是因為她沒用——唯一的用處還成了皇後娘娘的心頭刺，還留着她幹什麼。

　　至于淑妃自己，她對皇後肯定是有用的。
她足夠有用，且安分守己忠心耿耿，還從不給皇後帶來任何的麻煩，皇後怎麼舍得除掉她這麼個得力助手。

　　淑妃看向身旁的皇後，“不過如此的話，姜嫔妹妹大概是認命了罷？
”

　　皇後擺弄着新得的一套頭面，淡淡道：“如此也好。
本宮還擔心她再哭哭啼啼地求本宮呢。
”

　　吵得她頭痛。

　　姜嫔如此識大體，倒是讓她清淨省心。
既然如此，那她也不介意給姜嫔留個全屍。

　　“讓你準備的東西都準備好了？
”

　　“準備好了。
”

　　皇後滿意地點頭，“你辦事，本宮很是放心。
”

　　淑妃展顔一笑。

　　“能為皇後娘娘做事，是臣妾的榮幸。
”

　　皇後将手中擺弄着的頭面方面桌面上。
這是一套難得一見的珍稀頭面，上面随便一顆邊角碎寶石，都是難遇的珍品，價值連城。

　　但是……皇後并不滿意。

　　因為有更好的東西，在太子府，被送去了太子妃楚洛那兒。

　　可笑的是她堂堂一國之母，穿戴竟然都不如太子妃！
甚至除夕宮宴上楚洛跟殷遲楓穿的“魅影流光”，她到現在才僅僅得到了一方手帕！

　　魅影流光的布匹，唯有百寶齋有貨。
可百寶齋裡的魅影流光，價格以黃金為單位，貴的簡直離譜！

　　她花了整整十萬黃金，十萬黃金！

　　才買了條手帕！

　　然而殷遲楓跟楚洛卻都是直接穿着一整套……而且顯然還不止一件！

　　皇後這些年攢的銀兩，一部分給了林太師，孝敬父親讓父親擴大勢力，一部分買通宮裡的人當自己的眼線探子……還有一部分，都給了沈符以及各種名貴的藥材，不惜一切代價保住自己的孩兒。

　　所以皇後手裡的錢，并不怎麼富足，遠沒有殷遲楓所擁有的多。
買一方小小的魅影流光做的帕子，已然是皇後的極限了。

　　皇後又看向這套内務府新得的說是目前最好的頭面，心裡一陣煩躁。

　　皇後後悔極了。

　　她怎麼就以為姜嫔那蠢貨生的，就一定也會是蠢貨呢！

　　結果，卻養虎為患！

　　皇後跟皇帝一直以來都心照不宣地捧殺殷遲楓，雖然的确把他名聲搞臭了，可卻也把他喂得這麼富足，過得比她還要滋潤！

　　真是……讓人不爽！

　　“待事成之後，這套頭面便送給你了。
”皇後心裡不甘着，神色卻沒有顯露分毫。

　　淑妃眼睛一亮，忙道：“多謝皇後娘娘！
臣妾一定竭力而為，不讓娘娘失望！
”

　　＊

　　與此同時——

　　被淑妃以及皇後以為“失敗”了之後“認命”的姜嫔，卻并沒有像她們所想象的那般死心，而是喬裝打扮成宮女，然後鬼鬼祟祟地朝禦書房而去。

　　給姜嫔領路的，是殷遲楓安插在宮裡的太監。
他領着姜嫔完美地避開了各方勢力的眼線，成功地來到了禦書房。

　　姜嫔心裡緊張地不行。

　　她看了看太監，又看了看緊閉的禦書房的門，猶豫不決。

　　“姜嫔娘娘，請吧。
”太監壓低了嗓音道，“一會兒被發現了，可就全完了——皇後跟淑妃馬上就要動手了！
”

　　姜嫔咬了咬唇瓣。

　　這太監是她宮裡跟了她十多年的，她萬萬沒想到他竟然會是殷遲楓的人……由此可見她那兒子着實手眼通天，連宮裡都能不聲不響地安插眼線。

　　姜嫔閉了閉眼睛。

　　她深吸一口氣，心一橫，咬牙一把推開了門！

　　＊

　　每天都這個時辰，皇上都會在禦書房批閱奏折。

　　桌邊的香爐餘煙袅袅，滿室的龍涎香。

　　皇帝正批的投入，突然門“砰”地一聲被猛的推開。

　　他吓了一跳，怒意上湧，正要呵斥，就見一個粉衣“宮女”跌跌撞撞地跑進來，撲倒在地。

　　“皇上！
皇上救命啊……”

　　粉衣“宮女”哭得梨花帶雨，眼睛紅彤彤的，小巧的鼻尖也透着一抹淺淡的紅。
她雙眸濕漉水潤，滿眼的無措與驚慌，像隻受驚的小兔子。

　　皇上有一瞬間的恍惚。

　　眼前的人跟記憶裡二十年前的小宮女重合，當年姜嫔也最偏愛粉顔色，滿臉的單純懵懂。
而面前的姜嫔，容貌不減當年，甚至這二十年來，歲月都沒怎麼在她的臉上留下多少痕迹。

　　皇上輕咳一聲，嗓音雖然威嚴，卻不見多少怒氣：“你這是做什麼？
冒冒失失的，成何體統？
”

　　禦書房哪裡是後宮嫔妃能夠進來的，但沒辦法，其他時候皇上在哪兒都不固定，若是見面難以避開旁人的眼線。

　　不過皇上竟然沒有動怒。

　　門外的太監暗暗松了口氣。
如此，事情便算是成了一半。

　　殷遲楓說，皇上就喜歡她的單純懵懂。
雖然被皇宮這個大染缸給染了色，但這并不妨礙她重新成了她“剛入宮時候的樣子”。

　　而一向臉上藏不住心事的姜嫔能夠得以裝的如此之像，還得得益于太監這兩天給她“講戲”。

　　——‘您可得仔細點兒，萬一被皇上發現什麼端倪，就算皇後不殺您，皇上也不會饒過您。
’

　　——‘您不必想着其他的，心裡一直想着委屈，全都是皇後的錯，皇後要殺您，您委屈無助，隻能跑到皇上跟前求助……’

　　姜嫔聽得心裡眼皮子直跳，心裡越發打鼓。

　　可這太監竟也頗有幾分手段，他每天都給姜嫔洗腦，漸漸的，姜嫔心裡也相信這太監說的話起來。

　　于是發自内心的無措與委屈，不需要怎麼刻意顯露便自然流露出來。

　　姜嫔柔弱地跪坐在地上，嘤嘤地抹眼淚：“皇上，皇後娘娘要害臣妾……她要害臣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