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洛把玩着手中的紅扇沉思，又聽到岚華補充道：“還有，鏡湖畫舫遊湖那日，四皇子去了将軍府，不知被什麼沖撞吓到了，當夜便發了高熱。
皇上跟皇後問責将軍府，楚凜将軍都未曾出面。
”

　　聽說楚钰甯也發了燒，還是後來她才知道原來楚钰甯那天也去了鏡湖，還掉進了水裡。

　　……去湖邊玩也不知注意些，楚洛都無力吐槽了。

　　不過，“被什麼沖撞”了？

　　楚洛好奇：“怎麼回事？
”

　　“不知。
不過沈符似乎跟楚衛氏近日有過幾次接觸，不過沈符警惕性實在太強，尚未查清。
”

　　将軍府能有什麼東西“沖撞”了殷遲璘？

　　還讓殷遲璘發燒，聽上去好像是被吓得。

　　楚洛十分好奇。

　　原主的記憶裡，将軍府并無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呀……

　　“以後這些事，查到了點端倪就告訴我，不用等全部查清再說。
”楚洛道。

　　楚衛氏不可能甘心就這麼放過她。
時刻掌握想要她的命的人的動向，好及時反應應對。

　　岚華低聲應是，又說了幾條尚未明确的消息。
其中大到楚衛氏同她哥哥與四皇子私下會面密謀了些什麼，小到楚钰甯跟四皇子在哪兒偷偷幽會甚至都用了什麼姿勢……

　　楚洛扶額。

　　岚華寡言，她原以為岚華跟芹葙有點像。

　　但實際上兩人雖然都武功高強，可芹葙畢竟是大宮女，心細如發，眼睛毒辣，能将一切瑣事打理地井井有條。

　　而岚華，畢竟是獨來獨往的江湖人士出身，更偏向于暗衛死士的思維——給她命令，她就去完成。
殺人越貨等事會完成地極其出色，可打探篩選情報，着實不是她的強項。

　　“日後打探消息，交給時逸。
”楚洛沉吟一下道。

　　韓時逸在宮外，有些事也更方便自如一些。

　　岚華有些無措。

　　……是她做錯什麼了嗎？

　　楚洛正要再說些什麼，馬車緩緩停了下來。

　　苒苒的聲音從前面傳來：“主子，有人攔馬車。
”

　　掀開正前方的車簾，果然攔車的是楚凜。

　　楚凜一身玄黑的铠甲，站在冬日的陽光下，甚是威風凜凜。
但他一對上楚洛的眼睛，威猛的氣勢一消而散，隻剩下慌亂與小心翼翼，眼睛一亮。

　　“洛……”楚凜脫口而出，頓了一下，規規矩矩、恭敬地跪下行禮：“臣楚凜，拜見太子妃娘娘！
”

　　望着這具身體的親生父親跪下朝自己行禮，楚洛心情有些複雜。

　　楚凜已經年近四十，身體甚是健壯。
可到底常年征戰，身上遍布暗傷，此刻跪在冰冷刺骨的磚塊上，膝蓋鑽心地疼。

　　但是他絲毫不在意。

　　隻低着頭盯着面前青灰的磚塊，可所有的注意力全部飛到了不遠處的馬車裡，心中苦澀，卻又激動萬分。

　　他總算見到洛兒了……

　　這些日子他思念晚娘跟洛兒想的整宿整宿睡不着，可是卻又沒臉見她們，日日盯着東宮的方向望眼欲穿。

　　他跪在地上，半晌沒有聽到讓他平身的聲音。

　　洛兒恨他也是應該。
都是他沒有保護好她，害她成了這番模樣。

　　“……大将軍？
”苒苒走到楚凜跟前，歪了歪腦袋，重複道：“外面冷，太子妃娘娘請您上馬車。
”

　　楚凜一愣，渾身顫栗起來。

　　八尺男兒，眼眶通紅，差點兒當場落淚。

　　他的洛兒……他的洛兒還願意搭理他！

　　楚凜連忙手忙腳亂地爬起來，跟在那位小宮女身後有些手足無措，幾步路走得比前面腿腳不利索的宮女還要踉跄别扭。

　　他受寵若驚地拂了拂衣袖，又微微彎腰把膝蓋上的灰掃了掃，确認身上幹淨不會弄髒那華麗的馬車，才忐忑緊張地上了馬車。

　　“一會兒有事嗎？
”楚洛将一隻手爐遞給他。

　　楚凜小心翼翼接過，趕忙搖頭：“無事！
”

　　“那一起用午膳吧。
”楚洛道，吩咐外面的岚華苒苒，“去鏡香居。
”

　　*

　　鏡香位于鏡湖湖畔。

　　去鏡湖的那天晚上，楚洛坐在畫舫裡就聞到了鏡香居飄來的香味，她還跟虞寂淵約好一會兒玩完就去搓一頓。

　　……結果泡湯了。

　　本來她今日中午沒有在東宮用午膳，就是特地留了肚子去鏡香居，路上遇到楚凜，便帶着他一同過來。

　　“這湯特别好喝，據說是熬了一整天的濃湯，魚肉特别鮮美……還有這蟹，蘸醬吃好吃。
”楚凜殷切地給楚洛盛完湯又剝螃蟹。

　　小心讨好的模樣讓人心軟，可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而楚洛也沒有立場替韓晚娘跟原主原諒楚凜。

　　“我自己來就好。
”楚洛有些不自在。

　　楚凜想要補償的是原主，并非是她，而且她請楚凜吃飯也并非是為了享受楚凜的補償的。

　　楚凜手中一空，有些失落。
但眼神還是頻頻盯着楚洛，飯都沒吃幾口。

　　“我聽說，你再沒有回去過将軍府。
”楚洛擡頭，看着對面的楚凜，“想期盼我娘原諒你？
”

　　楚凜一愣，立即搖頭。

　　他不奢望她們的原諒，隻要她們平平安安的，能多看她們幾眼就好……

　　“你跟你娘喜歡在哪兒就在哪兒，”楚凜心中苦澀，忍不住擡手揉了揉她的發，目光柔軟，“若想回家，楚府的大門永遠為你們留着。
”

　　楚府，就是楚凜的新府邸。

　　楚洛歪了歪腦袋，“你母親，你也不管了麼？
”

　　“她雖對我有生養之恩，但這些年我不曾對她有一絲忤逆，她卻欺我愛人，害我兒女……我不欠她什麼了。
”

　　那座他用累累戰功堆砌的象征着榮耀将軍府，對他母親來說，想必比他這兒子都重要。

　　母親既然覺得楚衛氏世間最好，她的嫡孫嫡孫女最乖巧，那這些他全部都留給她。
淨身出戶，換取一身自由，可以随心所欲保護他愛的人。

　　楚凜不是一個城府頗深的人，他的眼神真摯誠懇，帶着不留餘地的堅定。

　　楚洛咬着湯勺，歪頭想了想，道：“倘若，我娘遇上了些麻煩——你能保護好她麼？
”

　　“你娘怎麼了？
誰欺負她？
”楚凜立馬緊張起來。

　　“隻是打個比方。
”

　　“自然是能的！
”

　　“那，假如想找她麻煩的人背景很深呢？
譬如……太子？
四皇子？
皇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