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1 章 你還嫌不夠亂？

　　聽到姜歡的話，姜沅身子一僵。

　　連歡歡都這麽認為嗎？

　　她在想，如果自己現在去和別人說，陸席城是個十惡不赦的衣冠禽獸，估計也沒有人會相信吧？

　　所以他在自己面前暴露真實面目，是不是在某種程度上，他們真的算是一條繩上的螞蚱了？

　　兩人跟着陸席城走出樹林，他們并沒有走原路，那個地方現在有警察在，已經被警戒線封鎖，他們過不去，甚至還有可能被抓起來。

　　姜歡遠遠地看到那邊燈光閃爍，下意識的抓緊了姜沅的手。

　　說到底她也不過十三歲，遇到這種場面怎麽可能不害怕？

　　先前她看到那幾個同學欺負姜沅，差點以為自己就要失去她了，所以她被憤恨沖昏了頭腦，失去了理智。

　　現在，她已經冷靜下來了，沖動的後果便是帶來無盡的後怕。

　　她怕自己被抓，怕自己會死，怕自己會坐牢，也怕姜沅傷心難過，更怕自己再也見不到大哥醒來了。

　　但她再怕，也不敢表現的太明顯。

　　繞過案發現場，上了路邊的車，陸席城是一個人前來，開車也是他。

　　姜沅她們坐在後面，她緊緊地抱着姜歡，兩人依偎在一起，在彼此身上尋找安慰。

　　陸席城也沒問她們發生了什麽，就好像他真的隻是幫陸南一個忙，把她們接出去而已。

　　陸席城将她們送回家，姜歡往外面看了眼，樓下有好多人，平常這個點基本沒什麽人了，今天這麽多人圍着顯然不正常。

　　她急忙抓住前方的座椅，焦急地說，“小叔，能不能帶我們去別的地方？
我不想過去……”

　　陸席城瞥了她一眼，“去哪裏都沒用，自己乖乖過去，你不可能躲一輩子。
”

　　他的話讓姜歡面如死灰，無力地跌坐在座位上。

　　姜沅焦急地說，“陸先生，歡歡不能被抓……”

　　陸席城打斷她，“她現在最需要做的，就是自己過去自首，并且配合警察調查，她未滿十四歲，若是事出有因，她不會有事，繼續躲着對她沒有好處。
”

　　他的話讓姜沅打消了帶姜歡躲起來的念頭，可她還是猶豫，“真的嗎？
”

　　“你不信我，就自己去找地方躲起來。
”

　　姜沅不說話了，隻是緊緊抓着姜歡的手，心中在天人交戰。

　　姜歡稍微冷靜了一下，對姜沅說，“姐姐，我去吧，小叔都說了我不會有事的，我肯定不會有事，你在家等着我好不好？
”

　　姜沅張了張嘴，還是說不出話，一開口眼淚便不受控制的掉下來。

　　最後還是姜歡自己掙脫了她的手下了車，飛快的往那棟樓跑去。

　　姜沅轉頭，雙手撐着車窗，拼命地想要看清楚姜歡的狀況，然而她除了一片模糊的燈光，什麽都看不清楚。

　　她隻聽到那頭的聲音變得十分嘈雜，就像巨石掉進水裏，引起軒然大波。

　　是姜歡跑過去引起的混亂，鬧得最兇的是那兩個男生的家長，紛紛沖上來要和她拼命。

　　周圍還有拍照的記者和群衆，發生這麽大的事，自然也來了不少的記者，争前恐後的報道這件事。

　　她一個人面對那麽多人，該有多害怕？

　　姜沅再也坐不住了，推開車門就要過去，她要陪着姜歡。

　　但陸席城好像猜到她要做什麽，她剛推開門，就被他推了回去，她跌回座位上。

　　“你幹什麽！
”姜沅爬起來又要沖出去。

　　男人忽然抓住她的肩膀，将她摁在座位上，随後跟着上了車。

　　“你還嫌不夠亂？
”

　　他聲音一如既往沒有波瀾，卻好像有種攝人心魄的魔力，讓姜沅狠狠一怔。

　　“那些家長不知道你長什麽樣，你現在過去告訴他們，你是姜歡的姐姐，你覺得等姜歡被帶走後，他們會不會找你麻煩？
”

　　姜沅愣在原地。

　　片刻後，她無力的耷拉下肩膀，小聲啜泣起來，“那我就在這裏什麽都不做麽……她還那麽小…”

　　“你什麽都不做，就是對她最大的幫助，明知自己什麽都做不了的情況下，還自以為的往前沖，那叫搗亂。
”

　　姜沅沉默地低下頭，被他罵的啞口無言。

　　他罵得對，她除了添麻煩，除了搗亂什麽都做不了。

　　她就不該活在這個世界上！

　　姜沅到底還是崩潰了，捂着臉，趴在座椅上悲恸地哭了起來。

　　“為什麽死的不是我，為什麽三年前我沒有死，為什麽……”

　　“為什麽讓我活下來，活着拖累了歡歡，哥哥也因為我躺在醫院裏，我這樣的人為什麽要活着。
”

　　她不知道在和誰說話，像是在自言自語。

　　像在發洩。

　　姜沅不止一次覺得，自己是這個世界上多餘的人，連她自己都讨厭自己。

　　可明明三年前，不是這樣的。

　　陸席城關上了車窗，隔絕了外面的聲音。

　　隻剩下，車內姜沅撕心裂肺的哭聲。

　　上次她這麽哭，是三年前，被困在大火中，親眼看見父母被大火吞沒，親眼看着父母用盡生命最後的力氣，把姜緋推向她，聲嘶力竭的喊他先救妹妹。

　　她從來沒感覺短短的三米距離會那麽遙遠，遠到她這輩子永遠都走不到父母面前，那時候她什麽都做不了。

　　而他們留給她最後一句話，是照顧好歡歡。

　　她沒做到，她沒有照顧好歡歡，她辜負了父母的期望。

　　現在歡歡出事，她還是一樣什麽都做不了。

　　她一樣都沒做到，讓她活着幹什麽……

　　姜沅腦海裏不斷浮現出三年前那一幕，父母的眼神像鋒利的刀刃，一遍又一遍的割裂她的靈魂。

　　她死死攥着胸口，胸腔裏蕩開一陣陣刺痛，像三年前那般，疼的胃也跟着抽搐。

　　一隻手落在她臉頰，姜沅抓住那隻手，狠狠咬咬下去。

　　那隻手微微一僵。

　　她死死咬着那隻手，像是要将心中所有淤積的情緒都釋放出來，似乎越用力，越能減輕心中的疼。

　　不過片刻，她在嘴裏嘗到了血腥的味道。

　　這股味道也讓她混沌的腦子短暫清醒，她猛地丢開那隻手，“對不起。
”

　　說完，她又轉頭撲向車門，趴在車門吐了起來。

　　胃裏一陣痙攣，翻江倒海的氣息湧上喉頭，她吐得昏天黑地。

　　一時間分不清是胃疼還是心髒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