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心烹制的水陸珍馐被裝入鎏金動物紋銀盤或是銀質折枝石榴紋折腹碗中,源源不斷地從竹林深處的小徑中送過來,熱騰騰地擺滿了衆人面前的桌,酒是上好的烏程若下酒,筷是金平脫犀頭筷,還有一對穿着綠羅裙的美麗少女在一旁彈奏琵琶,歌助興,技藝高超,歌聲清越。
從食的種類味道、食具到表演的歌伎,無一不是精心準備的。
潘蓉很是滿意,搖頭晃腦地道:“乘風,你這次為了花了不少心思。
如果不是因為地點不對,種類不夠,器皿過珍貴,我幾乎要以為是關宴了。
我怎麼值得你這樣盛情款待?
”
蔣長揚微微一笑:“你自己也覺得不值得?
”
潘蓉眨了眨眼,哈哈大笑起來:“我當然值得,誰說我不值得?
”他把目光投向一旁的,暗道原來如此,果然如此。
蔣長揚淡淡地道:“但願你永遠都值得我這樣招待你。
”
潘蓉朝他舉起酒杯,露出一排白牙齒:“我值得的,蔣大郎。
”
劉暢微不可見地皺了皺眉頭,白夫人卻是輕輕松了一口氣。
這個小小的宴會一直到将近日暮時分才算結束,氣氛勉強還算融洽。
蔣長揚的那句宣告了所有紛争的終結,每個人都盡力扮演好自己的客人角色,但并不代表吳惜蓮就可以不抓住每時每刻觀察牡丹,暗自揣測劉暢的話是什麼意思;也不代表劉暢不可以在心裡默默盤算。
所以他們都是吃得最少的人,相反牡丹卻是吃得很滿意,她也很喜歡歌伎的精彩表演,享受美食的同時聽得津津有味。
宴席散了以後,蔣長揚領了包括潘璟在内的個男人去看他馬廄裡的馬,而白夫人、吳惜蓮、牡丹人則在莊的花園裡散步消食。
吳惜蓮率先破了沉默:“丹娘,劉舒真讨厭,他那樣說你……但你晚飯吃得真不錯。
”
牡丹靜靜地道:“不吃飽飯就沒有力氣,而沒有力氣我就不能站起來。
”吳惜蓮的意思其實就是說她怎麼還吃得下,難道有人她,侮辱她,她就應該表現得悲傷得吃不下飯才正常嗎?
不吃飽怎會有精神戰鬥?
不但要吃飽還要吃好。
劉暢愛怎麼說,那是他的事情,她不能縫上他的嘴巴,不能縫上其他人的耳朵,就像當初劉四處散布謠言一樣。
至于蔣長揚,她就是這個樣的,他既然有心,就應該了解。
吳惜蓮驚訝地看着牡丹,但她還是決定問下去:“他說你和李荇……”
白夫人沉下臉:“阿蓮,她是我的好朋友!
劉暢是什麼人,難道你不清楚?
”
吳惜蓮咬了咬牙,堅定地說:“不行,事關十九娘,我必須問清楚。
”
牡丹止住白夫人,坦然大方地看着吳惜蓮:“如果你是想問我和李荇有沒有私情,那麼我告訴你,沒有!
”
吳惜蓮皺眉道:“你敢發誓麼?
”
牡丹好笑地一彎嘴角:“發誓?
憑什麼?
如果有人天天這樣造謠,我是不是得天天對着人發誓?
十七娘,不管你信不信我都是這個回答。
”
吳惜蓮道:“可是……”
牡丹正色道:“以後我不會再回答這種問題,如果你再提,我會直接潑你一臉的水。
”
吳惜蓮有些惱:“明明是劉舒,你該潑的是他。
”
牡丹俏皮地朝她擠擠眼:“他不配,你稍微好一點兒。
”
吳惜蓮的臉瞬間變得通紅,說不清是惱怒還是羞愧。
牡丹略過她,對着一旁皺着眉頭,滿臉歉意的白夫人揮手:“天色晚了,我兩個侄女還等着我,我必須得回去了。
假如你願意,可以帶了阿璟去我的莊裡玩,邬總管知道。
”
牡丹沒問自己會在這裡呆幾天,那就說明,她是不會再過來了,畢竟對着劉暢那樣的人,怎麼也舒服不起來。
白夫人歎了口氣,低聲對吳惜蓮道:“阿蓮,你到那邊去等我,我有話要和丹娘說。
”
“随便吧。
”吳惜蓮垂頭喪氣地走開。
白夫人與牡丹并肩往前走,低聲道:“我本來是想幫你,但好像反而幫了你的倒忙。
你不想過來就别來了,下一次我專程去芳園找你。
我還有一件事要和你說,我們來之前,京中有人傳言,王夫人要再嫁,對方是安西節使方伯輝。
”
牡丹皺了皺眉:“所以呢?
他知不知道?
”
白夫人微微一笑:“你說呢?
他是王夫人的兒,方伯輝的義,你說他知道不知道?
”
那就是肯定知道了,不過牡丹沒看出蔣長揚有什麼不高興的樣來,那麼大抵他就算不會很高興,但也不會很不高興的。
牡丹明白白夫人的意思,再嫁并不是什麼稀罕事,蔣長揚能容許他的母親再嫁,說不定他也不會在意他的妻是再嫁婦。
白夫人點到為止:“好啦,我不送你了,你若是要回去就早點回去。
蔣成風那裡我會替你打招呼。
”
牡丹應了,與白夫人辭過,領了封大娘與恕兒沿着河道旁的鵝卵石小道一直前行。
走至半途,冬青樹後突然鑽出一個腦袋來,看着她結結巴巴地開口:“小人秋實給何,何娘請安。
”
牡丹惑地皺了皺眉頭,想不起她曾經見過這小厮。
還是恕兒眼尖,低聲道:“這是劉家的秋實,想來是跟了姓劉的來的。
”
牡丹心裡有了數,淡淡地道:“你是劉暢的随身小厮?
”
秋實見她認出自己來,語氣也沒那麼難聽,便興奮地眨了眨眼:“是,小人正是。
”
牡丹看了看他身後:“惜夏到哪裡去了?
”
秋實一愣,小聲道:“他一家都被賣了。
”
牡丹點了點頭,側身要走,秋實見她要走,急道:“娘,我家公讓小人和您說,朱國公有意請聖上給長一門體面的親事,讓長承爵。
”
牡丹禁不住回頭看了秋實一眼,秋實怯懦得像隻耗,他不敢看她,半垂着頭,雙手緊張地絞在一起,偷偷地瞟一旁怒火中燒的封大娘。
他這段時間一直跟着劉暢,對于危險和人的怒氣總是很敏感。
現在他就直覺,封大娘的怒火很旺,他很不安,甚至來不及和牡丹告退,就拔腿開跑,可剛跑了沒兩步,就被封大娘一把提住了衣領,接着野蠻地提起他的腰帶來往河裡扔下去。
河水并不算深,清澈見底,但是已經很涼,秋實在裡面手忙腳地亂刨了幾下,站起身來揚起頭尖叫:“救命!
殺人了!
救命!
”
封大娘插着腰,中氣十足地罵:“狗崽,狗腿,瞎了你的狗眼,什麼東西也敢到我家娘面前來亂嚼!
關我家娘什麼事?
老娘泡死你!
”她忍了一天氣,總算是找到一個可以發洩的。
恕兒拍手叫好:“什麼狗東西,也敢冒犯我家娘,活該!
”
牡丹見秋實性命無虞,便拉了封大娘和恕兒繼續前行:“罷了,他也不過是聽主的話,怪他做什麼?
”
“老奴去讓人備馬。
”封大娘生氣地抿緊了嘴,大步流星地往前走,差點沒撞上迎面趕來的邬,邬笑嘻嘻地給她作揖:“大娘這是往哪裡去?
”封大娘不說話,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猛地推了他一把,甩開他就往前面走。
邬誇張地晃了兩晃,本以為會逗得恕兒發笑,卻得到了小丫頭一張冷臉。
他郁悶地摸了摸頭,望着牡丹嘿嘿一笑:“何娘,這是要走了?
”
牡丹望着他微微一笑:“天色晚了,是要走了。
”她指了指不遠處站在河裡撲騰尖叫的秋實:“他不小心跌入河中,煩勞邬總管讓人把他拉起來。
”
邬就是聽到聲音才過來看的,早就眼尖地看到了是劉暢的貼身小厮,便道:“沒事兒,小孩貪玩呢,就讓他多玩一會兒好了。
”他認真地打量着牡丹的神情,希望能從上面看出什麼端倪來,“何娘,時辰其實還早。
我們公請您多玩一會兒,他稍後送您回去。
”
牡丹笑道:“謝過你家公好意了,府上有客,我就不給他添麻煩了。
我适才請白夫人替我轉達謝意,既然到了你,那就更好了,請邬總管替我向你家公轉達謝意,感謝他的盛情款待。
”牡丹說完,領了恕兒繞過邬快步前行,很快就消失在了冬青樹後。
邬立在原地,困惑的直皺眉頭。
何娘莫非是氣惱今日那位姓劉的客人也來了?
但那不是蔣長揚的錯啊,先前也沒見她有多生氣,現在卻是再也不想多留一刻的樣。
這到底怎麼回事?
他回身吩咐身邊的灰衣小厮:“去找公爺,就說何娘剛才走了。
”
“救命!
救命!
”秋實抓着長滿了青苔的滑溜溜的河溝壁,想爬上來,卻總是笨手笨腳,隻好向邬求救。
邬走上前去,驚愕地道:“哎呦,孩,你是怎麼掉進去的?
這麼寬的。
這河溝不深,看,連你頭沒淹到,自己爬出來吧?
”
秋實哭喪着臉:“滑得很,上不來。
”
邬蹲下去,看着他歎息:“再沒見過比你笨的孩了,你是淘氣自己跳下去玩的吧?
”
秋實直覺這個又黑又瘦的男人裡面那顆心也一樣的黑,差點沒哭出聲來:“不是。
”
邬還在笑,但就是沒伸出他的手:“那是什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