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傍晚，小廖載着李緣回了心園。

　　 李緣仍是沒什麼精神，靠在炕上發呆。

　　 小廖支吾解釋：“……等了三個多小時，還是見不着。
醫生答應将信件給李教授看，說她在接受針灸，身體非常虛弱，暫時不方便探望。
”

　　 江婉熬了白粥，加了一點兒豬肉和姜絲，端進來給李緣吃。

　　 李緣愧疚低聲：“你懷着孩子，不要太操勞。
廚房做什麼，我随便吃點就行。
”

　　 “隻是懷着孩子，又不是動不了。
”江婉道：“您别讓我擔心。
”

　　 李緣哪怕沒什麼胃口，也顧忌小徒弟仍懷着孩子，不得不坐起來喝粥。

　　 早春的天氣時而濕冷，時而冷燥。

　　 粥很軟糯，豬肉也很鮮甜，配合一點點嫩姜，吃着很舒服。

　　 李緣慢慢吃，和小徒弟低低聊着話，不知不覺就喝完了。

　　 “師傅，我那本連載文快完結了。
這是我之前寫的結局，林姐給我重新寄了回來，說覺得結局不夠完美，希望我再斟酌重新寫。
”

　　 江婉将草稿紙掏出來，遞給李緣。

　　 “之前的大綱我大緻說給您聽過。
您看看這個，究竟是要完美大結局，還是我這個結局好？
”

　　 李緣轉移了注意力，接過緩緩打開。

　　 “小林是想要主角完美團聚退隐江湖，是吧？
”

　　 江婉點頭：“她是這個意思，覺得沒必要讓男主斷臂再退隐。
我是覺得人生沒法圓滿，哪怕是武功再高的人，也絕不是無懈可擊。
”

　　 “對。
”李緣溫聲：“天道忌滿。
他這般驚才絕豔，外貌出衆，機遇也奇妙，已經是得天獨厚。
他見識過人心險惡，也嘗遍酸甜苦辣，從斷臂的苦痛和抑郁中幡然醒悟，最終大徹大悟回歸本心，才可能選擇退隐江湖。
他還那麼年輕，心志上如果沒有一番苦痛，應該不會放棄那麼精彩的江湖狂放潇灑生活。
”

　　 江婉附和：“我也是這般想的。
本來還想把女主寫死，讓他痛徹心扉，讓他心灰意冷退隐江湖。
可新編輯特意給我打了電話，說一大堆作者寄信打電話去報社，說想要完美大結局，千萬不要拆散男女主。
他都強調兩回了，一說起我就忍不住想笑！
”

　　 李緣也笑了，道：“讀者的情感都很真摯和直接。
他們代入了男女主，故此才會有這樣的期盼。
但作為作者，不該過度迎合讀者，還是要實事求是。
”

　　 江婉道：“那我就不改了。
女主還是活着，陪着斷臂的男主一起歸隐吧。
”

　　 李緣點點頭：“挺好的。
此女主不會武功，能用暗器和智慧保護自己，也是一個很特殊的武俠女主，算是蠻有識别性。
”

　　 “是啊！
”江婉道：“我一開始給她定人設的時候，就沒想過她得武功多厲害，背景多強大。
”

　　 李緣微微一笑：“這一本比出版的第一本還要精彩些，文筆更成熟，故事情節也更扣人心弦。
等完結後，應該很快有出版社幫你出版。
”

　　 “不急。
”江婉道：“兩周後才連載完結。
”

　　 李緣關切問：“那得等你坐完月子後，再做新計劃吧？
”

　　 “不寫了。
”江婉搖頭：“我打算跟李編輯一起開個出版社，之前已經跟您提過了。
”

　　 李緣驚訝問：“小李同意了？
”

　　 “答應了。
”江婉道：“她說元宵節後就過來京都找我，應該快到了吧。
”

　　 李緣蹙了蹙眉：“人手得充足……單憑你們兩個，估計還得聘多幾個人。
”

　　 “不還有您嗎？
”江婉道：“算多您一個！
再找一些人來兼職，一點點慢慢做。
”

　　 李緣懵了一秒鐘，啞然失笑。

　　 “我都這把年紀了，你還敢要啊？
”

　　 江婉：“姜還是老的辣。
師傅，您不用妄自菲薄，年齡不是你的阻礙，而是您光輝的戰績。
”

　　 李緣聽得雙眼發亮，很快來了興趣。

　　 “你是要搞哪一類型的出版社？
”

　　 江婉答：“文學類和學習類，兩者兼顧。
”

　　 李緣想了想，提議：“可以先做學習類的。
至于文學類型的，咱們看局勢再做适當調整。
這邊畢竟不及南方那邊開放，有些書還是賣不得。
”

　　 “我也是這麼想。
”江婉低聲：“我打算找重點小學和中學的老師出一些輔導題和練習題，然後裝訂成冊出版出售。
您覺得怎麼樣？
”

　　 “好啊！
”李緣道：“目前此類書籍在市面上極少。
自恢複高考以來，各地學生的學習激情高漲，各小中學都在擴大招生。
如果能有相應的學習資料，必定引發購買高潮！
”

　　 江婉笑開了，提議：“師傅，到時您帶着我們一塊兒幹吧。
”

　　 “……不一定能成。
”李緣慈愛道：“但你有想法，也有理想，我自然全力支持。
我是天生勞碌命，不幹點兒什麼，骨頭就會發癢，渾身難受。
但我也上了年紀了，眼光和精力比不得你。
與其說我帶着你們幹，不如說是你給我找一點生活的寄托。
”

　　 江婉笑道：“那就這麼說定了！
等小李來了，咱們就開幹！
”

　　 李緣忍不住看向她的大肚子，勸道：“孩子要緊，還是先坐好月子，賺錢的事不必太着急。
”

　　 “不影響。
”江婉解釋：“我打算先将小李安頓在前院。
前院側面不還有兩間寬敞的門房嗎？
我打算開個側門，暫時定為辦公室。
”

　　 李緣驚訝挑眉，很快贊許點頭。

　　 “不錯不錯！
這個主意确實蠻不錯的。
一來地方不用空着浪費，二來你也能兼顧得了家裡的孩子和雜事。
與其去外頭租地方辦公不自在，不如自家地方寬敞，還能省下一筆必要的固定開銷。
”

　　 “是啊！
”江婉提醒：“另外，這兒交通方便，算是市中心的中心，不管去哪兒都很便捷。
再者，街對面的郵局中心正在裝修，聽說會是京都這邊最大的郵局。
到時不管收信件還是其彙款業務，都會非常方便。
”

　　 李緣盯着她看，調侃：“看來，當初被逼辭退反倒成了你創業的契機呀！
”

　　 “哈哈！
”江婉點頭：“誰說不是呢！
危機也可能是新機遇。
人啊，就不能太輕易被打敗。
”

　　 李緣贊許道：“對，就得這麼硬氣！
好樣的！
”

　　 江婉跟他聊起之前雜志社的同事，有些頗不好意思。

　　 “林姐那邊的兼職……應該半個月後就沒了。
我最後的完結稿子寄過去後，她檢查完也就結束了。
”

　　 李緣淡然搖頭：“不必愧疚，她應該能緩過來了。
這半年多來，她的生活穩定許多，精神面貌也不錯。
”

　　 “可她還要養兩個兒子。
”江婉有些擔憂問：“能顧得過來嗎？
”

　　 李緣壓低嗓音：“你還不知道吧？
她之前的愛人那邊已經後悔了，每個月答應給十五塊錢幫忙養兩個兒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