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慈眉善目，歲月在她的臉上刻下了痕迹，可不難從那些時間的溝壑中看到年輕時候的太後的風華。

　　不過目光落到楚洛身上，卻透着打量與沉思。

　　殷遲楓開口道：“皇祖母，這是楚洛，孫兒的太子妃。
”

　　越熙和眸中閃過一絲嫉妒與陰沉。

　　太後點頭，不鹹不淡地應了聲，随即笑道：“可累壞哀家這把老骨頭了……山上路可不好走。
熙和啊，一會兒給哀家捶捶背。
”

　　越熙和立即揚起笑容，甜甜地應了聲，熟練地爬上馬車。

　　“外祖母，熙和現在就給您捶捶吧！
”

　　太後笑得合不攏嘴，直把馬車上的茶點水果給越熙和吃。

　　“楓兒，外面冷，你也上來。
”太後笑着喚道。

　　殷遲楓眸色微沉。

　　叫他上馬車，那楚洛呢？

　　太後讓誰上馬車，誰就可以上馬車。
沒開尊口讓上的，哪怕是太子也帶不上去。

　　殷遲楓自然也不會管這些的，想讓誰上馬車，直接上就是，管它什麼破規矩。

　　可問題是，他特地帶着媳婦兒來給太後看看，結果太後卻是對她愛搭不理，完全忽視。

　　“表哥？
快上來呀。
”越熙和招呼殷遲楓，有些得意地瞥了楚洛一眼。

　　殷遲楓冷淡道：“雖有皇祖母在，但德陽也老大不小了，也該知避嫌，莫要跟外男在那麼小的空間裡離那麼近。
”

　　越熙和笑容一僵。

　　外男？

　　避嫌？

　　他可是她親表哥！

　　怎麼就是外男了！

　　小的時候他們還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呢！

　　越熙和頗為委屈地搖了搖太後的袖子撒嬌，泫然欲泣：“外祖母……”

　　太後憐愛地摸了摸寶貝外孫女的腦袋，有些嗔怪道：“這麼大地方，楓兒還嫌哀家這老太婆馬車小？
小小年紀，怎麼還開始死闆了？
”

　　楚洛默默站在殷遲楓身邊，感覺自己像個背景牆。

　　……所以幹嘛非要巴巴跑一趟啊，人家老太太又不待見自己。

　　難得芹葙還特地給自己畫的這個桃花妝，好看是好看，看上去也又乖又端莊，可惜都是無用功。

　　殷遲楓垂下眼睫，放開楚洛的手。

　　“你先回去。
”他低聲道。

　　楚洛愣了一下，訝然擡頭看向他。

　　然而夜晚光線昏暗，看不清他微垂的神色。

　　楚洛咬了咬唇瓣，望了眼馬車裡志得意滿向自己挑釁的越熙和，握緊被涼風吹得瞬間發涼的手。

　　仿佛剛剛從手心到手尖的暖融融，都是一場錯覺。

　　*

　　太後上了年紀，今日又當真累的不行。
馬車一晃，又被越熙和不輕不重地捶着酸痛的肩膀，一時昏昏欲睡。

　　待發覺殷遲楓的身影再度出現在床邊，太後才懶洋洋地睜開眼睛：“……唔，楓兒？
怎麼不過來坐。
”

　　“不了。
”殷遲楓拒絕道，“孫兒就不上去了。
”

　　越熙和敲着太後肩膀的手一頓，豎着耳朵滿懷的期待瞬間被潑了一盆涼水。

　　“表哥？
”越熙和不可置信。

　　他把那女人給支走，難道不是因為要坐馬車，然後沒人搭理那女人，她獨自在外面走太多餘了麼？

　　殷遲楓冷冷瞥她一眼。

　　越熙和渾身發冷，瞬間噤聲。

　　半阖着眸有些困倦的太後反應慢半拍，并未察覺到什麼。
不過她左右看了看，有些疑惑，“那個誰，楚……楚洛呢？
”

　　殷遲楓頓了一下，“她回去了。
”

　　“回去了？
”太後微微瞪大眼睛，有些不太高興：“啊……也沒跟哀家說一聲，就走了？
性子有點太嬌氣了……”

　　而且這脾氣也很大啊。

　　還使小性子甩臉，說走就走？

　　殷遲楓臉上一沉。

　　他停住腳步，深吸一口氣：“皇祖母，洛洛走的時候，跟您打過招呼了，您在跟德陽說話，并未聽見。
”

　　“還有，她是孫兒的太子妃，不是‘那個誰’。
”

　　太後有些怔愣。

　　殷遲楓從未這般嚴肅地跟她說過話。

　　“楓兒，你為了個女人，要跟哀家離心有隔閡了？
”

　　殷遲楓的聲音更加疏離了。

　　“是孤讓她回去的。
”殷遲楓看了眼太後，“既然人家不喜，孤的媳婦兒也沒必要留下來看人臉色。
”

　　雖然沒明确指出來這個“人家”就是太後……

　　但任誰都能聽得出來。

　　太後渾身一僵。

　　她也不是多麼厭惡那楚洛，故意給她找茬。
隻是自己最愛的兩個孩子、在她眼中的金童玉女被旁人“拆散”，夾在中間的楚洛太後可是實在是喜歡不起來。

　　更何況這楚洛聽說還是個庶出，還……毀了容。

　　不論是樣貌還是才學，哪樣都配不上她的楓兒……

　　太後滿腹心事地回了宮，然而殷遲楓将她送到了慈甯宮，便告退欲要離去。

　　太後詫異，“你不留下用膳？
”

　　“不了。
”殷遲楓道，“皇祖母長途跋涉，想必累壞了，孫兒便不打攪皇祖母休息了。
”

　　太後愣愣地看着殷遲楓離去的背影，此刻才真真切切地意識到——這孩子是真的生氣了。

　　“外祖母，您看表哥……”越熙和氣惱不已，卻也隻能眼睜睜看着人離開。

　　“表哥以前可從不這樣跟您說話啊……都是因為楚洛！
就是娶了楚洛，表哥才變成這樣的！
”越熙和憤憤道，“您是不知道，楚洛有多嚣張惡毒，把她親姐姐的臉都打毀容了，還給楚夫人下毒……”

　　“熙和。
”太後疲倦地揉揉眉心，淡淡打斷她，“哀家有耳朵。
這些，哀家都知道。
”

　　她雖然不喜歡楚洛，可那些事不知全貌，不予置評。

　　但是容貌才學，卻是不能反駁的缺陷。

　　“楓兒那樣子，怕是輕易改變不了決定。
”太後歎道，“熙和，哪怕你表哥已經娶了太子妃，你也不死心嗎？
”

　　死心？
如何能死心！

　　她喜歡了表哥那麼久！
！
！

　　哪裡是說能死心就死心的？
憑什麼讓她死心？
憑什麼楚洛一出現，她就得“死心”？

　　越熙和紅着眼睛，咬着唇瓣不說話。

　　太後心疼壞了。

　　愛女去世的早，隻留下這麼一個獨苗苗，被她當寶貝眼珠子似的疼。

　　女兒家最大的事，也莫過于嫁人了。

　　嫁人，相當于第二次投胎，她也希望越熙和能嫁給心愛的人。

　　可是……總不能，去給楓兒當妾吧？

　　就算楓兒看在她的面子上會好好照顧熙和，不會讓熙和受委屈，可名聲到底不好聽。
更何況，按照熙和那要就隻要最好的的性子，可絕對不可能甘居人下，這樣委屈自己的。

　　“以後，斷了念想吧。
”太後歎息道，“哀家再給你找門好親事。
”

　　“聽說，燕國的那位嫡出的二皇子品行皆不錯來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