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份這個東西，雖然你會鄙夷它，會說“王侯将相甯有種乎”。

　　 但不論在地界、在山海界……還是在如今的魔界人族社會中，你再怎麼鄙夷身份，也要學會去正視它。

　　 因為身份不止是身份，身份背後代表的實力才是最重要的。

　　 比如範士林背後的實力。

　　 他的師傅是醫聖的徒弟。

　　 他的爺爺是刀聖。

　　 那麼你想要動他，就不得不掂量他身份背後的實力了，你能不能對付，你能不能打得過？

　　 如果不能，就隻能吞下一切不滿意、不舒服。

　　 顯然，南樂兒就是這樣的。

　　 “此人……性格乖戾，但他的醫修天賦極佳，曾受過醫聖的誇贊，且是範家的嫡系，範家是刀聖一脈，他是刀聖的重重孫。
”

　　 “而刀聖脾氣不好，且十分護短。
”

　　 南樂兒稍稍解釋了一番。

　　 甯天輕輕搖頭，他對此毫不意外，顯然，範士林這又是被溺愛出的逆子了。

　　 刀聖的寵愛，隻怕不是保護他，而是害了他。

　　 楊老也淡淡道：“月滿則缺，水滿則溢，過猶不及。
”

　　 南樂兒認出了楊老，立馬道：“楊老，你還認識我嗎？
我來是想……”

　　 “稍等，”

　　 楊老打斷了她：“先遷骨吧，吉時還存，讓這些英烈安息。
”

　　 南樂兒看了一眼地上遮蓋着的屍骨，當即點頭：“好。
”

　　 接下去，沒有人說話，嶽峰等人動作很利索，不到片刻，就把那些屍骨請進了土穴裡。

　　 其實也說不上屍骨了，隻是大捧燒黑的灰燼，還有零零散散一些碎骨，看起來和浮土也沒什麼區别。

　　 将這些遺骨放入土穴，再蓋上遮擋的錦緞，最後覆上土。

　　 不一會兒就結束了。

　　 趙傑長長吐口氣：“……遷骨就到這裡，在這之後，我會舉行一場祭奠儀式，用以安眠三年前死在那一戰中的人。
”

　　 “不止是守城的将士，還有城中無辜的百姓。
”

　　 對此，沒有人意見。

　　 這是應該的。

　　 死去的人，不能白死。

　　 “好了，接下去有什麼事，你們可以說了。
”

　　 趙傑開口。

　　 南樂兒趕緊道：“楊老，你還記得我嗎？
我是醫聖的大弟子，我這次來是幫你渡氣的……”

　　 “不用。
”

　　 楊老卻拒絕了：“生死有命，我能多活三年已然是幸運無比，不必再為我多費力氣，那一口活氣，你還給醫聖大人吧。
”

　　 南樂兒皺起眉：“楊老，不行……”

　　 “等一下。
”

　　 楊老忽然道，随後一揮手，金光閃爍，一道屏蔽外界視聽的結界展開。

　　 結界之内，隻有南樂兒和趙傑、甯天幾人。

　　 南樂兒表情凝重，她知道楊老這是要說什麼重要的事，所以才會這麼做。

　　 “楊老，你要說什麼？
”

　　 南樂兒看過去，甯天和趙傑也看了過去。

　　 楊老微微歎氣，詢問她：“醫聖他近些年是不是不太出面了，一直在閉關？
”

　　 “而你見到他出關，是不是總會聞到一股若有若無的昙花香氣？
”

　　 南樂兒頓了一下，點點頭：“沒錯，楊老，你這是什麼意思？
”

　　 楊老沉默了片刻，才低聲開口：“醫聖将死，他快不行了。
”

　　 什麼？

　　 南樂兒整個人一僵。

　　 不止是她，趙傑和甯天都愣了。

　　 随後南樂兒回過神來，臉上浮現一股怒意：“楊老，你這是什麼意思？
我父親辛苦救你，你卻如此咒他？
”

　　 “我說的事實，”

　　 楊老道：“我也可以告訴你，正是因為他‘辛苦’救人，所以他才不行了。
”

　　 “人族有多少人，是他救的？
”

　　 “人族那些未成長起來的小天才們，又有多少人佩戴着他所制的替死靈器？
”

　　 “你以為替死靈器是天上掉下來白給人族的嗎？
”

　　 “那都是燃燒他精血壽數去做的靈器！
”

　　 楊老一語道破：“醫聖，是在拿自己的命，給其他人續命！
”

　　 南樂兒連連後退。

　　 趙傑更是驚呼一聲：“楊老，你說的可是真的？
”

　　 “自然是真的，”

　　 楊老冷哼一聲：“這世上萬物都是平衡的，從來沒有平白無故得來的好處。
何況替死靈器可以替死！
”

　　 “隻是替死靈器所要承擔的代價，都由醫聖一人承擔罷了。
”

　　 “不過人力有時盡，事到如今，醫聖終于支撐不住了。
”

　　 楊老看向南樂兒：“所以，你父親比我更需要這一口活氣，你還給他，或許還能再讓他續一段時間的命。
”

　　 南樂兒此時身軀都在顫抖：“不，不，你、你在胡說！
我、我父親的情況，我都不知道，你憑什麼知道！
”

　　 “憑這一卦，”

　　 楊老翻出幾枚八卦法錢，遞在南樂兒眼前：“我替他占蔔過，這一卦，名為‘大過’。
”

　　 “顯示二陰一上一下，将四陽禁锢其中，這是絕人手足，斷木本末，生機盡喪、避無可避的死卦。
”

　　 “你若是不信，大可回去問一問，想必，醫聖是不會瞞你的。
”

　　 楊老每說一個詞。

　　 南樂兒身軀就顫抖一下。

　　 到了最後，她身形都有些站不穩了。

　　 “怎麼會……怎麼可能？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

　　 醫聖醫聖，醫道入聖，救人于疾病，救命于閻羅，南問天救過多少人的性命，怎麼會自己油盡燈枯？

　　 南樂兒不可置信。

　　 可南樂兒内心深處是相信楊老說法的，因為她早就知道不對勁，替死靈器這樣的東西妖孽異常，可南問天卻能一直拿出來！

　　 這不可能！

　　 這不符合世事規律！

　　 “我……我這就回去！
”

　　 南樂兒沒有再說什麼，轉頭就走。

　　 那道阻礙外界的結界，根本攔不住她。

　　 “楊老，真的……是這樣嗎？
”

　　 趙傑聲音嘶啞，他想起自己身上，也曾配有替死靈器。

　　 也正是這靈器，替他擋了一記死劫。

　　 楊老長長歎了口氣，緩緩道：“這是大勢所趨，聖人皆不能逆，枝枯根爛，死不久矣。
”

　　 甯天心頭更沉。

　　 人族本就勢弱，醫聖如果真的死了。

　　 那人族之勢隻會更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