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鴻雪的這個提議太過突然，也令得蕭衡有些驚訝。

　　他看着穆鴻雪，露出不解的目光。

　　穆鴻雪卻是一笑，“蕭将軍别誤會，在下隻是放心不下蕭将軍的身體。更何況，你被趕出了軍營，回京後隻怕也會遭受你們皇上責罰，你這身子，怕是熬不住。”

　　聞言，蕭衡的臉色不禁沉了下來，語氣滿是自嘲，“狡兔死走狗烹，當初靖國無将可用之時，是我力挽狂瀾，如今，楚知熠回來了，我就成了那柄被踩斷的弓，隻能被扔到竈坑裡當柴火燒了。”

　　穆鴻雪忙是附和，“蕭将軍當初一戰成名，便是在棠國也有不少人稱頌。”

　　“呵。”

　　一聲嗤笑，仍舊是自嘲。

　　穆鴻雪默了默，這才問道，“蕭将軍莫怪，在下實在是好奇，當日蕭将軍為何要下令追擊敗軍？”

　　穆鴻雪就這麼眼睜睜地看着蕭衡的眼底染上了殺意，“因為他沖我笑。”

　　穆鴻雪一愣，全然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原因。

　　笑？

　　笑怎麼了？

　　可蕭衡像是沒察覺到他的疑惑一般，繼續說道，“我知道，我早已成了所有人的笑柄。最愛的人卻成了自己的嫂子，而我所娶的，隻是一個假冒侯府千金的毒婦。可我當年也是被騙的！我當年什麼都不知道！可她恨我……”

　　一番話，說得沒頭沒尾，前後不通。

　　但好在穆鴻雪早已調查過喬念，自然也知曉了喬念跟蕭衡的過往。

　　是以，他聽懂了。

　　“所以，蕭将軍以為那敗軍的将領，是在嘲笑你？”

　　聞言，蕭衡這才收斂了眸中的殺意，看向穆鴻雪，“你也覺得我沖動？”

　　穆鴻雪沒說話，但與其說他覺得蕭衡沖動，倒不如說，他并不信蕭衡此刻所言。

　　畢竟，隻因為一個笑，實在太過匪夷所思了。

　　而蕭衡卻是冷哼了一聲，“她喜歡上了楚知熠，隻不過是去了一趟戰場，看到楚知熠跟突厥打了仗，她竟然就喜歡上了楚知熠！那我呢？我與突厥打了這麼多年，我算什麼？我不甘心，我想着，隻要她知道我有危險，定然還是會趕來救我的……”

　　蕭衡一邊說着，語氣漸漸染上了癫狂，“她曾經那麼在意我，若知道我身負重傷，一定會來的！”

　　“我沒有猜錯，她真的來了，可，楚知熠竟然也跟來了！”

　　蕭衡的語氣，一下子高，一下子低。

　　隻讓穆鴻雪都不禁懷疑起的他的精神狀态。

　　但在看到蕭衡說起楚知熠時臉上的恨意，他才終于相信，蕭衡與楚知熠，是真的決裂了。

　　當下便道，“如此說來，蕭将軍就更加要跟在下走的好了。”

　　聞言，蕭衡看向穆鴻雪，不解，“為何？”

　　穆鴻雪笑了笑，打開了手中的折扇，沖着蕭衡道，“蕭将軍還不知道吧？喬念，實則是我穆家的人。”

　　蕭衡的确不知道。

　　他與楚知熠見面的時間太短，不足以讓楚知熠将所有的事都告訴他。

　　是以，此時此刻，蕭衡眼底的驚訝不是裝的。

　　穆鴻雪很滿意蕭衡這樣的神情，笑道，“侯府的老夫人，正是姓穆，當年嫁入靖國後，便與穆家斷了聯系，我等也是幾個月前才與喬念的相認的。這丫頭還說，過些日子就要回穆家，認祖歸宗呢！”

　　為了将蕭衡騙去棠國，穆鴻雪不惜撒了謊。

　　蕭衡眉心微微擰起，似是不信，“當真？”

　　“自然是真的。将軍若是不信，大可去問侯府的小侯爺，他也是知情的。隻不過，以蕭将軍如今的情況，還是不要與京中的人有書信往來的好。”

　　蕭衡明白穆鴻雪的意思。

　　他既然被趕出了軍營，那就是靖國的罪人，回了京也不會有好果子吃。

　　弄不好，還得下獄問罪。

　　自然是不好與京中的人聯系。

　　眼見着蕭衡猶豫了起來，穆鴻雪又接着道，“蕭将軍應該知道，念念最親近的人便是她祖母，至于侯府的其他人，她早就不認了，所以，她肯定會回到穆家去的。到時候，她便是穆家的表小姐，榮華富貴享受不盡，就算是再回靖國，也必定是以穆家表小姐的身份。”

　　穆鴻雪覺得自己這個猜測，是十拿九穩的。

　　這世上，沒有人不貪财。

　　若是有人站在一箱子黃金面前都能面不改色的話，必定是因為那一箱子黃金，還不夠多。

　　蕭衡沒說話。

　　穆鴻雪便又道，“念念其實心腸很軟，此次知道蕭将軍重傷，她也還是千裡迢迢趕來了，不是嗎？無非是平陽王不願她與将軍相見，才将将軍趕出了軍營。若是将軍跟在下回了穆家，日後便還能與念念相見，沒有人能阻攔你們。靖國的平陽王，在棠國，可不好使。”

　　蕭衡眸色微顫，像是被說動了。

　　穆鴻雪便繼續加了碼，“将軍若是繼續留下，隻怕還會遭到刺殺，昨晚的刺客是什麼人将軍可知？會不會，是楚知熠派來的？”

　　“将軍覺得自己，真的能平安回到靖國都城嗎？”

　　一番言語轟炸，穆鴻雪覺得，已是十拿九穩了。

　　可若是此刻蕭衡即刻應下，穆鴻雪還是會懷疑。

　　所以，蕭衡問出了最關鍵的問題。

　　“可我若是跟你走，便成了叛國，我的家人……”

　　是啊，家人。

　　穆鴻雪滿意地笑了開來，“将軍身負重傷，又遭暗殺，就算是死了又有何稀奇。您的那個随從就是最好的人證。隻要他回去說你死了，你就是死了。蕭家人絕不會因此而受到牽連。當然，我也可以派人書信一封告訴伯父伯母，蕭将軍的真實情況，想來，二老也不會擔心的。”

　　不得不說，穆鴻雪很會勸人。

　　蕭衡看着他，眉心微沉，“可是，你為什麼要幫我？”

　　穆鴻雪手中折扇輕搖，“自然是因為我惜才。當初聽聞蕭将軍的事迹，在下便對蕭将軍久仰，如今靖國皇帝既然舍棄了蕭将軍，那在下豈能眼睜睜看着蕭将軍去送死？”

　　最重要的事，棠國雖然因着穆家而财力雄厚，卻不似靖國那樣有那麼多優秀的武将。

　　若是，蕭衡能為棠國所用，那吞并靖國，豈非指日可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