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花谷外。

　　 甯天一行人已經離開。

　　 “接下去找一處安靜的地方，吃下青花露，祛除那黑氣就好。”

　　 白雪歌迅速說着。

　　 隻是說完這些，她又忍不住道：“甯天，那個吊墜是什麼？”

　　 甯天道：“好東西，我有用。”

　　 之後再無解釋。

　　 白雪歌知道這裡面甯天有秘密，但他不說，她也沒問。

　　 随後換了個話題繼續道：“剛才你說那個青花谷的屠長老，是什麼毒難之體，這是真的？”

　　 “當然。”

　　 “她就是毒難之體。”

　　 甯天解釋道：“這種身體，和蘇雪的天機之體、小胖的萬幸吉體一樣，都是天生的。”

　　 “她天生帶毒，而且身體裡的毒素會随着時間的推移越來越濃，直到把她毒死。”

　　 “按理來說，她應該活不到二十歲。但她活下來了，還活得這麼久。”

　　 “而申素衣是天仙，按理說應該壽數悠久、實力強勁，但她的身體卻虛弱、衰老不堪，我看了，是因為她體内有一種很強的毒，而且日積月累，不斷侵蝕她的身體。”

　　 他說到這裡，頓了頓：“所以這兩者之間的因果不難猜。”

　　 “隻是申素衣不說，屠麗娘不察覺，沒有人知道罷了。”

　　 白雪歌聽到這裡，很是感慨：“那屠麗娘也太過分了！”

　　 “她師傅為了她做了這麼多，她居然還要欺師滅祖！”

　　 甯天微微搖頭：“這裡面的恩恩怨怨，我們不是當事人，不好做評判。”

　　 “走吧，找一處安靜的地方，喝下青花露，祛除黑氣！”

　　 ……

　　 此時的青花谷裡，依舊一片安靜。

　　 靈兒寸步不離地守在昏迷過去的申素衣身邊。

　　 而屠麗娘等人，此時在雲嬛離開後，身上的束縛威壓也已經散了，行動恢複自由。

　　 “麗娘，我們還要不要解決她？”

　　 那兩個長老詢問屠麗娘。

　　 這話一說出，靈兒立馬繃緊神經。

　　 此時的屠麗娘，表情裡帶着強烈的掙紮，如果她不知道自己的身體有毒，如果她不知道申素衣這些年來在不斷幫她吸毒，此刻的她絕不會猶豫，絕對會立刻、當即殺了申素衣。

　　 但知道這一切之後，屠麗娘下不去手。

　　 “不，這裡你們不要管了，先走吧。”

　　 屠麗娘吐出這句。

　　 那兩人皺起眉：“麗娘，做大事者不拘小節。”

　　 “這是最好的機會了。”

　　 “不要錯過啊……”

　　 屠麗娘猛然擡頭，眼睛發狠：“我讓你們先走！聽不明白嗎？”

　　 她地仙巅峰的威壓彌漫開，這二人立馬不敢廢話，紛紛低頭離開。

　　 靈兒在這威壓之下，臉色更加難看。

　　 然而等那兩人走後，屠麗娘身上的威壓瞬間散了。

　　 她看着床榻上衰老至極的申素衣，并不說話。

　　 隻靜靜地等她蘇醒。

　　 又過了半個時辰，昏迷中的申素衣終于悠悠轉醒，隻是她一醒來就激動無比：“月郎！月郎！”

　　 她幾乎是嘶喊着醒來的。

　　 屠麗娘知道，月郎是抛棄申素衣的那個男人的名字，幾千年來，申素衣每次提起這個名字，都是咬牙切齒，恨不得吃他的肉喝他的血，此時此刻，卻充滿了急切和焦慮。

　　 “師祖！師祖！”

　　 靈兒趕緊攙扶住申素衣的胳膊：“您沒事吧？師祖！”

　　 申素衣這才緩緩回神，随後眼神一定，立馬道：“那個男人呢？剛才給我施針的男人呢？”

　　 “他……他們走了。”

　　 “給我抓回來！我要把他抓回來！他和月郎一定有關系！一定有關系！”

　　 申素衣大喊着。

　　 靈兒卻趕緊求饒：“師祖，哥哥和姐姐們都是好人，求您不要對他們下手。”

　　 聽到這句，申素衣怒斥：“你怎麼這麼蠢！”

　　 “滾！你個吃裡扒外的！”

　　 怒斥之間，她揚起手，差點一巴掌甩到靈兒的俏臉上。

　　 還是屠麗娘拉了靈兒一把才避開。

　　 屠麗娘知道，申素衣的脾氣極大、極臭。

　　 一言不合就會動手。

　　 “靈兒還小，受不住你這麼一巴掌。”屠麗娘說道。

　　 “你！”

　　 “孽徒，你怎麼還在這裡！”

　　 申素衣注意到屠麗娘，臉色極其難看：“你還想殺我？來啊，我倒要看看，你還怎麼殺我！你個孽徒！”

　　 “最髒最臭最沒用的東西！”

　　 屠麗娘聽着這些，卻忽然噗通一聲跪下。

　　 申素衣的斥罵當即一頓。

　　 屠麗娘問道：“師傅，我是毒難之體，我本來活不到二十歲，是你一直給我吸毒，救我性命的，對不對？”

　　 申素衣嘴角一抽，最後冷笑道：“是，沒錯，就是這樣，我給你吸毒了幾千年，那又怎麼樣？”

　　 屠麗娘嬌軀一顫：“你為什麼從來不說？”

　　 “我為什麼要說？”

　　 申素衣反問：“我是你師，你是我徒，師傅救徒弟天經地義！”

　　 “有什麼可說的！有什麼可再議的！”

　　 “你怎麼這麼蠢，還要問這種問題！”

　　 屠麗娘聽到這裡，忽然笑了：“你一直是這樣，一直是這樣……”

　　 “張嘴閉嘴就罵我蠢。”

　　 “稍有不順你的意就動手，雖然傷不重，但你這樣，也會傷人的知道嗎？傷的是心！”

　　 申素衣卻冷哼一聲：“那又如何，我就是如此。”

　　 “你就是蠢。”

　　 “你就是不知所謂。”

　　 “我隻是在說實話！”

　　 屠麗娘深吸一口氣：“沒錯，我是蠢，幾千年了，居然都不知道你為我吸毒幾千年。”

　　 “你對我是好的。”

　　 “如果沒有你，我早就死了，你還教授我醫術，教授我功法。”

　　 “但在我這個愚蠢的腦子裡，隻有你對我的貶低和侮辱。”

　　 “我心有不甘，我心有怨恨。”

　　 “所以我今天欺師滅祖。”

　　 “是我蠢。”

　　 屠麗娘跪在地上給申素衣磕了一個頭：“我錯了。”

　　 “我要給師傅恕罪。”

　　 說着，她忽然直起腰，随後高高揚起右手，狠狠砸在地上。

　　 咔嚓一聲！

　　 骨骼斷裂，鮮血迸發！

　　 雪白的骨茬都刺破了皮膚！

　　 屠麗娘毫不猶豫折斷手臂，粉碎筋脈，最後蒼白着臉吐出一口血。

　　 靈兒尖叫了一聲：“屠師叔！”

　　 申素衣的眼皮跳動了一下。

　　 屠麗娘直接廢了她的右手！

　　 而且她的廢法，便是有斷骨草都不能接續，她那隻右手真的廢了！

　　 “我，廢手謝罪。”

　　 說完這些，屠麗娘又擡起頭，一雙眼睛閃亮無比：“但是，師傅，你也有錯。”

　　 “師徒四千年。你對徒弟的教導，永遠隻有貶低和侮辱。”

　　 “你這樣的刀子嘴，太厲害，太傷人，也太傷心。”

　　 “我質疑自己，我否定自己，我折磨自己……我夜不能寐幾千年！”

　　 “你這樣……是不對的！”

　　 她大聲反駁着。

　　 申素衣的嘴唇微微顫抖。

　　 屠麗娘最後再次對申素衣磕了一個頭：“但屠麗娘欺師滅祖，終究是大罪。”

　　 “廢手不能贖！”

　　 “我自請逐出青花谷，放逐極寒淵，永生永世，不入南域！”

　　 說完，她猛然起身，低着頭倒退：“我走了，師傅。”

　　 “蠢笨的徒兒，再也不會讓你覺得沒用了。”

　　 “還希望師傅對靈兒，不要再這樣了。”

　　 屠麗娘說完，頭也不回地離開。

　　 靈兒追出去：“屠師叔！屠師叔……”

　　 申素衣坐在床榻上，一隻手揪住心口，最後噗嗤吐出一口血。

　　 不知道是激動的，還是憤怒的。

　　 自五千年前，她大婚之日被抛棄之後，申素衣就性情大變，整個人從溫和平靜，變成了易怒易爆。

　　 她對人對事稍有不對就憤怒、斥罵、侮辱。

　　 這些人和事裡，有着她最親近的人。

　　 比如她從小帶到大，幾乎和女兒一樣的屠麗娘。

　　 可人是會受傷的，不止肉體，心靈也一樣。

　　 屠麗娘受了心傷，才會有今日的欺師滅祖……

　　 申素衣知道自己有錯嗎？

　　 她終于……知道了。

　　 但已經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