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火搖曳,暖香盈屋,蔣長揚一邊吃飯,一邊擡眼看着對面的隻是笑。
牡丹半垂着眼,借着睫毛遮擋,不時偷瞟一眼坐在不遠處的岑夫人等人,又不時偷偷看蔣長揚一眼。
二人目光對上,都是心領神會的微微一笑。
岑夫人與薛氏、林媽媽、封大娘在一旁低聲說話,不時偷窺這二人的表現,将他二人的神色看在眼裡,全都裝作不曾瞧見,隻是說話的聲音越發大了,笑容也越發燦爛。
蔣長揚口兩口将碗裡剩下的水晶米飯下了肚,然後将碗遞給牡丹,示意她再給他盛點。
牡丹含笑接過,滿盛一碗遞過去:“吃慢點,吃急了不好。
”也不知他是幾天沒吃好了,這樣狼吞虎咽的,這都第四碗了。
蔣長揚滿不在乎地道:“沒事兒,我從前的時候,一眨眼的功夫就可以吞掉一個蒸餅。
”
牡丹不信:“你都不嚼呢!
怕是貓兒吃魚,狗兒吃肉……”正在說,腳就被勾了一下,接着某人的腳挨着她的小腿輕輕蹭了幾下。
牡丹的臉頓時滾燙發紅,心跳慢了半拍,縮了一下腿,卻又被勾住不放,不由擡眼瞪着蔣長揚隻是不說話。
蔣長揚沒事兒似地笑着,聲音還大得很,顯得他多光明正大似的:“你還不信,你要是這會兒有,弄個來我吃給你看。
”
牡丹暗自呸了他一聲,低聲道:“你别過分了,小心被我娘拿大棒趕出去!
”
蔣長揚無辜地看着她:“怎麼了?
我怎麼了?
”
牡丹擡起腳來,一腳踢過去,蔣長揚不避不讓,生生受了,明明眼裡滿是笑意,還假意緊張地偷看着岑夫人等人,低聲勸牡丹:“别胡鬧。
小心讓她們聽見了,多不好意思。
”
牡丹鄙視地看着他,小聲道:“你還知道不好意思?
你個登徒。
”
蔣長揚見她臉兒紅撲撲的,眼睛水汪汪的,嘴唇嬌豔得如同花瓣一般,害羞帶笑又加上薄嗔,端的是明豔嬌媚不可方物,不由暈了暈,笑道:“我怎麼是登徒了?
你給我說清楚。
”
忽聽得岑夫人站起身道:“也不曉得邬他們在外頭吃得可好?
我去看看。
”薛氏也道:“也不知道英娘和榮娘幾個丫頭收拾的房間怎樣了,我去看看。
”然後都一本正經地吩咐牡丹:“好生招呼好成風,若是飯菜不夠,或是想吃什麼,馬上讓廚房。
我們稍後就過來。
”
牡丹半垂着眼應了,起身靜候岑夫人、薛氏出門,蔣長揚眉梢眼角都差點飛起來,忙忙地放下碗,起身客氣道:“給伯母和大嫂添麻煩了。
”恭敬地送了岑夫人和薛氏出了門,回頭一瞧,但見牡丹斜瞅着他,鄙視地看着他:“你慣會裝。
”
蔣長揚偷瞟了坐在燈下,看着有些昏昏欲睡的林媽媽一眼,對着牡丹比了個手勢:“欠。
”
牡丹呸了一聲,随手就抓了個橘朝他丢過去:“你才欠打!
”
蔣長揚靈巧地接住橘,比劃着要扔去砸牡丹,牡丹側着頭,挑着下巴,地瞅着他。
蔣長揚,卻又猛地往前一跳,在半途截住,抄在了手裡,盯着牡丹磨着牙道:“磨人精。
”
牡丹斜瞅着他悄聲道:“我怎麼磨人了?
你給我說清楚。
”
她怎麼磨人了?
難不成他告訴她,他一閑下來就總想着她?
想了就恨不得兩肋生翅,飛将回來?
還有大夥兒閑無聊說起家裡的女人或者相好的時候,他也滿腦地想着她?
蔣長揚的臉突然有些發紅。
沉默了老半天,方道:“我一直很擔心你,就怕自己回來晚了。
”他頓了頓,強調道:“真的很怕。
”
牡丹看着他身上還沒來得及換的髒衣服,又想到他适才吃東西狼吞虎咽的樣,不由心頭一熱,往前走了幾步,他更近了些,道:“我好好的。
”
蔣長揚的眼睛亮了起來:“貴不住口地和我誇你。
”随即卻又有些黯然:“如果不是我的緣故,不會這麼複雜,你不會這麼難。
”
“如果不是你的緣故,我也不會認得這麼多人,也不會有這麼多人幫我。
”牡丹一笑,彎腰拿起碗筷塞到他手裡:“好了,快吃飯,都冷了呢。
趕緊吃完去洗洗,早點休息,明日一大早還要進宮呢。
就算是鐵打的身,連着幾天吃不好睡不好,一直趕也熬不住。
”
蔣長揚看了林媽媽一眼,林媽媽似是更瞌睡了,伏在桌上動也不動。
遂将碗筷接過去放下,大膽地握住牡丹的手,捧到唇邊輕輕一吻,低聲喊了聲:“丹娘……”
想到前幾天所經曆過的擔憂害怕恐懼,牡丹眼眶頓時有些發熱,一任他捧着她的手,垂下睫毛低聲道:“幹嘛?
”
蔣長揚不語,隻是珍重地又連着吻了她的手好幾下,牡丹的眼眶濕了。
扭着手道:“你幹嘛?
”
蔣長揚擡眼看着牡丹,隻覺千言萬語全都一齊擁堵在心口,半句也說不出來,隻道得一句:“我……”然後又低頭吻了牡丹的指尖一下。
二人的心頭盡是軟軟的,酸酸的,暖暖的,忽然聽得林媽媽那邊發出一聲輕微的響動,二人都吓得一齊丢了手,一本正經地站好,呆着不動,也不敢回頭去看林媽媽,臉全都紅成了一片。
半晌,不見林媽媽有任何動靜,蔣長揚大着膽瞅了一眼,望着牡丹做了個輕松的表情,二人忍不住,都一聲笑出來,重新往桌邊坐了。
蔣長揚滿足地吃着飯,含笑看着牡丹,喊道:“丹娘……”
牡丹應了,把盤裡好吃的揀給他,卻又聽他喊了一聲:“丹娘……”
牡丹又應了,他卻又沒了下,如此番兩次之後,牡丹偷偷了他的胳膊一把:“你要幹嘛?
”
蔣長揚含笑低聲道:“不幹嘛,就是想喊喊你,聽你答應我。
”
牡丹一時忍不住,翹起唇角來:“我給你做了點東西,我針線不好,就是一個荷包和兩雙襪,你可别嫌。
”
“就是一塊破麻布,我也稀罕。
”蔣長揚的眼睛笑得眯成一條縫:“我也有東西給你。
”
牡丹期待地看着他:“是什麼?
”
蔣長揚偏不告訴她,要拿喬:“你猜。
”
男人喜歡送女人,認為女人喜歡的東西通常無非就是那幾樣,比如自家老爹和哥哥們,就愛送家裡的女人們珠寶、衣料、名香、稀罕的小玩意兒,可牡丹覺得蔣長揚會送她的東西一定不是這幾樣。
便道:“我猜不着。
”
蔣長揚神秘兮兮地笑了笑:“你過兩天就知道了。
”
牡丹心癢難耐,帶了鼻音撒嬌道:“告訴我,快說……”
蔣長揚眼睛亮亮地看着她,突然低聲道:“發現你比從前更好看了。
是我眼花了還是你一天比一天更好看了?
”
“不好,嘴花花的。
”牡丹心花放,一時沒忍住笑了出來,道:“我倒是發現你比從前更老了。
”一邊說,一邊不由鄙視了自己一回,論真實年齡,她比蔣長揚還大那麼兩歲呢。
蔣長揚聞言,不自然地一僵,随即笑道:“我連着幾天沒洗臉,看上去自然老,等我好好睡一覺,用香澡豆細細洗幹淨了,就不老了。
”
他也怕人說他老。
牡丹哈哈大笑起來,林媽媽明顯地一驚,坐直了身體道:“怎麼了?
”
蔣長揚微微不滿地看着牡丹,急忙道:“沒事兒,丹娘聽我說笑話呢。
”
打量她不是過來人!
林媽媽忍住笑,一本正經地道:“還是該吃完飯再慢慢地說不遲。
”随即不再裝睡,而是坐直了身體,在一旁看着二人,開始實行她的職責。
二人悶悶地應了,蔣長揚暗怪牡丹:“就是怪你,笑那麼大聲做什麼?
”
牡丹含笑道:“我高興,想笑還不成麼?
莫非你要我笑才好?
”
蔣長揚歎道:“罷了,我說不過你。
”一時忍不住,又笑了,又偷偷踢了踢牡丹,道:“越來越兇了。
”
頃刻之間吃完了飯,林媽媽喚人進來收拾了碗筷,牡丹這才将第二日的賞以及這些天的事情慢慢說給蔣長揚聽,先說了瑪雅兒的事情,然後盯着蔣長揚看。
蔣長揚半點不自然的神情都沒有,隻認真點頭道:“這樣說來,實在多得她襄助。
等過了這個風口,我使人将她贖出來,有人去安西都護府的時候,再将她送過去好了。
”
牡丹有些輕松,又有些含酸:“她說她要給你做侍妾呢。
”
蔣長揚詫異地道:“有這回事?
會有這種事?
”
牡丹沒好氣地踢了他一腳:“很激動吧?
”
蔣長揚本是想笑,卻曉得關鍵時刻笑不得,絲毫不敢笑,讓了一讓,叫屈道:“最難消受美人恩,她是害我呢,你那麼聰明,可别上當。
”
牡丹白了他一眼:“明日我還要去赴宴,看看你爹替你相看的那個門當戶對的媳婦兒到底想出什麼招。
”
蔣長揚正色道:“别拿她扯上我,我消受不起。
”随即低聲笑道:“我媳婦兒隻有你才當得起。
等我這邊一松活了,我就來接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