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3 章

　　黎玉桂收到信的時候, 柳素素也收到了柳淑榮寄過來的東西，她和于大嫂緊趕慢趕, 用了兩天不到的時間就做了五雙鞋出來, 都是小家夥們的，棉布做的，加上厚厚的鞋底, 穿起來就特别舒服。

　　除此之外, 還有五隻麻雀，個頭不大, 曬幹之後就更小了, 但能寄這麼多過來, 也知道是家裡從嘴邊節省下來的。

　　柳素素看着這些心裡暖洋洋的, 家裡比起這邊來說, 糧食要少一些, 想寄糧食過來肯定是不可能的，但除此之外，能給的都會給。

　　柳淑榮還特意寫了封信, 在裡面标注了這是于建生打到的麻雀, 除了這個, 還有幾件孩子穿的短袖, 是陳豔做的。

　　柳素素知道她娘這是什麼意思, 是想告訴她陳豔已經知道錯了，二哥送這麼多麻雀肉來, 也是給她賠禮的意思, 讓她别生氣, 也不用擔心什麼。

　　“娘，有肉！
”韓程頂着滿腦袋汗跑進來, 看到肉的那一刻眼睛都亮起來了。

　　“你就隻看到肉了，外婆還給你們寄了鞋過來呢。
”柳素素好笑道，這些麻雀肉肯定是要早一點吃掉的，鳥肉少，曬幹之後就隻有骨頭了，所以柳淑榮特意沒曬很幹，就稍微見了見陽，把裡面的水分曬掉，寄過來的路上不會壞就行了。

　　這樣也就放不了多久，所以要趕緊吃了。

　　韓程跑過來看鞋子，連忙道：“娘，正好我的鞋壞了，我能換新的嗎？
”

　　“你的鞋又壞了？
”柳素素一看還真是，大腳趾前面破了個洞，雖然還小，但再跑兩天腳趾都要從裡面“破殼而出”了。

　　她歎了口氣：“韓程同志，我認真的提醒你，這已經是你今年壞的第二雙鞋了，你就不能在家老實一點嗎？
”

　　今年才三月呢。

　　他們家現在就數韓程最愛壞鞋。

　　小家夥上了學之後，除了家裡的哥哥們，還認識了一大堆同齡的孩子，更能玩的一起去，隻要沒哥哥姐姐看着，一回頭就不知道跑到哪裡野去了。

　　但現在家裡的孩子都上學了，大家都有自己的事要忙，柳素素也不想讓他們把精力全都放在管弟弟身上，而且韓程雖然貪玩，也知道限度，每次都是把家裡的活和作業都弄完了才出去玩的。

　　除了注意安全以外，她也不好太拘着孩子。

　　韓程就嘿嘿直笑：“娘，我不是玩，我是去給你找寶貝了呢！
你看！
”

　　說着，就從口袋裡掏出一小把野果子，獻寶似的遞給柳素素；“我摘的最多呢！
”

　　現在天氣幹，隻有山上一些植被覆蓋比較高的地方，土壤還濕一點，加上陰涼，會有這種小的野果子，隻不過比起從前來說個頭要小了不少，味道倒是還行，酸酸甜甜的。

　　柳素素笑了笑：“行了，你拿去和哥哥姐姐吃吧。
”

　　韓程點點小腦袋，一邊跑一邊喊道：“咱們今天晚上有肉吃啦，舅舅給我們打了麻雀呢！
”

　　一聽這話，孩子們都沸騰了。

　　剛從郵遞員手裡把信拿到的黎玉桂自然也聽到了，臉色頓時就有點難看了，怎麼她娘就從來不說給她寄點東西過來呢？

　　但黎玉桂沒想到，等自己打開信看了之後，更生氣的還在後面。

　　她沒想到鄧芳從來不給她寄東西就算了，竟然還質問她為什麼不寄東西回去？
還說什麼柳素素都寄了一大箱子肉回了老家，就從來沒收到過她的東西。

　　黎玉桂又氣又煩，她自己想吃肉都沒有，還哪來的東西寄回去？
而且柳素素能寄肉回去，那是因為韓烈能幹好嗎？
要不是韓烈，她怎麼可能能養兩頭豬，自己吃肉不說，還能帶着家裡人吃香的喝辣的。

　　這個念頭一出，黎玉桂自己都傻了。

　　不，不對！

　　她怎麼能覺得韓烈能幹呢，韓烈根本就比不上包飛翔一根手指頭，也就是現在還沒改革開放，包飛翔隻能窩在這個軍隊裡，等以後政策變了，包飛翔可就是首富了，區區一兩斤豬肉怎麼可能比得了？

　　而且韓烈那麼勤快也就是因為孩子多，不得不勤快一點而已，時間久了，夫妻之間怎麼可能沒矛盾，她就沒見過哪個男人是願意幹活的。

　　哪裡像她和包飛翔，就算家裡東西少點又怎麼樣，以後都是要享大福的。

　　這麼想着，黎玉桂心裡的嫉妒這才慢慢消散了，剛想把信直接燒了，門卻突然被打開了，包飛娟和包老太走了進來，黎玉桂一愣，想要把手裡的信給收起來已經來不及了，她手一抖，信就掉了下去。

　　包飛娟連忙撿起來看了一眼：“大嫂，你們家還管你要肉啊？
”

　　黎玉桂趕緊說道：“我娘就是想肉吃，我肯定不會答應她的，我們家的肉自己吃都不夠了。
”

　　今年他們家可是養了兩頭豬的，她手裡沒錢，這錢還是讓包飛翔找包老太拿的，現在養豬的人也是包老太，要是她有把肉寄回去的心思，那包老太肯定不會放過她的。

　　黎玉桂心裡一緊，就怕包老太會因此對自己有什麼意見，但哪知包老太态度好得很，挨着她坐下，笑道：“行了，娘還不知道你嗎，這肉是留給你和我孫子養身子的，娘相信你。
”

　　黎玉桂沒想到包老太會這麼說，接着就聽她繼續道：“對了小黎，我今天帶着你妹子給家裡打電話了，你可不知道，飛翔他姨的女兒要結婚了，找的對象還是個老師呢！
”

　　“老師？
”黎玉桂一愣。

　　她知道包老太和包飛翔他姨，也就是自己的姐姐不對付，從前包飛翔傳出“克妻”的名号時，包老太急得不行，就想讓她姐幫忙介紹一個對象，但哪知對方不僅不介紹，反倒還把包飛翔和她狠狠的嘲諷了一遍，這個梁子就這麼結下了。

　　得知她女兒找了個老師結婚時，包老太氣得不行，包老太本來就不是多大方的人，自從兩人結下梁子後，就更是想着自己以後一定要過的比她好，讓包飛翔他姨好好看看，到底誰才是沒福氣的。

　　包飛娟一看包老太那種，就知道她在想什麼，猶豫了一會兒，就道：“娘，你别生氣，到時候我比表姐嫁的更好不就行了？
”

　　包飛娟其實老早就想着要找個軍官嫁了，就像她哥這樣，津貼高，能随軍，不用在家伺候公公婆婆多好啊，但她就怕包老太不答應，正好此時有機會，就說了出來。

　　包老太其實是有些不贊同的，畢竟她年紀也大了，這一個二個的都離這麼遠，以後誰給她養老？
但這回兒聽到包飛娟的話，立馬就心動了。

　　對啊，軍官那可是比老師更好的出路！
要是包飛娟也嫁了個軍官，誰還敢看不起她啊？

　　這麼想着，她就跟黎玉桂說了出來。

　　畢竟黎玉桂在這邊待的時間更久一些，肯定更了解有哪些人合适。
包飛娟也立馬走了過來，對着黎玉桂說了一籮筐好話，說隻要她能幫自己找個好對象，以後兩人在軍區，正好還能彼此照應呢！

　　黎玉桂看完了鄧芳的信後，心裡正是埋怨娘家人的時候，以後在家裡，她爹娘就不待見她，心思都放在弟弟身上，現在都這樣了，還理直氣壯的找她要糧食！

　　娘家人是靠不住了的，還不如和婆家把關系搞好一點，俗話說男人有錢就會變壞，以後等包飛翔有出息了，有婆家人幫自己，他也生不出二心一些。

　　黎玉桂的算盤打的啪啪響，笑着就答應了下來。

　　包飛娟心裡開心極了，拉着她又是好嫂嫂的叫了一通。

　　包老太也高興，等包飛翔回來了，就跟他說了這件事。

　　包飛翔對于自己妹妹的婚姻沒什麼在意的，也沒多說什麼，反而道：“娘，我想帶玉桂去醫院做檢查。
”

　　“醫院檢查？
”包老太以為他是特意去做什麼勞什子産檢的，剛想說那些東西沒必要，就聽包飛翔道：“我在醫院有個認識的，以前是一個軍區的，後來她去市裡醫院當醫生了，是婦産科的，聽說有套路可以知道是男是女。
”

　　“真的？
！
”包老太立馬站了起來，“真的能知道？
”

　　自從包飛翔離了一次又一次婚之後，包老太想抱孫子都已經入魔了，也是因為這樣，她才會主動來照顧黎玉桂，這要是能知道是男是女就再好不過了！

　　包飛翔就道：“有八成的把握。
”

　　其實這個檢查挺費錢的，他也舍不得，家裡現在人多，條件越來越不好了，費這錢誰都心疼，可他實在太想要兒子了，這幾天想着這事，訓練都有些生疏了，尤其是看着樓下，四個大小夥子圍着韓烈喊爹時，他羨慕的不行。

　　最後還是下定決心要去做檢查，隻要檢查出來黎玉桂懷的是個男孩，他也有孩子了，而且會比韓烈更加幸福。

　　因為他的孩子都是親生的，韓烈那都是抱養的。

　　包老太一拍手：“做！
一定要做！
”

　　費錢也要做。

　　其實黎玉桂也隻有差不多兩個月就要生了，但他們全家人都等不及了，也包括黎玉桂自己，聽包飛翔說了後，想都沒想就答應下來。

　　第二天，包飛翔就特意請了假，帶着她去了市裡。

　　走的時候，黎玉桂還故意看了一眼柳素素，隻要自己能生下來個兒子，以後就不會在柳素素面前矮一頭了。

　　但柳素素壓根沒搭理她，此時她正在想今天中午要做什麼好吃的。

　　今天是韓程的生日，小家夥期盼已久了的生日，一醒來，就挺着小肚子往大家面前一站，生怕大家忘記了他，還提醒道：“哇，這個挂曆上寫的是三月二十呢！
”

　　其實誰都記得，但大家就是故意逗他，韓前皺眉道：“三月二十咋了？
三月二十你就不用幹活了？
”

　　韓程頓時急了：“哥，我說的不是這個！
你難道忘記今天是我生日了嗎！
”

　　“沒忘沒忘，哥哥逗你呢，祝小程生日快樂，學習進步。
”柳素素笑着把他抱起來，在軟綿綿的臉蛋上親了一口。

　　雖然被娘親了很高興，但韓程還是嘟着嘴道：“娘，你祝我生日快樂就得了，好好的生日，說什麼學習的事呀。
”

　　就像柳素素一早預料到的那樣，韓程的學習問題果然是個老大難，而且這小家夥特别讨厭學習，隻要能寫完作業，絕對不多寫一個字。

　　也幸好是一年級，柳素素也就先随他去了，這要是再長大一點，就要采用一些來自于母親“愛的管教”了。

　　“行，那就祝你生日快樂，天天開心。
”

　　“娘，你應該祝弟弟天天吃肉。
”韓繡繡笑着道。

　　“還是姐姐最懂我！
”韓程扭着屁股，期待的看向柳素素：“娘，我的水煮魚呢！
”

　　“天天吃水煮魚膩不膩啊？
”柳素素哭笑不得道。

　　自從上次過年吃過這個後，韓程就愛上了這道又香又辣的川菜，一直把這件事放在心上，昨天韓前生日，柳素素問小家夥想吃什麼，韓前自己都還沒回答呢，韓程就搶先道：“吃水煮魚！
辣辣的水煮魚！
”

　　韓前和韓程是雙胞胎，但生的時候是淩晨，正好一個前一天一個後一天。
這些天受到饑荒影響，哪怕是柳素素存了足夠的糧食，在吃食上，生活也沒有之前好了，有時候早上吃的粥，清的都能照出人影，也好在是家裡的雞争氣，現在每天都能下三個蛋，正好一人半個蛋，能補補身體。

　　日子難捱，柳素素也想讓孩子們高興一點，就告訴他們，生日那天可以吃一頓好吃的，想吃什麼都行，也是因為這個，弄得韓程整天都在那裡倒計時了。

　　現在聽到柳素素這麼說，韓程連忙搖了搖頭：“不會膩！
娘，我就想吃！
”

　　不膩也不能天天吃，而且家裡的臘肉這些還沒吃完，臘肉比不得火腿，頂多放上幾個月，天氣一熱就容易發黴，先把這些吃完，再去買魚吃。

　　“娘今天給你做個更好吃的好不好？
”

　　韓程不信：“不會有比水煮魚更好吃的了！
”

　　柳素素就笑道：“要不咱們打個賭，要是能比水煮魚更好吃，這次期末考試你就要考到前十名，要是沒有，娘就額外給你多做三次水煮魚吃，想什麼時候吃都行。
”

　　看着娘臉上熟悉的笑容，其他幾個孩子就覺得有些危險了，換成他們肯定就不賭了，但韓程這個小吃貨實在是抗拒不了，冥思苦想的老半天，最後捏了捏小拳頭：“成交！
”

　　“哈哈哈行，那咱們中午等着瞧！
”

　　柳素素愉快的很，這小家夥，太容易上鈎了，看來家裡還是要有個小“傻白甜”才能漳縣她作為母親的成就感啊。

　　說完，柳素素就從廚房房檐上取了一塊臘肉下來，其實有新鮮肉的話，用來做水煮肉也不錯，但現在都是臘肉，更多菜都做不了。
柳素素想了想，打算做個肉夾馍吃。

　　家裡面粉還有二十來斤，都是她年前買的，換做從前，到了現在早就吃完了，但因為現在節省了許多，一大袋都才吃了一半。

　　面粉揉好，放在一旁發面。

　　因為韓程過生日，中午韓烈會回來吃飯，就要多做一些餅，差不多一大盤面團，用濕抹布蓋好放着，接下來就要做肉餡了。

　　肉夾馍好不好吃，肉餡是最重要的。

　　臘肉含水量少，又鹹，要先放在水裡煮一煮，等到變軟之後，再用鹵汁鹵一會兒。

　　因為臘肉本身就有鹹味，鹵汁主要是講究香和辣，鹽倒是沒有很多，鹵好之後再焖一會兒，經過了兩次炖煮的臘肉已經軟乎不少了。

　　這時就能切成肉絲，最後在砧闆上鋪開一層，用刀背不斷的敲打着，直到敲打成一絲一絲像肉松一樣的纖維。

　　面粉也已經發好了，都烙成那種厚厚的餅，兩面金黃，中間切開，裡面塗上一層甜面醬，再把肉餡塞在裡面，和臘肉一起鹵的還有事先準備好的豆皮，也一起放上去，最後加上一點香蔥，把餅一合上，就大功告成了。

　　現在不僅是韓烈，就連幾個孩子也是胃口越來越大了，半大小子吃窮老子，七個人，柳素素一共做了二十個肉夾馍，面粉袋子都空了一半，忙得滿頭大汗，才終于弄完了。

　　韓烈正好回來了，柳素素就把肉夾馍拿了出去，幾個孩子早就等的迫不及待了，一眨眼就圍了過來。

　　韓程原本還不相信娘說的什麼肉夾馍能有水煮魚好吃的呢，這會兒看到酥脆金黃，中間的肉餡又醬汁滿滿，香氣直往鼻子裡沖的肉夾馍時，非常沒原則的咽了口口水。

　　韓烈笑道：“今天小程生日，讓小程先選。
”

　　從來不知道“客氣”兩個字是什麼的韓程連忙給自己挑了個大的，也顧不得燙了，敷衍的吹了兩口後就連忙咬了一大口。

　　柳素素挑眉看他：“怎麼樣？
有沒有水煮魚好吃？
”

　　韓程飛快的吃完，眼睛盯着肉夾馍挪都挪不開了，吃完一口狼吞虎咽的就是下一口，聽到柳素素的聲音，小身子一愣，然後轉了轉眼珠子，都不敢看娘了：“沒有，這個，這個沒有水煮魚好吃！
”

　　柳素素：“……”

　　“沒有是吧，那行，那小程就不吃了，娘給你做魚去。
”柳素素好整以暇的笑着道，“小前，快把小程的肉夾馍拿過來，别把我們的小壽星給難吃到了。
”

　　韓前笑嘻嘻的就來搶馍，原本還想嘴硬不承認的韓程，立馬把肉夾馍背在了身後，大喊道：“娘，我錯了我錯了，這個好吃，這個比水煮魚更好吃！
”

　　“然後呢？
”

　　韓程一邊覺得自己也太不争氣了，一下子就被娘看透了，一邊強忍口水道：“我會好好學習，考前十名的。
”

　　柳素素笑着摸了摸他的小腦袋：“行，那娘可等着了啊。
”

　　嘿，你這小家夥，還想跟你娘鬥。

　　還太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