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毒發，洶湧而突然。

　　不過好在本來估計就在這幾日，并不算手忙腳亂。

　　楚洛跟虞寂淵跟着擡着殷遲楓的暗衛去了暗室，趁着他昏迷診了下脈記錄在醫案上，然後吩咐芹葙熬藥。

　　“若制成藥丸更方便，可奈何他每次毒發情況都不太一樣，還得診脈後調整藥方現熬。
”虞寂淵一屁股坐在地上，擦了把腦門上的汗，呼了口氣，“我真好奇噬神是何人配出來的……我就沒見過這麼矯情的毒！
”

　　但凡藥稍微有一點偏差，殷遲楓體内的噬神就兇猛反撲。

　　若不是有他在，殷遲楓都活不過弱冠！

　　給他下毒之人真是心腸歹毒之極……

　　虞寂淵皺了皺眉。

　　半晌沒聽到回應，虞寂淵疑惑轉頭，卻看到楚洛盯着殷遲楓，微微出神。

　　“怎麼了？
”虞寂淵站起來一巴掌拍到她肩膀上，疑惑地順着她目光看過去，“想什麼呢？
”

　　楚洛猶豫了一瞬，問：“噬神毒發，是會立即失去神智陷入狂暴狀态……還是有個緩沖期，逐漸徹底失去神智？
”

　　畢竟楚洛加上這次，隻親眼看過兩次。

　　她仔細回想上次毒發最開始的時候，并沒有體現出來特别暴戾。
但是那時候，殷遲楓可能已經失去神智了……

　　不然不會驟然撲倒她，還咬她一口。

　　“發作立即失去神智。
”虞寂淵道，“不然老殷剛有苗頭就可以去暗室自己把自己鎖起來，他嗜血殘暴、以殺人取樂的傳言也不會這麼嚴重。
”

　　楚洛愣了愣。

　　腦海中再次浮現出剛剛那轉瞬即逝的，似乎帶着安撫意味的笑容。

　　“怎麼了？
”

　　“他這次毒發，剛開始發作的時候，貌似好像……有點神智。
”

　　“什麼？
？
！
”虞寂淵大驚。

　　這……怎麼可能？

　　他給殷遲楓治了這麼多年，每次毒發都記得清清楚楚。
有時候自己正跟着他下着棋呢，前一刻還氣定神閑，後一刻就驟然掀翻了棋盤。

　　甚至他還被傷到了好幾次。

　　不過殷遲楓換了新藥，有變化也不是不可能。
虞寂淵激動地握住楚洛的肩膀：“怎麼說？
發生了什麼？
”

　　“我看到他的時候，他還沒有毒發。
他朝我走過來，突然出手拍向我。
”楚洛擰眉回憶，“當時他可能是想推開我，苒苒說那掌沒用内力，然後他就突然痛苦俯身，毒發。
”

　　虞寂淵愣了一下。

　　這……

　　毒發之前會推開楚洛，那肯定神智是清明的。

　　但殷遲楓本就極度敏銳，很有可能毒發的瞬間他是有神智的，手同時推出去，緊接着神智被吞噬消失。

　　若僅有半息不到的清明，那也不頂什麼用啊。

　　而且之前可能也有，隻不過老殷沒什麼舉動沒有體現出來……

　　“而且他後來被暗衛制住，還沖我笑了一下。
”

　　“正常，老殷這變态，越憤怒笑得越開懷，朝你笑說不定是在打量怎麼下手比較好。
”虞寂淵安慰她，“别怕，習慣了就好。
”

　　楚洛：“……”

　　她有些糾結，想了想還是道：“可是當時，他笑得挺溫和的……好像還有點溫柔。
”

　　“溫柔？
？
”虞寂淵瞪大了眼睛，“你确定你說的是老殷？
？
！
”

　　他不可置信。

　　老殷怎麼可能會溫柔？

　　“你确定你沒看錯？
是不是這樣笑的？
”虞寂淵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楚洛：“……”

　　楚洛：“不是。
”

　　“那這樣？
”他又換了種，眼神興奮，嘴角高揚，仿佛随時能撲上來……叼走肉骨頭的哈士奇。

　　楚洛嘴角抽了抽。

　　就差吐舌頭了。

　　“等他醒來若是知道你這麼抹黑他，他肯定對你這麼笑，然後打量怎麼下手好。
”楚洛一臉嫌棄。

　　虞寂淵：“……”

　　他讪讪地收了表情，搓了搓微僵的臉。

　　“你确定你沒看錯？
”虞寂淵還是疑惑，“要不你也學一個。
”

　　楚洛：醜拒，謝謝。

　　她想了想，形容了一下：“眉宇舒展，唇角微揚……目光溫和無害。
”

　　虞寂淵腦補了一下……沒腦補出來。

　　老殷什麼時候溫柔過？
？
！
别說溫柔了，溫和這詞都跟他根本不沾邊！

　　不過……

　　虞寂淵的目光落在楚洛身上。

　　倘若老殷“溫柔”的對象是他師妹，好像不是不可能。

　　“重色輕友啊！
”虞寂淵長籲短歎，重重拍着楚洛的肩膀，一副悲痛欲絕的模樣：“你在他身邊就被推開還朝你笑，我在的時候……他撓我一爪子！
”

　　虞寂淵嗚嗚掩面假哭，說到激動處，扯開衣領給楚洛看肩頸：“……都留疤了！
”

　　他剛扒開領口，昏迷着的殷遲楓驟然暴起。

　　喉嚨裡嘶嗬的吼聲加上鐵鍊摩擦地面的聲音吓了虞寂淵一跳，好在剛沖到他跟前，玄鐵鍊繃緊，将殷遲楓牢牢鎖在了規定範圍内。

　　可這并不能讓殷遲楓想要撕碎的破壞欲削減半分。

　　被冷汗打濕的烏絲粘在額角臉頰上，俊美的容顔蒼白地毫無血色，越發顯得眼角的淚痣顔色鮮明宛若滴血。

　　“醒了醒了！
怎麼這麼快，藥還沒熬好呢……芹葙！
快些！
”虞寂淵拍着受驚的小胸脯，不由得再次嘀咕了一句重色輕友。

　　怎麼光朝着他沖過來！

　　突然，虞寂淵想到了什麼。

　　他試探着朝旁邊走，遠離楚洛，敏銳地發現殷遲楓似乎放松了一些。

　　他又試探着靠近楚洛……

　　“铮”。

　　微松的玄鐵鍊再次繃緊。

　　赤紅的瞳孔死死盯着虞寂淵，額角青筋凸起，喉嚨中擠出一個字：“……滾！
”

　　哦豁。

　　重色輕友。

　　虞寂淵面無表情地想。

　　這四字他都要說倦了！

　　*

　　楚洛并沒發現異樣。

　　正猶豫着要不要再紮他一針，卻發現殷遲楓不知怎麼的，情緒漸漸平複了下來。

　　她疑惑地看着離自己遠遠的，縮在牆角的虞寂淵：“你跑那麼遠幹什麼？
”

　　“……保命。
”

　　楚洛：“？
”

　　“有玄鐵鍊啊。
”虞寂淵的膽子什麼時候這麼小了。

　　楚洛見殷遲楓還算平靜，隻痛苦地嗬嗬喘着氣，猶豫了一下，翻找銀針。

　　殷遲楓現在雖然沒有太狂躁，但若按照她的推測，噬神裡若含有太多劑量的曼陀羅，頭會非常疼很難受的。

　　……還不如多睡會兒。

　　“你要是不信他毒發之後還保留一段時間意識，就等他清醒之後直接問他吧。
”

　　虞寂淵木着臉，眼瞧着找到銀針的楚洛走向自己，再次逐漸暴躁的某人。

　　“你來？
”楚洛把銀針遞給他。

　　虞寂淵會武功，若是遇襲好歹比她有能力躲。

　　“我相信了。
”

　　“……啊？
”

　　虞寂淵有些崩潰：“所以你别再靠近了師妹！
”

　　他相信殷遲楓毒發的時候，不是完全沒意識的了。

　　可問題是，這貨現在根本不認識他，隻認他媳婦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