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告，衛團長出事兒了”。

　　 衛建國從一堆資料中擡頭，語氣不疾不徐，“說詳細點”。

　　 “翠蘭線發生重大列車相撞事故，相撞時兩列火車的時速都是100公裡每小時。
目前傷亡人數還不确定。
”

　　 那日蘇盡量平複自己的呼吸，他得到消息的第一時間就過來彙報了。

　　 衛建國伸手，“報紙拿來”。

　　 那日蘇說，“事情剛發生，報紙還沒有報道，是采購員帶回來的消息。
”

　　 “你繼續關注後續事件，确定事情的真實性”。

　　 “是”。

　　 這是那日蘇新增的工作内容，收集信息。

　　 無論什麼信息，家屬院八卦、小道消息、官方信息以及報紙和廣播上的信息，他都需要整理好，每天和衛建國報告。

　　 如果有如今天這樣的突發信息，就需要及時彙報。

　　 盡管不知道領導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他還是認真執行。

　　 衛建國這麼做隻是不想自己耳目閉塞。

　　 他越來越發現，一些看似微不足道、極易被忽視的細微小事，可能是隐秘在暗中的絲線，悄然編織進重大事件之中。

　　 比方說上次宋舒茜看到的村民燒東西，誰能想到他膽子那麼大，燒的是裝反坦克地雷的箱子。

　　 晚上衛建國回家，家屬院也在傳這事兒，宋舒茜也知道。

　　 她拉着衛建國問，“老公，火車相撞那事兒是不是真的？
火車怎麼會相撞呢？
各有各的運行軌道。
”

　　 “今天那日蘇也說了這事兒，應該是真的，我讓他關注了，有消息告訴你”。

　　 “嗯，如果是真的，那以後真是坐車都坐不安穩。
多吓人呀，這是不是叫天降橫禍。
”

　　 兩口子正說着，那日蘇就來了，“團長，馮師長找。
”

　　 衛建國直覺有事兒，“你在家好好休息，不用等我了”。

　　 兩人一路小跑來到馮師長家，馮師長已經等在院子裡了。
“來了，兩列火車相撞的事兒你知道了吧。
這事有點蹊跷，你帶兩個人去調查原因。
”

　　 “是。
保證完成任務”。
衛建國站得筆直，對上級領導無條件服從。

　　 答應完，才恢複平時的模樣，“師長，這事兒不應該是派出所負責？
再不濟有鐵路局，怎麼到咱們這兒了？
”

　　 “這就是派你去的原因。
按理說事情蹊跷，怎麼也找不到你。

　　 但這次列車上有兩位科研人員，非常重要的科研人員。
我們懷疑是敵特，鐵路局和公安局可能被滲透了。
”

　　 衛建國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嚴肅了神情，立刻去點人，出發。

　　 當了這麼多年軍嫂，宋舒茜已經可以從來人叫衛建國的語氣和着急程度，判斷他是不是需要出任務。

　　 今天這種急匆匆的，就是馬上要離開。

　　 衛建國出門後，宋舒茜快速收拾東西。

　　 幫着他準備了幾件裡面穿的衣服，還準備了一些錢票。
窮家富路，她從沒讓他陷入身上沒有錢的窘境。

　　 衛建國回來時，宋舒茜正幫他準備吃食。
時間緊，做的都是方便攜帶的。

　　 “要出任務了？
”

　　 “對，媳婦兒，對不起，不能在家陪你了。
”

　　 “說什麼呢，東西已經幫你收拾好，放炕上了，你去看看要帶哪些。
吃的馬上就準備好。
”

　　 衛建國抱了抱她，轉身回房裝東西。

　　 等他出來，宋舒茜這邊已經準備好了吃食。

　　 “給，要注意安全，盡量不要受傷。
記得我和孩子們在家等你回來。
”

　　 衛建國将人緊緊抱在懷裡，兩個人靠在一起。

　　 盡管他們已經習慣了分離，但還是舍不得分離。

　　 衛建國親了親她，更加明确了心裡的那個想法。

　　 “滴滴滴”，門口響起喇叭聲，是快手過來接人。

　　 衛建國又親了親她，“照顧好自己，有事兒就讓倆小子去做”。

　　 目送他離開，宋舒茜回屋，繼續忙自己的事兒。

　　 從小到大，從大雍朝到60年代，她已經習慣了分離。
在她眼中，這樣的分離才是常态，她一個人也可以生活的很好。

　　 次日，孩子們醒來鍛煉，沒見到爸爸。

　　 “媽媽，爸爸呢？
”

　　 “出任務了，昨晚離開的”。

　　 孩子們也習慣了這種分别，隻是有點遺憾，沒機會送送爸爸。

　　 娘三個按照衛建國給他們制定好的計劃，認真執行。

　　 宋舒茜現在已經喜歡上了這種力量的訓練，習武時，仿若置身于無人之境，全神貫注，心無旁骛。

　　 這樣進入心流狀态，讓她一招一式皆傾注全力，動作标準堪稱典範，進步飛快。

　　 孩子們受到她的影響，也非常認真。

　　 衛建國這邊，也終于來到事發地。

　　 見到這樣的慘狀，饒是衛建國他們身經百戰也不由倒吸一口涼氣。

　　 從現場能推斷出，碰撞的瞬間，巨大的沖擊波将兩台蒸汽機車如玩具般肆意抛甩，鋼鐵巨獸扭曲變形，零件四處飛濺，鍋爐破裂，蒸汽噴湧。

　　 四輛客車被無情掀翻，車身斷裂，車窗粉碎，乘客的行李、座椅橫七豎八地散落一地。

　　 另有三輛客車脫軌後呈怪異角度歪斜，車體殘破不堪，鐵皮撕裂，露出裡面的框架結構。
現場一片狼藉，報廢的機車和客車殘骸冒着黑煙。

　　 透過這些，他們仿佛看到了人們倒地痛苦呻吟，聞着空氣中還沒有完全消散的血腥味，這裡，似乎充斥着燒糊和絕望的氣息。

　　 衛建國似乎看到了兩車相撞的瞬間，金屬摩擦聲、玻璃破碎聲、人們的呼喊聲交織在一起的樣子，仿若人間煉獄。

　　 慘不忍睹的景象令人心悸膽寒，不忍直視。

　　 衛建國三人強壓下心中不适，開始現場勘查，試圖找出一些被隐藏的線索。

　　 整整忙了三小時，翻遍了現場，沒有任何收獲。

　　 從所有線索看，這就是一次普通的，由于調度員調度不當，導緻的事故。

　　 但太巧了。

　　 衛建國不相信有這麼巧的事兒。

　　 他決心，找出真相。
不僅為了任務，還為了告慰亡靈。

　　 剛開始聽到那日蘇的彙報，他還可以以旁觀者的角度，就事件的表象、原因展開各種讨論與分析。

　　 然而，如今，親眼看到了現場，他才能真切體悟那種深入骨髓、痛徹心扉的悲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