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更半夜，喝的醉醺醺的蘇建國回來了。

　　蘇顔幾乎立刻就從睡夢中醒來，然後點燃屋裡的煤油燈。

　　雖然她不需要，但卻能為蘇建國照亮。

　　等她到了屋門口，蘇建國已經踉踉跄跄的走了進來。

　　“爸，你沒事吧？”

　　蘇顔觀察着他的情況。

　　蘇建國步子發飄，可還是一眼就認出了她。

　　“顔顔，爸是不是吵醒你了？”

　　舌頭有些長，但總算還能正常表達。

　　“沒關系，進屋吧。”蘇顔難得主動攙扶着他。

　　進屋之後，她沏了一杯濃茶遞到了蘇建國面前。

　　蘇建國看着冒着熱氣的茶水，突然冒出一句，“顔顔，如果你不是蒙着眼睛，爸都覺得你能看到了。”

　　“我隻是習慣了。”蘇顔很淡定的回着，“喝了這杯茶水會舒服些。您去哪裡喝酒了？”

　　不動聲色的岔開話題。

　　蘇建國沒有回答，反而從口袋裡掏出一個厚實的信封。

　　不用打開看，也能知道裡面裝的是什麼。

　　“這些錢是我借來給沫沫看病的。”

　　蘇顔對于他的這個舉動并不意外，如果他真的撒手不管才不對勁。

　　“好，您先睡吧，明天再去醫院。”

　　“顔顔，你是不是覺得爸特别傻，特别偏心？李秋華都做出了這樣的事情，我還能一次又一次的原諒她？”蘇建國不停的碎碎念着，顯然并不想要休息。

　　蘇顔沒有照顧醉酒人的經驗，隻能順着他說。

　　“您跟李秋華有感情。”

　　“感情？呵呵，是啊，在一張床上睡了這麼多年，孩子都生了，當然有感情。”蘇建國更像是在自言自語。

　　“當年是李秋華救了我一命，每次我生氣的時候都會說服自己，如果沒有當年的她，也就沒有現在的我了。”

　　蘇顔确定他确實是喝醉了，不然不會跟她說這些，可是她對他們之間的往事絲毫不感興趣。

　　“不過絕對不是愛情，我蘇建國這輩子隻愛過一個人，一個世界上最好的女人。可是她卻離開了我，離開了我……”

　　蘇顔知道這個人就是她的母親。

　　黑布下的目光微微閃爍，直接試探道：“那她是怎麼死的？”

　　就算是生病，她也要知道是什麼病。

　　蘇建國突然直勾勾盯着她的臉。

　　蘇顔緊張幾分，擔心他是不是又清醒了一些？

　　“顔顔，其實你長的特别像你母親，不過你母親比你漂亮。你母親很溫柔，不管我做什麼都會無條件的支持我。她特别懂我，就算我有心事不說，她也都能知道。”

　　蘇建國呢喃着，仿佛透過她看到了自己牽腸挂肚的女人。

　　“她那麼厲害，你們是怎麼認識的？”蘇顔不确定能不能得到回答。

　　這一次蘇建國陷入了回憶中，“那晚下了大雨，我從工地上工回來在雨夜中遇到了她。很冷，她隻穿着一條白色的長裙站在那裡。我過去想把蓑衣給她，她不肯要。明明那麼冷，她卻不要。”

　　蘇顔随着他的呢喃，腦海中自動勾勒出一副畫面。

　　“她不知道避雨，就那麼站着。我雖然離開了，但卻一直都想着她。她要在那裡多久？要去哪裡？等我再次回過神的時候，已經又回到了那個地方，可是她卻離開了。”

　　所以這就是一見鐘情？

　　蘇顔可沒想到父母的相遇會是這樣的情景。

　　蘇建國的聲音繼續着，“雨停了，可是我失魂落魄了。還沒等到家，我就聽到了不遠處一個女孩子在跟人争吵。”

　　蘇顔皺了眉頭，“是她嗎？”

　　蘇建國用力點頭，“是她。她跪在那幾個人的面前，說永遠都不會回去。”

　　蘇顔敏感的意識到了什麼，“那幾個人是誰？”

　　“她的家人。”

　　蘇建國的回答讓蘇顔呼吸一滞。

　　她從來都沒有聽任何人提到過母親的家人。

　　“當時我年輕氣盛直接沖了過去，我把他們當成了威脅她的壞人，要跟這些人拼命，可是不知道怎麼回事就突然昏倒了。等我再醒過來，就隻剩下我們兩個人。我把她帶回家，我們相戀了……”

　　蘇建國依然在訴說着。

　　每一個細節，每一件事，都如數家珍，細細的講述。

　　即便蘇顔隻是聽着，都能感受到當年他們之間的感情有多好。

　　如果不是父親喝醉，恐怕永遠都不會跟她說這些。

　　不知道過去多久終于講到了她五歲的那一年，就是那一年母親去世，她開始疾病纏身。

　　蘇顔支棱着耳朵聽着，可蘇建國講到這裡的時候突然嚎啕大哭。

　　她還是第一次看到一個男人哭的這麼傷心。

　　“爸，都過去了。”

　　看到蘇建國的淚水，她的心裡就像是壓了一塊大石頭，沉甸甸喘不上氣，不想繼續問下去了。

　　“都是我的錯……我的錯，是我讓湘柔懷孕了……是我，害死了湘柔……”

　　蘇建國哽咽的話語，讓蘇顔怔住了。

　　“爸，你說清楚。我媽不是病死的嗎？跟你有什麼關系？跟她懷孕又有什麼關系？”

　　心頭有了一股不詳的預感。

　　難不成母親的身體不能懷孕嗎？可如果是那樣，怎麼可能等到她五歲的時候才會出事？

　　蘇建國的眼睛裡全是淚水，緊緊握住了蘇顔的雙手。

　　“顔顔，你媽媽愛你，她真的愛你……”

　　蘇顔急躁的想要弄清楚，可是蘇建國卻支撐不住倒了下去。

　　即便已經昏睡過去，他依舊在哭。

　　“爸？”

　　蘇顔心煩意亂。

　　為他脫掉鞋子，蓋好薄毯，守了一會兒确定他不會有什麼古怪的行為之後，才走了出去。

　　蘇建國說的那些不停在她腦子裡盤旋着，很快就整理出了幾條重要的信息。

　　第一：母親是有家人的，不過很可能因為某種原因，跟家人斷了所有聯系。

　　第二：雖然父親的講述都是生活中的點點滴滴，可是通過一些小細節，她依然可以判斷出母親并不是普通人。

　　就比如，父親說了她還沒有出生之前，母親就已經斷定了會生下女兒，并且取好了她的名字。

　　這種事父親可以認為是母親喜歡女兒的期盼，可是對于她來說，絕對不是那麼簡單。

　　還有最重要的第三點，那就是母親的死一定跟她的出生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