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回去吧，”林得意先下了一層台階，轉過身沖謝九歡半擡了手。

　　 台階也就三層，謝九歡沒病沒瘸的，壓根兒不需要林得意攙她。
但兩口子的事兒，牽個小手怎麼了？

　　 謝九歡把手往林得意的手裡一放，說了句：“哎呀，這台階可真高啊，四少爺，沒有你我該怎麼辦啊？
”

　　 林得意帶着謝九歡往台階下走，笑着随口問了句：“要我抱你下來嗎？
”

　　 這要有僧人在場，一定會喊，這裡是佛寺，你倆注意點！

　　 但林得意沒這個自覺，謝九歡同樣沒有，這位回回跟着謝老爹到慈光寺，都是出來玩的心态，沒拿着肉包子在寺裡吃，已經是謝九歡對佛門最大的尊重了。

　　 “那你背我？
”謝九歡問。

　　 地藏院前畢竟就三層台階，這個時候，小兩口已經下了台階了。
林得意沖謝九歡半蹲下身，背媳婦兒這有什麼？

　　 “我來啦，”謝九歡語氣歡快地就要往林得意的背上蹦。

　　 “啪——”

　　 地藏院裡，卻在這時發出一聲響動，像是什麼東西砸在了地上。

　　 “嗯？
”謝九歡轉身看向了地藏院，說：“裡面沒人啊，出什麼事了？
”

　　 林得意站直了身體，說：“進去看看。
”

　　 兩個人正要上台階，就聽見身後“嘭咚”一聲響。

　　 “什麼情況？
”謝九歡吓了一跳，忙就轉身看。

　　 一隻橘貓的屍體躺在了，離謝九歡和林得意大約五十米的地方。

　　 謝九歡第一個反應就是往橘貓的屍體跟前跑，這怎麼會突然地，平白無故地死一個小貓呢？

　　 “九歡？
”回過神來的林得意忙跟在後頭追。

　　 五十米的距離，對謝九歡來說跑過去也就幾秒鐘。
看了看流到自己腳下的血，謝九歡蹲下身，手指剛碰到橘貓的屍體，她都沒用勁，橘貓的屍體就四分五裂開來。

　　 謝九歡整個人就僵住了，這是完全沒救了啊。

　　 “九歡，”林得意輕輕戳了戳謝九歡的後背，手往天空指，讓謝九歡擡頭看。

　　 “怎麼了？
”謝九歡一臉莫名其妙地擡頭看。

　　 一隻鷹在他們的頭頂盤旋。

　　 “這貓應該是鷹沒叼住，掉下來的，”林得意說。

　　 謝九歡：“啊？
”

　　 林得意在謝九歡的身旁蹲下，低頭看看橘貓的屍體，小聲說：“它的骨頭都斷了。
”

　　 橘貓被摔的内髒都從身體裡掉了出來，根根寸斷的骨頭，絕大部分都裸露在外。

　　 林得意：“這樣的死法，隻能是從天空掉落的。
”

　　 謝九歡仰頭看着天空，那隻鷹還在他們的頭頂盤旋不去，“這鷹一聲都不叫喚啊，”謝九歡跟林得意說。

　　 林得意：“你想聽它叫？
”

　　 謝九歡：“它叫不叫喚的，跟我也沒關系，我就好奇，它在我們頭頂飛什麼呢？
”

　　 林得意猜道：“它想等我們走了，再下來吃這隻貓？
”

　　 謝九歡心疼橘貓說：“這貓咪怎麼會讓老鷹逮着的呢？
”

　　 林得意說：“鷹吃貓的吧？
”

　　 謝九歡歎口氣，“是啊，隻要是肉，老鷹怎麼會不吃呢？
”

　　 林得意：“我們現在怎麼辦？
”

　　 謝九歡猶豫起來，說：“我們是把貓咪埋了呢，還是遵守弱肉強食的自然規則，讓老鷹吃了這隻貓咪？
”

　　 林得意：“自然規則？
”

　　 謝九歡：“呃，也就是天道法則啦。
”

　　 弱肉強食的天道法則？
林得意點點頭，這個父親早就教導過他。

　　 “我們選哪一個？
”謝九歡問林得意。

　　 要按林得意的本心，為什麼要在意一隻已經死了的貓呢？
可明顯謝九歡在意這隻貓的屍體，這就讓林得意必須得慎重了。

　　 所以面對謝九歡抛過來的問題，林得意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選。

　　 他總得選的讓謝九歡滿意，是不是？

　　 “這鷹也不缺這一頓，我們把貓埋了吧，”林得意最後說。

　　 謝九歡眼睛一亮，說：“你是這麼想的啊？
這樣會不會對咱們頭頂上的老鷹不公平？
”

　　 媳婦兒眼睛都放光了，說明自己選對了，于是林得意說：“它要不服，就讓它跟我打一架好了。
”

　　 一直保持沉默的鷹，在這時發出一聲尖銳剌耳的鳴叫。

　　 謝九歡：“它這是不服嗎？
”

　　 林得意真的在考慮怎麼打老鷹了，可剛考慮了一秒鐘，他們頭頂的老鷹就往西飛走了。

　　 “啊噢，”謝九歡說：“它飛走了，應該是發現幹架幹不過四少爺你了。
”

　　 林得意：“是嗎？
”

　　 謝九歡：“當然是真的，連老鷹都知道四少爺你厲害，酷哦。
”

　　 林得意：“什麼庫？
”

　　 謝九歡：“啊，就是厲害的意思。
”

　　 林得意：“是你的家鄉話？
”

　　 謝老爹是嶺南人，這對林得意來說，是太過遙遠的地方了。

　　 謝九歡癟了癟嘴，這是她之前那個世界的日常用語，不過那個世界她已經回不去了。

　　 “找個工具挖坑，”謝九歡說：“我要讓這隻可憐的貓咪入土為安。
”

　　 林得意找了兩把花鋤來，跟謝九歡一起，就在栀子花樹下頭挖了一個坑，把拼好的橘貓屍體埋了進去。

　　 “可以了，”填完了最後一捧土，林得意站起身跟謝九歡說：“我們走吧。
”

　　 謝九歡拍拍被翻過的新鮮泥土，小聲說了句：“下輩子要不試試投胎做人？
哦，要是還想當小貓咪的話，也挺好的。
”

　　 “它下輩子會投個什麼胎呢？
”謝九歡又問林得意。

　　 這就真的在林得意的認識範圍之外了，一隻貓死了後，會投個什麼胎？

　　 “六道輪回的話，”林得意遲疑道：“是有機會投個人胎的吧？
”

　　 謝九歡站起了身，嘀咕了句：“那小貓咪你記住，要投到個太平盛世才行啊。
”

　　 林得意一愣。

　　 謝九歡再擡頭的時候，臉上又一臉笑容了，跟林得意說：“行了，我們走吧。
”

　　 林得意被謝九歡拉着往前走，走着走着，林四少爺突然說了句：“我們現在是太平盛世吧？
”

　　 謝九歡扭頭看林得意。

　　 林得意：“是的吧？
”

　　 謝九歡：“呃，現在算是，不過魏首輔不是要造反了嗎？
”

　　 林得意眉頭猛地一擰。

　　 謝九歡卻還是在自顧自地說：“算不算盛世，這個我也不清楚，我的日子是過得還行，但還是有很多人過得不好，你看看街上有那麼多無家可歸的人，老人，孩子，唉！
”

　　 “我知道，”林得意應了謝九歡一聲。

　　 他昨天剛背了一具小嬰兒的屍體去遊魚巷，而胡爺爺那裡，這樣的屍體足有十具。

　　 “最好不打仗，”謝九歡又說。

　　 林得意：“嗯。
”

　　 去到江南後，他拼上性命不要，也要阻止熊世照起兵的。
但是，看看走在自己身前的謝九歡，四少爺又覺得，他的命，他還是想要的……

　　 “咦？
”謝九歡這時卻又腳步一停，問林得意說：“我們是不是忘了什麼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