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過後，天氣逐漸轉暖，陽光也日益明媚。

　　 晌午的時候，坐在日頭底下甚至微微有些冒汗。

　　 原本山間裡積了一個冬天的厚雪，如今也開始漸漸融化了。

　　 就連山溪的水流也明顯豐沛了不少。

　　 這些天，大院裡處處洋溢着祥和恬淡的歡樂氣息。

　　 大家争先恐後地帶着宋大川介紹着這一年來大山裡發生的點點滴滴，還有參觀大家辛苦種出來的各種作物。

　　 趁着沒事，宋夏江等人還跟着宋大川一塊在大院裡練武。

　　 經他這麼一指點，大家那些皮毛的拳腳功夫都進步飛快。

　　 這些天的宋大川雖然很忙，但隻要有空就會陪着吳氏在一塊坐着說說話。

　　 雖然眼下日子過得開心暢快，但總歸有到頭的那一天。

　　 漸漸地，宋大川也開始沉默起來，有好幾次想和吳氏聊聊自己的安排，但是話到了嘴邊又欲言又止，不知道該怎麼和吳氏開口。

　　 到了上元節這天，大院裡家家戶戶都在包湯圓。

　　 湯圓用的糯米粉都是秋收的糯稻現磨出來的。

　　 沒有餡料，大家就用紅薯和南瓜泥代替。

　　 盛出來出來再往碗裡舀上一勺自己做的酒釀，那味道酸甜開口，倒也不錯。

　　 江清月煮好湯圓，就讓宋冬梅去喊大家進屋吃飯。

　　 男人們這會都在外面忙着做花燈，待天色一黑，點亮的花燈頓時活靈活現起來。

　　 宋大川拎着花燈進了屋，卻有些不敢去看吳氏的眼睛。

　　 待全家人都坐好，吳氏這才主動開口問道：“他爹，你打算什麼時候走？
”

　　 宋大川聽後先是一怔，随即不可思議地問道：“你——都知道了？
”

　　 吳氏無奈地笑着點了點頭，“你這兩天心神不甯的，孩子們也都看出來了。
”

　　 宋大川歎了口氣，“我——的确是該走了，原本我這趟回來就是想打聽你們的下落，等找到之後順便去一趟江都府打探裡面的情況。
”

　　 “多虧硯兒将裡面的情況都告訴了我，我這才得空陪着你們過這些天，現在——我也該回軍營了！
那邊都還等着我的消息。
”

　　 “孩他娘，我——對不住你們！
好不容易團聚又要離開！
”

　　 吳氏眼眶紅了紅，“我明白，軍令如山！
不能誤了大事。
”

　　 見母親如此善解人意，一旁的宋冬梅不滿地撅起了嘴。

　　 “爹，打仗那麼危險你非去不可嗎？
我們一家人平平安安地在這深山裡躲着，誰也發現不了，你能不能别去了？
”

　　 面對女兒的質問，宋大川覺得既無奈又心酸。

　　 “冬梅，吳王對我有救命之恩，若不是他我早就命喪黃泉見不到你們了，這恩情我不能不報。
”

　　 “還有，如今戰火紛飛，老百姓們食不果腹、衣不蔽體，人命賤如草菅，亂兵不平，他們永遠就隻能生活在這水深火熱的人間地獄之中，而你們也就永遠出不了這大山，過不上正常人的生活啊！
”

　　 宋冬梅被父親說得有些動搖了。

　　 雖然她還不能切身理解父親口中說得那些大義，但是是非對錯她還是能分辨的。

　　 見女兒不吭氣，宋大川便又将目光轉向了另外幾人。

　　 “以前我沒盡到一個做父親的責任，是我對不住你們，等我掙了功勞打了勝仗，到時候再接你們一塊入城過好日子。
”

　　 “你們若是不想進城，咱們就一塊回老家，到時候蓋上幾間青磚大瓦房，弄個大院子，再多置辦幾畝地，咱們好好過日子！
”

　　 宋大川說的是他這輩子最大的願望，衆人聽後也忍不住被觸動了。

　　 是啊，若是有那麼一天，該多好！

　　 到那時，沒有戰亂，沒有饑荒，隻是一家人在一塊平平淡淡地種種地，過過小日子。

　　 可如果這一切是讓宋大川拿命去換的，他們甯可不要。

　　 畢竟打仗可不是鬧着玩的。

　　 見大家都憂心忡忡，宋硯便開口問向父親，“爹，吳王是不是打算要奪取江都府？
”

　　 宋大川微微颔首，“沒錯，江都府貫通南北，隻有奪下這座城，才有占據有利位置，到時候向北迎戰朝廷軍，向南拿下亂兵，一統指日可待。
”

　　 宋硯淡定地點了點頭，“可江都府自古以來皆是要地，城池堅固易守難攻，更何況城内如今還有重兵把守，想要攻城隻怕沒那麼簡單。
”

　　 宋大川見他一針見血地指出了問題所在，欣慰的同時也倍感焦頭爛額。

　　 “你說得都沒錯，如今城内還有那麼多新遷來的老百姓，水攻火攻皆不行，隻能強行破城門而入了。
”

　　 “這事你們就不要操心了，待我回去之後好好和将軍商量下，無論如何江都府都必須拿下。
”

　　 見宋大川笃定了要走，宋硯也不再勸。

　　 隻是改口提議道：“我有一計或許可以智取江都府。
”

　　 宋大川眼底閃過一次亮光，“你說說看。
”

　　 “之前我和二哥一塊去江都府販貨，城内的守軍将領已經認識了我們，這段時間河裡結冰一直去不成，如今河水漸漸解凍，我們正好可以進城去販貨。
”

　　 宋大川心頭一驚，“你是說——裡應外合？
可眼下剛過完年，若是他們懷疑起來可怎麼辦？
”

　　 宋硯堅定地搖了搖頭，“城内剛熬過一個冬天，南方商船又過不去，如今必定是缺衣少食，況且我們也在大山裡窩了一個冬天，現在急需要去采買也合情合理。
”

　　 宋大川遲疑地點了點頭，“你說得在理，可還是太危險了，你們實在不必為此冒險進城，萬一——你讓清月怎麼辦？
”

　　 宋硯看了看江清月，目光拂過淡淡的暖意，“我和阿月早就商議好了，這是最好的辦法，她也同意我去。
”

　　 江清月點了點頭，“沒錯，爹，阿硯和我們都不希望你出事，咱們一家人好不容易才團聚，都要好好地活下來才行。
”

　　 宋夏江當即附和，“我覺得這主意可以，我和老三一塊去！
”

　　 “趁着現在年輕，我也想掙點戰功！
爹，你就讓我們去吧！
我們現在都這麼大了，哪能什麼危險都讓你一個老頭子沖在最前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