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9章 鸠占鵲巢
随後宮人進來傳膳時,沈娴找了個借口,丢下蘇折和蘇羨,自己遁了。
連青舟和賀悠的這院子裡,兩人正準備用午飯,沒想到沈娴卻跑到了他們的院子裡來。
連青舟溫笑道:“皇上怎麼來了。
”
沈娴道:“朕來用午飯。
”
“怎的一個人?
”
一提起這茬,沈娴就有些郁悶,道:“鸠占鵲巢,朕不得已來跟你們湊合一下。
”
連青舟和賀悠對視一眼,道:“怎麼個鸠占鵲巢法?
瑞王去了皇上院裡?
所以皇上是偷偷跑過來的?
”
沈娴不否認,這倆人精,一下子全猜中了。
她沉吟道:“朕今日是不是很不對勁?
感覺跟中邪了一樣。
朕懷疑是瑞王給朕下了降頭。
”
導緻她一面對蘇折,今個就毫無戰鬥力。
連青舟道:“解鈴還須系鈴人,皇上懷疑瑞王下了降頭,就更不應該逃避,得去向他讨個說法。
”
賀悠亦贊同地點點頭,道:“況且皇上不像是那種被鸠占鵲巢以後還忍氣吞聲的人,這得多大的屈辱。
皇上應該回去。
”
沈娴道:“不妨,朕先在你們這裡吃飽了飯再回去。
”
連青舟道:“飯什麼時候都可以吃,可事情得先辦啊。
”
賀悠亦道:“皇上就不怕瑞王把太子殿下也迷惑了去?
”
沈娴瞅了他二人一眼,道:“今日怎麼廢話這麼多?
”
适時,蘇折已然派了宮人過來詢問,“請問楚君可在這院裡?
瑞王殿下正等楚君回去用午膳。
”
連青舟與賀悠連忙勸道:“皇上,大局為重,還是快去吧。
我們這裡沒準備皇上的午飯。
”
蘇折都派人來請了,這二人哪還敢留沈娴啊,恨不得趕緊把她催走。
看看那夜徇等人的近況,他們還不會傻到與蘇折争人。
最後兩人跟請神送佛似的,好歹把沈娴給送走了。
沈娴算是看出來了,這二人就是怕攤事兒。
沈娴重新回到自個院裡,此時蘇折與蘇羨已然坐在膳桌邊,還沒動筷,就等着她。
蘇折挑了挑眉,道:“你去找你帶來的那兩個商賈和文臣談事情了?
”
“嗯,談正事。
”沈娴過來坐下。
蘇折伸手給她舀了一碗羹湯,動作悠閑自在,修長的手指捧着白瓷碗,瑩潤分明,相得益彰。
他把羹湯放在沈娴手邊,笑了一下,道:“怎麼,他們卻沒留你吃午飯?
”
說來窩囊,沈娴郁悶道:“他們倒是想留,是我沒留在那裡吃。
”
“為何呢。
”
“明知瑞王到我院裡來用午飯,我若是有正事耽擱不回,難免會讓瑞王覺得我是怕了你。
”
“原來如此。
”蘇折看了看她,悠悠道,“你若再不回來,我倒真有些以為你是做賊心虛。
”
沈娴抽了抽嘴角。
她又沒做賊,幹什麼要心虛。
蘇折往她碗裡夾了菜,又給蘇羨夾了,沈娴和蘇羨才動筷開始吃飯。
蘇羨吃得安靜且滿足,小嘴油光光的,且他今日極其有胃口。
沈娴見他這模樣,不由想起以前一家三口吃飯時的光景。
她照例給蘇羨夾菜,蘇折便會往她碗裡夾菜,眼下也是一模一樣。
沈娴有些愣然,仿佛回到了過去。
蘇折見她盯着眼裡的飯菜發愣,便輕聲道:“不合口味?
喜歡吃哪幾樣你告訴我。
”他給沈娴夾菜并未過問她的口味,隻是猜想她大概喜歡吃哪些。
無疑他夾的菜都是合沈娴口味的,反倒讓沈娴無法反應過來。
沈娴搖了搖頭,道:“我自己來就好。
”
一聲不吭的蘇羨,及時補充了一句:“你夾的都不差,她平時喜歡吃的。
”
沈娴看蘇羨一眼,正色道:“食不言寝不語,好好吃飯。
”
蘇羨繼續悶聲吃飯,隻是桌子下面的那雙腿一直晃悠。
說起夜徇,來了北夏好幾天,基本沒怎麼出行宮去逛過。
他對蘇折是恨得咬牙切齒,天天晚上都有人到院裡來三查五搜,搞得他晚上睡不好覺,白天精神不濟,更無法在沈娴面前晃來晃去。
現在的情況基本上是沈娴被蘇折一人獨占,他以及那三十幾個美男都被晾在一邊了。
夜徇怎麼可能甘心就這麼算了。
畢竟他此行來,不是真的想要幫蘇羨刺激蘇折,他是真的希望能夠徹底把沈娴和蘇折拆散。
這幾天黑白颠倒,晚上睡不好,白天補瞌睡,導緻現在一到了晚上,他們一個個就十分精神。
反正晚上也沒好覺可睡,夜徇索性帶着人到了沈娴的院裡來。
彼時沈娴正準備攜蘇羨去花園裡散散步,看見院裡的美男子倍感詫異。
這一張張臉孔确實生得清俊,沈娴之前草草見過兩次,而今再看,依然認不全誰是誰。
盡管這一幅光景秀色可餐,可沈娴對于這些美男子,着實生不出什麼興趣。
不等沈娴開口,夜徇便笑呵呵道:“這幾晚,天天有人來抓刺客,沒辦法,适應了黑白颠倒,長夜漫漫無聊得緊,就來找女君唠唠嗑。
”
沈娴面無表情道:“你想找人唠唠嗑,你們可以相互唠。
”
夜徇在初初降臨的夜色中笑得魅然,道:“他們大老遠地來一趟,卻隻是換個地方相互唠唠嗑,這與他們服侍女君讨女君歡心的初衷不一樣。
”
沈娴眯了眯眼,神色有些發冷,道:“這些人并非朕的後宮,朕也不需要任何人來服侍。
你若識相的,現在就帶着他們給朕回去。
”
夜徇走上前,眼裡倒映着燈火一簇,他對着沈娴譏諷道:“女君好生涼薄啊,用得着他們的時候你便拿他們去刺激别的男人,現在用不着他們了,卻又棄之不顧。
你這與三心二意、始亂終棄有什麼差别。
”
沈娴從沒想過要拿他們去刺激蘇折,隻是等她發現的時候,他們已經在船上了。
這夜徇又是帶頭起哄的,為了不讓自己顯得太過心虛,她才不得不把這些人帶到行宮裡來。
除了最初那次宮宴上,她應了北夏皇一句以外,不曾與他們有過半分親密的舉動。
沈娴原想,等過兩天把他們帶回大楚去以後,怎麼召集來的就怎麼遣散去。
隻要他們安分守己,在這裡沒惹出什麼事、掀起什麼風浪來,沈娴就算松了一口氣。
可顯然這夜徇不是個安分守己的貨色。
沈娴道:“你不要以為在這裡帶頭起哄,就能渾水摸魚。
他們不是朕後宮裡的人,至于那些挑撥離間的把戲,你最好還是省省。
并不是每個人都跟你一樣,是夜梁的六皇子,到底是一時受你挑唆重要,還是他們的命重要,他們自己會掂量。
”
這話語聲不大不小,卻能讓院子裡的每一個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一時間大家臉上的神情各異。
誠然,他們不比夜徇,若是惹惱了女君,是有可能随時掉腦袋的。
沈娴站在台階上,睥睨着夜徇,她忽而勾了勾唇,道:“至于你說朕涼薄,君王可不就涼薄麼。
除了他,誰貼上來都沒用。
”
夜徇也不惱,隻是笑。
可那笑容裡少了兩分張揚,多了兩分黯然與不甘。
夜徇看着她道:“要是你一輩子都再也不能和他在一起,旁人不管怎麼努力,也一輩子不能捂暖你的心?
這幾年都是誰陪在你身邊哄你開心給你解悶,你難道一絲絲都不看在眼裡?
”
沈娴無言答他。
夜徇進了她後宮幾年,沈娴對他雖沒有了最初的敵意,可也不會對他有半分情意。
夜徇嗤了嗤,又道:“算了,等着你回心轉意,怕是我這輩子都沒什麼可指望的了。
可得不到你的心,讓我常伴君側也好。
”
先前的黯然神傷晃眼即逝,夜徇又懶洋洋地笑道:“他們雖不是女君的後宮,可也是受命前來,聽說還是收錢辦事的。
他們多才多藝,職責就是哄女君陛下開心,這要是無所作為,豈不是白白收錢了。
”
這時一名帶頭的男子上前兩步,溫文有禮道:“六皇子殿下說得不假,我等就是專為陛下解憂而來的。
若是什麼也不做,于心有愧。
既然陛下用不着我等做其他的,那為陛下彈琴鳴樂,以盡綿薄之力也可。
”
沈娴淡淡道:“朕要帶太子去散步,沒時間聽爾等彈琴鳴樂。
”
夜徇道:“沒時間不要緊,這去散步又散不了一個晚上。
他們先準備一下,等你們回來,正好可以聽曲賞樂呢。
”
沈娴不予理會,牽着蘇羨就走。
可回頭之際,在夜徇的帶頭下,見這些人絲毫沒有識趣要離開的樣子,反而帶着樂器有備而來,正要登堂入室去準備。
給楚君準備的這院落,當然不小。
除去寝房,還有膳房、大殿等,可堪比宮中的一座宮宇,隻不過格局稍稍精緻了些而已。
沈娴繃着臉,眼看着夜徇帶着一群人進了會客的大殿。
先前沈娴倒很少用這大殿,眼下裡面燈火通透明亮,再加上有人調琴試音,瞬時就給這安靜的院落裡染上兩分奢華靡靡的氛圍。
這母子倆真要去散步了,還指不定他們能把這裡鬧成什麼樣子。
于是最後沒散成步,沈娴又牽着蘇羨回來,暫且進了大殿落座,看他們禍禍。
沈娴本打算聽兩首曲子,讓他們聊表一下心意就散夥走人,結果大晚上這樣一張羅起來,了無睡意,關鍵她在這古代還是頭一次見男人跳舞,未免覺得新鮮。
沒錯,這群人一定是排練過,鳴樂也就罷了,居然還跳起了舞!
說他們多才多藝,真不是亂吹的。
沈娴見他們長衣素服,揮袖飄飄,輕盈似飛鴻,十分具有美感。
她坐了一陣,怎想這一支舞遲遲沒有要結束的樣子,夜徇坐在下首,還拿了一架琴來端放在膝上,撩了撩錦繡華袍,跟着撫琴配樂。
他手指在琴弦上撩撥,遊刃有餘,琴聲清脆悅耳。
沈娴沒想到他還挺有才。
沈娴不知不覺坐得久了些,她完全是抱着一種欣賞的态度在觀看,這些男子舞跳得再好,也讓她生不出什麼非分之想。
結果這些男子越跳越膽大,揮着廣袖時不時往沈娴面前拂過,有些挑逗的意味。
沈娴眼花缭亂,與夜徇道:“夠了,讓他們都退下。
”
夜徇手裡未停,因而琴音也未斷,他似沉浸道:“女君不再好好欣賞一下嗎,看看這裡面有沒有哪個身段是合你口味的。
想要找到與蘇折相似的,也能從這裡面找得到呢。
”
說着一記眼神瞟到殿上的男子,便有其中一個上前,一枝獨秀。
從身量上來看,确實和蘇折有兩分相像。
沈娴不由想起蘇折着白衣時候的光景,再看看眼前,眼神就變得分外銳利和挑剔。
沈娴斜支着頭打量,道:“你說他渾身上下哪一點值得拿來與蘇折相提并論。
”
夜徇道:“身形差不多不就得了麼,熄了燈都一個樣。
”
沈娴冷眯着眼:“夜徇,你不要太無恥。
”況且蘇羨還在這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