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時,豐樂坊秦娘的宅前頭已經停了好幾張款式普通之的車,除了這一點以外,與上次她來時沒什麼區别,一樣的安靜,根本看不出是在辦事。
但牡丹走到大門處,才知并不是那麼容易進去的。
不見秦娘下的帖不許進,進去了也有專人領着,直奔秦娘的居處。
秦娘住的是一幢兩層的小樓,為數不多的幾個女客在樓下喝茶吃果,低聲說笑,見牡丹進去,都停住了,望着牡丹微笑招呼。
牡丹笑着行禮,算是與她們見過了。
待到坐下後,她放眼一看,竟然全都是年齡與她差不多的年輕婦人,穿着打扮有新潮華麗的,也有普通樸素的,但都顯得很有教養,其中有一個稍微年長些,總照顧他人,看着似是行使了半個主人職責,姓周的婦人,牡丹依稀記得似乎在去年與何志忠時曾經見到過與秦娘在一處。
因為與牡丹不熟悉的緣故,這些婦人都不再說悄悄話,而是低聲說些吉利話。
牡丹不由暗猜,她們應當都是和她差不多的人,表面上都是和秦娘私交較好,實際上都是因為特殊因由。
接着就有一位打聽她的身份,牡丹謹慎地回答自己姓何,其餘一概不提。
那些人聽了,也隻是笑笑,紛紛說了自己的姓氏,然後也不提别的。
須臾,阿慧下得樓來,笑眯眯地與衆人行禮緻歉,表示吉時未到,還要再候些時候。
衆人便猜是要等景王來,都笑着說沒關系。
阿慧便上前去引牡丹上樓,牡丹謹慎地看了其他人一眼,她不想表現得與衆不同。
那姓周的婦人見狀便笑:“大夥兒都是見過了的,隻有您來得遲,沒見過。
”言下之意便是她無需顧。
牡丹一笑,也就跟了阿慧上樓。
秦娘的房内并沒有通常産婦所在那股因為密不透風而産生的味道,空氣很潔淨。
繞過一道素屏風,秦娘躺在一張白檀香木大床上,精神抖擻地望着牡丹微笑,柔聲道:“你來啦?
還以為你不會來了。
”
竟是仿佛知道了昨天的事情,牡丹笑道:“這是大喜事,既然知道了,無論如何都要來恭賀的。
”
秦娘含笑點點頭:“剛才他們把你送的富貴平安給我看了,我非常喜歡。
想來,殿下也會非常喜歡。
”
景王自己有嫡,不需要那麼多有野心的女人和兒,寵你用你是福氣,安分守己也是本分。
牡丹看着秦娘,但見秦娘眉眼裡都是淺淡的笑容,看着好似非常滿足的樣。
她不由得想,現在是滿足的,不知道将來會不會怨恨?
正說着,一個穿着件寶藍紗襦,系石榴紅八幅羅裙,很胖很壯,皮膚有些發黑的婦人懷裡抱着個大紅織金錦緞的襁褓從帳幔後頭繞過來,笑道:“娘,這孩胃口真好。
”
秦娘的眼睛笑成彎月亮:“阿姐你别總慣着他,小心抱成一個落地響去,放下就哭,我可沒精神和他淘氣。
”
那婦人道:“這麼多人圍着,我要抱抱都要說半日,用得着你随時與他淘氣麼?
”語氣非常不客氣。
牡丹吃了一驚,難道是段大娘麼?
果然秦娘笑道:“這是我大姐姐段大娘,也就是盧五的娘。
她聽說我有身孕,放心不下,特意抛下生意來看我。
”然後又笑對着那黑胖婦人笑道:“阿姐,這就是丹娘了。
”
“聽說你很久了,可惜不曾趕得上你大喜。
”段大娘方才把新生兒遞到保姆懷裡,轉身與牡丹互相見禮坐下,然後指着秦娘不客氣地道:“一輩操不完的心。
我曾發誓說再不管她的事情,到底是又食言了。
”言下之意很不贊同秦娘在的事情。
“阿姐!
”秦娘的眼圈微紅,表情有些尴尬。
段大娘歎了口氣,道:“罷了,你也是做娘的人了,我不當着你兒的面說你。
”
牡丹有些尴尬。
幸虧段大娘很快就不再說這些讓人不自在的話題,而是風趣地與牡丹談起旅途中的一些見聞來,又問牡丹何志忠他們可還好?
家裡的生意如何等等。
牡丹也就向她打聽江南那一片的牡丹花形勢如何。
段大娘微微笑道:“說起牡丹花來,我此番與一位杭州的老友同行,他是個愛牡丹花的,打算在那裡建個大園。
此番是特意上京中來求名名匠的,你若是方便,過幾日讓他去你的園裡看看,你看如何?
”
牡丹立刻意識到了其中潛在的機。
她曾經夢想過有一天能夠把她種的牡丹花輸送到大江南北,沒有想到這個機會竟然這麼快就來了。
她立刻笑道:“沒什麼不方便的。
在乞巧節以後過來就行。
”
時近午間,阿慧有些焦慮地道:“吉時快到了。
洗兒湯已經熬好,廚下酒席也置辦好了……”但是景王還不見來。
秦娘淡淡地道:“興許是有什麼要緊事情給耽擱了,無妨,吉時一到就洗兒撒錢開席。
”臉上半點不高興和失望都看不出來。
段大娘不贊同地看了她一眼,有些生氣地道:“我來主持吧。
”
忽見一位嬷嬷笑眯眯地走上樓來,在門口站定了,笑道:“恭喜夫人,府裡讓人賞了酒食金帛過來,人馬上就到,殿下那邊也讓人過來傳話了,道是要領着幾位好友一道過來,馬上就到,讓廚下的酒食做得精緻些。
”
秦娘表現得很是歡喜,忙道:“快扶我起來,下樓去接。
”說着果真要穿戴了下床,阿慧又心疼又高興地替她取出衣服飾來,替她裝扮。
衆人忙成一團。
府裡,指的不會是别處,肯定是景王妃了。
看來秦娘的存在對于景王妃來說,根本不是秘密,讓人賞酒食金帛過來,是當衆了秦娘母的存在,同時也昭示着她這個主母的存在。
而景王要領着他所謂的“好友”過來主持洗宴,更好像是很重視一般。
秦娘表現得非常歡喜,實際上真的歡喜麼?
興許真正歡喜的人隻有景王一個人。
牡丹覺得好别扭。
但這就是秦娘的生活,她不是段大娘,沒什麼權力說道四。
要做一個讨主人喜歡的客人,她打起精神來,臉上堆滿了笑容,與衆人一起看熱鬧。
景王妃送過來的金帛酒食很豐厚,除了賞了特制的洗兒錢以外,又另外賞了秦娘全套純金飾和金泥布料若幹,來人說話行事也很客氣,當着為數不多的幾個客人的面,給足了秦娘面。
稍後,滿臉喜色的景王又被幾個男客簇擁着過來,在一片恭賀聲中,熱熱鬧鬧地用桃根、李根、梅根熬成的洗兒湯給新生兒洗了澡,重新用景王妃賞的小被給裹了,抱給衆人看過,說了吉利話,歡笑一回,然後各自入席。
牡丹心中牽挂着還等着她一道去楚州候府的蔣長揚,待到有人一開頭告辭,她就立即起身去與秦娘告别。
秦娘的房裡靜悄悄一片,她本人正坐在窗前往外頭看,聽見聲響,回過頭來,臉上習慣性地堆滿了笑容,看到是牡丹,甜笑變微笑:“要走了?
”
看她這表情變化,看來也不是真的那麼開心。
牡丹點點頭,委婉道:“雖說你身強健,但還是該注意一點,好好養着,能夠不操心的事情就别操心了,身是自個兒的。
”
秦娘沉默片刻,小聲道:“謝你關心了,早些回去吧。
殿下适才讓人來說,府上那件事,他都知道了,讓你們放心。
”
牡丹默了默,道:“我今日來,不是為了昨日那件事,是真心來恭賀你的。
”
秦娘盯着牡丹看了一回,突然笑起來,笑容流光溢彩的:“瞧,我先前說以為你不會來了,是因為怕你們怕了;這會兒說讓你放心,你卻說是真心來恭賀我的。
咱們有誤會。
”
牡丹沉着臉認真地道:“我們沒誤會。
怕是肯定怕的,趨吉避兇是人的本能,誰能不怕呢?
但恭賀也是真心的。
你忙着,我告辭了。
”
“你慢走。
”秦娘行禮與牡丹别過,目送牡丹走出。
阿慧從後頭繞出來,小聲道:“娘,好像何夫人生氣了?
”
秦娘搖頭:“她不是小氣的人,她隻是想和我說,他家不是唯利是圖的人,我看低了她。
”或者說,是景王看低了他們夫婦。
牡丹從秦娘的宅裡出來,車行不遠,就看到順猴兒在前面邊上站着東張西望的,一看到她的車就眉開眼笑地跑過來:“這邊走,将軍在東門外頭候着呢。
”
沒有多少時候,與蔣長揚了面,牡丹将今日的情形說給他聽。
蔣長揚認真地聽着,聽她說到與秦娘最後說的那一席話時,顯得很是高興:“你說得很好,如果我在,我也是要這樣說的。
”
牡丹見得到他的肯定,心裡也歡喜:“段大娘說要介紹一位杭州的客商去芳園裡頭看牡丹花,我答應讓他去看,也許會談成一筆生意,你覺得妥不妥?
要是覺得不妥,我便酌情處理。
”到底是與景王有關的人,做了這筆生意會不會與蔣長揚惹其他麻煩,她不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