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錦讓人趕緊去扶：“不必多禮，我隻是對陵州竹紙有些好奇。”

　　 帶她來的老闆驚了，原來她就是遊縣令的妹妹？

　　 老耿頭能認得出來，是溫錦比起在城中，更多時間都在村子裡的緣故。

　　 老耿頭感激道：“我家老婆子這麼些年的腰疼，就是公主給治好的，如今到了陰雨天再不會連不動都疼，藥我們也一直都在喝，正準備等過了年帶她去錦岚再看一看，再抓些藥。”

　　 他對溫錦是真心誠意地感激，畢恭畢敬地跟着，溫錦問什麼他就說什麼。

　　 當然也沒什麼好說的，所見即所得，左不過那麼些工序，幾句話就能說完。

　　 但似乎跟溫錦知道的有些出入……

　　 溫錦看向地上随意堆積的竹子：“這些……”

　　 “這是咱陵州特有的竹子，不是我吹噓，我年輕那會兒也去過外面，就沒見過與咱們這裡相同的竹子，因此我在别處做了十年學徒後，回來也試着用竹子造紙，沒成想還真成了。”

　　 老耿頭說起這事兒頗為自豪，說他的造紙手藝純粹是偷學的，紙坊裡的大師父根本不會教，隻會讓他們做雜事，一做就是十年，所以有些工序還是他自個兒瞎猜着摸索出來的。

　　 “用咱陵州的竹子做出來的紙，白，滑，但就是脆，時間放長了更不能用，也沒辦法，我先前還想着能不能請教别人，但沒人肯教，要是被發現偷師可是會被抓去打死的……”

　　 老耿頭唏噓地歎氣，又看着在他紙坊裡做工的學徒，“我是不吝啬教他們，但我自己都是半桶水，他們便是學出來，也隻能做出這種品質的紙。”

　　 溫錦對造紙并無鑽研，但耐不住她記性好，人也讨喜，因此當初老工匠着實跟她說了不少。

　　 其中就有提到過，他造出的紙是最堅韌耐用的，關鍵就在“三輕三重碾壓法”上。

　　 要先輕破除表層剛性組織，再重深入撕裂中層纖維束，如此交替節奏，才能造出不會被輕易撕裂的紙。

　　 一旦順序錯了，會導緻纖維過渡碎裂，造出的紙脆而易破，他們稱之為“鬼撕紙”。

　　 還有一些決定品質的細節，譬如可以按着竹齡分層浸泡，浸泡時加入促腐物質，可縮短時間，分段蒸煮法可減少後續舂搗耗時，什麼防止蟲蛀發黴的秘法啦之類。

　　 雖然有些秘法老工匠并未明說，然而溫錦也能用常識自行補足，比如可利用黃檗汁、花椒水防蛀，用茜草、蘇木染色……

　　 她試探道：“我對造紙略有一些粗淺的建議，也不知可不可行，既然陵州的竹子這麼好，若能造出比别處更好的竹紙，或許能成為陵州特色也未可知？”

　　 陵州這麼多山這麼多竹，若能将竹紙發展起來，成為一個産業，成為陵州百姓的營生支住，那不是很好？

　　 不過溫錦也有些擔憂，畢竟，自己一個外行人，想要指點人家賴以生存的營生什麼的……

　　 她已經開始考慮要不要自己先建一個紙坊試一試，等有了成品或許就能更好地說動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