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蒼茫,整個世界漆黑靜寂一片,連蟲鳴之聲都聽不見。
一條身影快捷而無聲地行走在田間小埂上。
不知走了多久,終于可以聽見水流的潺潺聲。
靠近水流,就相當于接近了大。
他輕輕松了口氣,加快了速。
即将轉到大上時,突然覺得一陣熱從他耳邊輕輕吹過,他全身汗毛都豎了起來,敏捷地往旁一閃,迅速回頭。
這一看緊,一個全身白衣白褲的人站在他面前,他看不清臉,隻能借着夜光看到那個人全身上下的白。
那個人在笑,聲音有些沙啞:“二狗,你要去哪裡?
”
肖二狗沉默不語,警惕地看着這個突然冒出來的人。
有熱氣,就是活人,不是死人。
“你别怕,我隻是獨自一人走夜害怕,就想約個伴。
”那個人見肖二狗不說話,便伸手去拍他的肩頭,肖二狗猶如一隻受了驚的小鹿,飛快往旁邊一閃,躲了開去:“你是誰?
你要什麼?
”
“躲得挺快的,身手不錯。
”那人嘿嘿直笑:“我不告訴你。
除非你和我同。
”
肖二狗一言不發,轉身就跑。
“你别跑啊,我不是鬼。
”那人拔足狂奔,咬得死緊。
肖二狗咬着牙,不停地往前跑,他不用回頭也能感覺到那個人就緊緊跟在他的身後,隻要他一停下就會被那人抓住。
一炷香的時間過去了,兩炷香的時間過去了,那個人絲毫沒有停下來或是慢下去的迹象。
見鬼了。
肖二狗知道自己一定是撞上了對手。
他皺了皺眉頭,突然停住,轉身往來時的方向,也就是村裡狂奔。
“咦。
”那人停住腳,發出一聲驚異的感歎,随即又轉身追了上來。
肖二狗大聲道:“别追我,我不會和你同的。
我不去了,我回……”
那個人說:“我正好也回家。
咱們還是同,做個伴吧?
”
肖二狗大聲道:“我要喊人了。
不怕的就隻管追上來。
”
那個人笑道:“真是個好苗,跑得這樣快還能不停地廢話。
還敢跑回去,心思不錯,真是舍不得。
”
肖二狗警覺地道:“舍不得什麼?
”話音未落,就聽耳畔一陣涼風,一股其冰涼的寒氣貼着他的耳朵砍了下去。
是刀!
有人突然出現在他面前,迅捷無地一刀朝他劈了下來!
“啊……”肖二狗一聲慘叫起來,他的肩膀,他的胳膊,他的命!
而那刀鋒卻恰到好處地停在了他的肩頭上,沒有往下。
冰涼的刀背貼着他的脖頸和耳朵,在深秋的夜裡顯得寒徹心骨。
刀的主人淡淡地道:“是不是很怕?
”
肖二狗死裡逃生,腦裡一片空白,隻是下意識地拼命點頭,上牙和下牙磕成一片,卻還記得抖着嘴唇道:“你們兩個欺負我一個,不要臉。
”
出乎意料的回答,通常人都是不說話,或者直接暈過去了,或者拼命點頭,他卻是罵人不要臉。
刀的主人輕笑了一聲,将刀緩緩收回,對着早就停在他身後的那個人道:“順猴兒,他說你不要臉呢。
”
順猴兒笑道:“公爺您确定他是說小的麼?
”
蔣長揚笑了笑:“我确定他說的人就是你。
”
肖二狗聽到這兩人的對白,心裡寒涼一片,一言不發,又換了個方向繼續跑。
蔣長揚眼疾手快,一彎腰,将刀背一輪,狠狠砸在肖二狗的胫骨上。
“娘!
”肖二狗立時撲倒在地,抱着腿痛苦的呻吟起來。
蔣長揚冷笑:“想不想試試斷腿的滋味?
”
這年頭,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認了就是死一條。
肖二狗豁出去了:“我什麼都沒做!
你們憑什麼!
”他扯開嗓要喊,卻被人塞了一嘴的泥巴。
那個新加進來的人恨恨地往他身上踢:“爺踢死你個王八蛋,害得爺被人冤枉死了。
”
順猴兒歎道:“别呀,呂十公,您這樣讓他怎麼說話?
”言罷好心地替肖二狗掏口裡的泥巴,順帶夾住他的舌頭往外拖,變戲法似地從袖口摸出一把匕放在上面,歎道:“現在就看你說不說真話了。
爺們要是想讓你死,保證沒人知道你去了哪裡。
包括你家等着你賣肉吃的小弟小妹。
”
肖二狗全身顫抖成一片,他驚恐地瞪大眼睛看着提刀的那個公爺,舉起手來對着公爺小心地比劃求饒。
公爺冷漠地看着他,漫不經心地撩起袍來擦了兩下刀。
“你要去哪裡?
”順猴兒不等他回答,又自言自語地道:“你是不是要趕早回城去買點啥?
或者是要走家?
”
肖二狗拼命點頭。
“撲哧……”順猴兒一聲笑起來,将刀在他的舌頭上刮了兩下,激起肖二狗一身的雞皮疙瘩。
順猴兒輕聲道:“你不愛惜你這條命了。
既如此,我也不替你愛惜了。
”他手的匕換了個方向,狠狠一刀插在肖二狗的大腿上。
肖二狗的舌頭被扯住,發出一聲怪異的慘叫,呂方聽見了,又是一把泥巴塞了過來。
順猴兒縮回手,似是有些埋怨呂方地道:“怎麼不塞個石頭?
一口崩了他幾個牙!
”
肖二狗疼得緊緊抱着傷腿抖成一片,卻始終沒有做出遍地滾,哀聲求饒之類的事。
蔣長揚冷眼看着他,淡淡地道:“還算一條硬漢。
罷了,我也不為難你,你把你知道的都說了罷。
如果你不說,剛才這個隻是開胃小菜。
”
肖二狗沉默不語。
卻又見蔣長揚将一團繩扔在他腳旁,沉聲道:“記得這個被你埋在樹下的飛錨麼?
聽說你的跳丸表演得不錯,抓蒼蠅也是個一等一的能手,還過繩伎?
我看你是條漢,才給你這個機會。
我數聲,一,二……”
“你們要保證别害我家裡的人。
他們什麼都不知道。
”肖二狗搶在他數第聲之前一口氣說了出來。
華燈初上,平康坊内的一間酒樓内,燈紅酒綠,衣香鬓影,絲竹管弦,嬉笑歌之聲不絕于耳。
曹萬榮懷裡抱着當季最紅的歌姬,喝着石凍春酒,半眯着眼聽對面醉眼迷,正唾沫橫飛的大胖說話:“曹兄弟,你聽過取無脂肥羊麼?
”
不等曹萬榮開口回答,胖又自顧自地道:“不用問,你從那種地方來的,又是那樣發的家,想來一定沒聽過,更不要說吃過。
這樣的富貴,若非皇家公卿,巨富大賈不要想。
”
他從那種地方來的怎麼啦?
是那樣發的家又怎麼啦?
他從小困苦都能夠走到今天,比這個給人做奴仆的死胖強上倍千倍都不止!
可是他現在需要這死胖。
曹萬榮壓下心頭的氣,恭敬地道:“胡爺您說得對,似我這樣的人,怎會見得着這樣的繁華富貴呢?
您說給兄弟聽聽,讓兄弟也長長見識?
”
胡爺卻不急着說了,他抽動着油汪汪的鼻翼,把手裡的半隻雞腿放下,将那油汪汪的胖手在懷裡歌姬豐滿的胸脯上使勁捏了幾把。
歌姬尖叫起來,粉拳嬌媚地捶打着他:“讨厭,死胖,你弄疼人家了啦。
看吧,人家剛做的春水綠緞抹胸,又給你這油手給糟污了。
你賠人家……”
“賠,你曹大爺多的是錢,難道會嫌你這小小的抹胸貴?
”胖不以為意,哈哈大笑,全身的肥肉都抖動起來。
歌姬一邊斜眼看着金主曹萬榮,一邊嬌媚地揉着胖胸前的肥肉笑道:“胡爺,奴家最愛胖人兒,您這身肉挨着真舒服呢,特别是在這深秋的夜裡,讓人心裡身上都不覺得冷了。
”
“瞧這小嘴兒多甜多會說?
”胡爺撅着油汪汪的紫色厚唇在歌姬塗成大紅唇樣式的朱唇上香了一口,回頭對着曹萬榮繼續剛才的話題:“殿下府中大宴賓客時,會上無脂肥羊。
何為無脂肥羊?
先取五十隻上等肥羊,一一當着其他羊的面殺死!
”胡爺并掌為刀,使勁砍了桌一下,激動地顫抖着下巴上稀稀拉拉的幾根鼠須,“知道麼?
當羊看到同伴在自己面前慘叫流血而亡,就會吓得全身顫抖,哀鳴不已,這還是次要的。
”
胡爺停下來飲了一大口酒,才又繼續道:“這隻是表面,實際上奧妙在裡頭,它們害怕,肥脂就會融化流入肉中。
待到剩下最後一隻羊的時候,便是地肥而且沒有油脂的。
”他眯縫着眼睛,以其誇張的聲調道:“五十隻肥羊才能有一隻啊,當今之世有幾個人能吃得起?
”
這是何等的富貴!
曹萬榮心動了,他帶着十二分的恭敬道:“不知道是何等的美味?
”
“咳!
你算是問對人了!
”胡爺驕傲地道:“當時我正伺候殿下,殿下我伶俐,把他盤裡吃剩的肉賞了我。
”他陶醉地眯縫着眼睛,“那味道,啧!
難以言表啊,難以言表。
”
卻聽有人在門口淡淡地道:“其實這味道在下也曾經有幸嘗過,不過就是比普通羊肉肥嫩一點而已。
”
胡爺和曹萬榮一起回過頭去,隻見門口立着一個長得比他們懷裡的歌姬還要美麗十分的男斜靠在門口,淡淡的笑着,笑得風情萬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