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重見蔣長揚拒絕,心中火更熾,正想出言狠狠訓斥他幾句,忽聽得不遠處有人脆生生地道:“公,夫人正在發脾氣呢,道是她遠道而來,卻不見你備下好酒好菜接她,還連影都不見。
讓您趕緊回去陪她吃飯,不然不饒您呢。
”卻是王夫人身邊的貼身侍女櫻桃。
原來已經到了?
這麼快?
他還以為最快也要明日呢。
蔣長揚不由喜上眉梢,掃了蔣重一眼,心知他二人必然已經見過面,而且蔣重定然吃了癟。
當下呵呵一笑,朝蔣重抱了抱拳:“我娘遠道而來,許久未見,甚是想,我得先去看看她。
您慢走。
”
蔣重眼巴巴地看着蔣長揚繞過他,徑自去了,與那來接他的侍女低聲說笑起來,發出一陣歡快暢意的笑聲,喜悅之情溢于言表,明顯就是非常歡喜他母親的到來。
不自覺地,他想到了阿悠适才和他說過的那些話,他們母間沒有秘密,他們母間的感情好得不得了,可蔣長揚一看到他,就算不是黑臉,也是面無表情,更是從來沒有半句閑話。
來來去去,事無大小從來不和他說,他要知道其行蹤,還得從旁人口裡聽!
弄得所有人看他的眼神都怪怪的。
皇帝還特别提醒他,讓他偏心,隻顧着小兒。
這算什麼父?
甚至比不得一個外人。
明明不是他的錯,當年不是他不肯教養蔣長揚,他隻是犟不過阿悠的以死相拼,這才答應了阿悠将他帶出去。
可他也還指望着,阿悠從來沒有吃過苦,不知人間疾苦,放她去,等她四處碰了壁,知道了艱難,就還會回頭,他們還可以和從前一樣的過日。
但他沒有想到的是,阿悠從來就沒有回過頭,還把他的兒教成了這個樣!
難道父成仇,她就滿意了?
這麼多年,經過這麼多事,就不見她的心胸開闊一點,還是一般的記仇!
蔣重越想越生氣,待到門吏開了坊門,就使勁甩了馬兒一鞭,任由馬兒帶着他在空曠無人的街道上狂馳,任由汗濕重衣,仿佛隻有這樣,他才能将胸中的那口悶氣散發出來。
蔣長揚含笑聽着櫻桃叽叽呱呱,不住嘴地和他描述一上到的事情,又說本來方爺是要夫人别急,遇到雨雪天氣就停下來好好整頓再走,可是夫人不聽,就想早點來看公,所以下着大雪也沒停下。
雪深,馬車駛不動,夫人就棄車騎馬,這才趕在日落前進了城。
蔣長揚聽得心頭暖洋洋的,便随口插了一句:“方爺什麼時候來?
”
櫻桃一愣:“不知道呢。
來之前夫人才和他吵了一架,夫人把給方爺的鞋都絞爛了。
不過第二天早上,方爺還是來送咱們上,一口氣和夫人說了十句話,夫人都沒理,馬車啟動時才和他說了一句,回去吧。
方爺這才開開心心地回去了。
”
蔣長揚想到自老娘那得理不饒人的脾氣,忍不住輕笑着搖了搖頭:“你這丫頭,你怎知曉方爺和夫人一口氣說了十句話?
”
櫻桃認真道:“奴婢數着的。
他們一吵架,奴婢就害怕,不知該勸誰好,但總得找點事情做,便數他們一共吵了多少句。
”
蔣長揚失笑:“你這個死丫頭。
仔細夫人知曉,剝了你的皮。
”
櫻桃調皮地一笑:“公,适才那國公爺和夫人說了未來少夫人的壞話,夫人這才生了氣。
你想不想知道?
”
蔣長揚心頭一跳,随即道:“他說什麼我都不怕。
”
邬罵道:“櫻桃死丫頭!
越來越不知尊卑,有你這樣和主說話的麼?
還不趕緊招來?
”
櫻桃白了他一眼:“熊嫂也來了的。
昨夜我看見她在磨針,說是要看看你老人家的皮是不是又厚了。
”
邬不敢惹他老婆熊嫂是的,眼看着蔣長揚和順猴兒臉上的笑容暧昧起來,他臉上挂不住,便罵櫻桃:“死丫頭!
夫人寵得你不知天高地厚,趕明兒讓公給你配個大老粗,揍死你。
”
櫻桃吐了吐舌頭:“隻怕不等我被揍死,你已然被熊嫂的大蠻針給戳死了。
”随即回頭看着蔣長揚,擔憂地小聲道:“公,您聽了别氣,那國公爺說少夫人那個,那個……”她有些臉紅,畢竟大姑娘家說這個事,還是有點那個啥。
蔣長揚的臉色陰沉下來,他擺了擺手,示意櫻桃不要再說了。
是什麼出身,他沒有隐瞞王夫人,唯一隐瞞了的,就是關于牡丹不能生育那件事。
要說有什麼會讓蔣重拿着當重錘敲,讓王夫人生氣,也隻有這個。
櫻桃見他臉色不好看,立即乖巧地閉了嘴。
蔣長揚默然進了門,隻見四處燈火輝煌,人來人往,仆役們歡天喜地的低聲炫耀自己得的賞。
與他之前一個人住的時候完全不同的兩種感覺,到處都很熱鬧。
他穿過武康石小徑,站在一叢被雪壓得彎了腰的竹旁擡頭看着不遠處的那幢燈火輝煌的小樓,王夫人就在裡面等着他去解釋,等着他去說服她。
他有些緊張,母親平時很講道理,很好說話,可一旦倔起來就像一頭牛,萬一她不答應怎麼辦?
按他的打算,本是不想和她提起這件事的,等生米煮成熟飯又再說,他就不信她不會喜歡牡丹。
可是這個計劃明顯被打了。
牡丹他是必須娶的,可他也不想要母親傷心,那他就必須得有充足的理由說服她。
蔣長揚背着手,圍着那叢竹來回繞了幾圈,緊張地思着該怎樣說服王夫人,遲遲也沒跨出那一步。
他想得過入神,甚至于王夫人蹑手蹑腳地摸到他附近他都不知道。
看這皺眉苦思的小樣兒,是很喜歡那何牡丹那?
是在考慮怎麼說服她吧?
王夫人撇撇嘴,就近抓住幾根翠竹,使勁兒一搖,上面的雪撲簌簌地掉下來,灑得蔣長揚滿頭滿身都是。
王夫人還不解恨,團了一團雪,一把扯住對着她讨好地笑的蔣長揚,揭開他的衣領,盡數塞進他領裡頭去。
蔣長揚被冷得打了個大大的哆嗦,他委屈地看着王夫人,又誇張地打了幾個哆嗦,卻不敢從領裡頭将雪拿出來,任由那雪化成了水,順着他的背脊一直淌下去。
王夫人冷哼一聲,扔下他甩手進了樓,蔣長揚忙忙地跟了進去,涎着臉去拖她的手,“娘,親娘!
我好想你。
算着你再快也得明日才能到,正算着準備一大早就出城去接你呢,哪曉得你老人家想兒,這麼快就趕來了。
剛才聽見櫻桃的聲音,歡喜得我和什麼似的。
”
王夫人不看他,将他的手揮開:“看不出來。
我隻看到有人不想見我,一直就在外頭繞圈。
”
蔣長揚呵呵一笑,毫不氣餒地又拉起她的手:“娘,兒知錯了。
”
王夫人不理他,往桌前坐了,徑自拿起筷準備吃飯,才看了一眼雞,她最愛的雞翅膀就到了她碗裡,才看了一眼蝦,蝦就被剝了皮放到她面前。
剛想喝口小酒,溫得剛好合适的酒就送到了唇邊。
從小到大,他都很懂事,不會讓她操心,但是這樣狗腿,隻有有求于她的時候才會做到這個地步。
那個女人對他很重要?
王夫人擡頭犀利地看着蔣長揚,但見蔣長揚一手執筷,一手執杯,純潔可愛,天真無辜地看着她眨眼睛:“娘,你一來這房平白就熱鬧起來,你說奇怪不奇怪?
”
二十多歲的人,都可以做爹的人了,還裝出這副樣來。
王夫人有些想笑,拼命忍住了,淡淡地道:“你的意思是我很吵?
”
蔣長揚笑道:“我就喜歡吵!
”
王夫人撇撇嘴:“得了吧!
看在你這麼有誠心的份上,暫且饒你不死。
”
蔣長揚立時挨着她坐下來,甜滋滋地喊了一聲:“娘……丹娘替你接了兩株什樣錦,那可是外頭買不到的。
”
王夫人拍了他一巴掌:“臭小!
這麼大的事情,你幹嘛瞞我?
害得我今天措手不及,差點沒丢臉。
”
雖然她是用這種方式說出來的,可她其實就是在委婉地問他這件事。
蔣長揚沉默片刻,擡眼看着王夫人:“娘,不告訴您,是因為兒怕您不肯答應。
”
王夫人冷下臉來:“你打算生米煮成熟飯,逼着我不得不答應?
難道你不知道我最恨的就是這種事情?
”
蔣長揚垂下眼,低聲道:“我知道。
您記得小時候我有一把小匕麼?
是他送我的,我一直很喜歡,睡覺都抱着睡。
走的時候,您什麼都沒拿,叫我也别拿,說咱們不稀罕。
我舍不得,又怕您瞧見了傷心,就偷偷藏在懷裡。
一直走,一直走,您還是發現了。
”他的聲音有些哽咽,“我以為您會罵我打我,可是您沒有,您說我是個傻孩,您已經夠傷心了,怎麼會舍得我也傷心……既然我喜歡,就留着。
”
王夫人的眼圈突然紅了,她定定的看着蔣長揚:“她很重要?
”
蔣長揚認真地看着她,堅定地道:“對我來說,你們一樣重要。
我舍不得你們其中任何一個人不開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