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濟安堂門口，高韻揮手跟路清道别，“路姑娘，今日與你聊得很開心，咱們改日再約。”

　　 他的聲音很爽朗，準确地傳到了顧西風耳中。

　　 路清笑道：“好，下次換我請你。”

　　 “那就說好了，下次我來找你，可不許耍賴。”

　　 “絕不耍賴。”

　　 路清表示，她最喜歡交朋友。

　　 跟朋友一起吃飯，總是要禮尚往來才行，她吃了他的，自然也得請回來。

　　 可兩人這麼堂而皇之地約飯，叫一旁的人聽去，心裡直泛酸。

　　 路清目送高韻走後，一轉身，就撞到了一個堅實的胸膛，臉上一熱，沒好氣道：“顧西風，你幹什麼呢？神出鬼沒的！”

　　 “這就吓到了？做虧心事了？”男人眼神很不友好。

　　 “我能做什麼虧心事？”路清推開他，往店裡走。

　　 外頭刮着風，冷飕飕的，一進來，暖和不少，還有那濃郁的中藥味，叫人好舒适。

　　 “你跟那小子說了什麼，他那麼開心？”顧西風追着問。

　　 “沒說什麼啊。”

　　 “當真？”他醋得很，恨不得讓她從頭到尾一字不落地交代清楚。

　　 可他清楚，路清不是那種人會交代的人，不，應該是沒那樣的腦子。

　　 “嗯……若說有什麼的話，那就是我套了一些市場的情況。”

　　 “你還會套話？”

　　 “你以為我是傻子？”路清坐回櫃台後，顧西風就撐着手，站在櫃台前，等着她交代。

　　 “咱們不是要從頭到尾整頓嘛，那這市場必然是要了解的。回春堂之所以屹立不倒，是因為其抓住了安南縣的上層商圈。

　　 他們的客人都是有錢人。你知道的，有錢人的錢最好賺。就像一枝梅成衣店，人家肯花那麼多錢買我的圖案，也是因為這上層的商圈。

　　 他們的共同點就是，抓住了顧客的喜好，擡高價格，從而達到利益最大化。”

　　 路清說得慷慨激昂，可跟前的男人卻一臉淡定，沒什麼反應，多少磨滅了她的一些自信。

　　 她咽了咽口水，沒底氣地問：“這麼看着我做什麼？是不是我講得不對？”

　　 “挺好的，你繼續說。”顧西風笑了笑。

　　 他喜歡看她自信滿滿侃侃而談的樣子。

　　 每次她計劃什麼的時候，眼裡總會放出異樣的光彩，就算是吹牛，他也愛聽。

　　 得到肯定的答複，路清重新揚起笑臉，“顧西風，你說，咱們最大的競争對手是不是回春堂？”

　　 “毋庸置疑。”高韻是他最大的競争對手。

　　 “回春堂的診費和藥都貴得離譜，是因為他們走的高端市場，那咱們就占中低端市場，與之偏離，相互不影響，怎麼樣？”路清眼裡又綻放了好看的光芒。

　　 對于她偶爾冒出的一些陌生詞彙，顧西風也習慣了。

　　 見他咧嘴笑着，路清以為自己的提議得到了認可，開心得不得了。

　　 可下一秒，男人冷冰冰地一盆水給她澆了個透心涼。

　　 “不怎麼樣。”顧西風忽然收起笑臉。

　　 “……”該死的挫敗感。

　　 看到她失望的表情，顧西風溫和地解釋：“醫館不像别的做生意，還得分個三六九等，将一部分客人拒之門外。

　　 既然開了醫館，那咱們的目的隻有一個——治病救人。治病救人的事，如何能分三六九等？”

　　 “唔……”很有道理，路清無話反駁。

　　 “目前看來，高氏是最大的競争對手不錯，但我們也無須跟人比高低。我們開了醫館，就要做到縣太老爺看病能想到我們。

　　 普通人家來，不至于為看病傾家蕩産，就是乞丐來也能看得起病。做到這樣的狀态，你明白嗎？”顧西風解釋得很有耐心。

　　 路清心裡微微一顫，人不分三六九等這樣的話，從一個古人口裡說出來，路清感覺有些不真實。

　　 不過很震撼。

　　 她重重點頭，“你說的是包容性……你說得對，是我考慮不周。”

　　 顧西風習慣性擡手揉了揉她後腦勺，“你的考慮也很到位，不過不适合醫館，适合賣瓜子。”

　　 “不适合，我的瓜子就那一個樣，是人人都能磕得起的。”

　　 不過，一開始還是得找富人，先收割一波紅利，将第一桶金拿到，再擴大種植，才能做到人人磕得起。

　　 顧西風搖了搖頭，“雖說人不分三六九等，但人與人之間的要求是不同的。

　　 比方說，你用紙包的瓜子、與用竹筒裝、與用精緻漂亮的小竹籃呈現出來的，肯定能賣不同的價格，掙不同人的錢。”

　　 路清擡眼認真地打量眼前的男人，忽然心裡泛酸。

　　 人比人氣死人！

　　 人家不僅長得好看，醫術高超，腦子還好使。

　　 “啧啧，顧西風，沒想到你還懂這些！”路清也說不清自己的語氣是嫉妒還是羨慕。

　　 男人噗嗤一笑，“都是跟我娘學的，我娘以前為了養家，做過很多事，就沒有她不會的。”

　　 “哇！這麼厲害！”路清頓時雙眼放光，露出欽佩，“看來，我得跟大娘取取經才行。”

　　 做生意這套，她也是書上看來的理論，實際沒操作過。在末世，也沒有能操作的空間。

　　 “你問我也是一樣的，我娘會的，我也會。”顧西風所有深意地看了路清一眼。

　　 小樣，哥哥不露兩把刷子讓你看看，隻怕你以為哥哥一無是處是個廢物。

　　 盡情崇拜吧！

　　 “哈哈哈！”顧西風一幻想到路清搖着尾巴，終日圍着他打轉、崇拜他的畫面，就覺得開心。

　　 當看到路清投來的猜忌目光，他的笑聲頓時卡在喉嚨裡。

　　 見鬼，他怎麼笑出來了？

　　 “咳咳……”他拿起盤點的清單本，道：“清清，你來幫我一起清點一下店裡的東西，我一人忙不過來。”

　　 “哦。”路清從櫃台繞出，看了看藥架和藥櫃上那些陌生的藥、不認識的藥名，有些心虛。

　　 這大堂裡，抽屜式的分格藥櫃就有兩個放在櫃台後面，約莫六米長，兩米高，幾百個格子。

　　 而順牆一圈擺着的，四個大大的櫃子，有一個被顧西風整理得幹幹淨淨，還有三個随意堆放着東西，淩亂不堪。

　　 路清看了看顧西風手上的本子，“要不……我幫你寫？”

　　 “你會寫字嗎？”

　　 “簡單的會一些。”

　　 顧西風思索了一下，将本子給她，路清将本子放在櫃台上，聽着顧西風報藥名：“白術，一斤。”

　　 “這個我認得。”落筆，寫下白術兩字。

　　 “枸杞，兩斤。”

　　 “呃……枸杞怎麼寫？”這倆字不常用，她雖見過，可一時想不起來。

　　 “我教你。”顧西風将散裝的枸杞都倒在藥櫃裡，轉身來，拿過路清手中的紙筆，頓時一愣，嗤笑道：“你可真是……寫得一坨好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