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

　　司務長見柳素素是真的想要, 就道：“行，那等小方去農場的時候, 我讓他給你帶三桶過來。
”

　　以前軍區有很多人訂牛奶時, 是每天都會有車專程送過來的，但現在沒了，想要的話, 隻能等食堂過去換物資的時候順便帶過來。

　　柳素素點點頭：“好, 那就麻煩您了。
”

　　司務長剛想說等牛奶帶回來了，我再給你送過去, 下一秒就聽柳素素道：“到時候做好了, 您也來嘗一嘗, 保管味道不錯！
”

　　雖然訂牛奶的錢是要自己出, 但司務長願意幫忙, 柳素素肯定不能沒表示, 結果話音剛落，下一秒就見司務長飛快的招了招手：“不用了不用了，小柳你自己留着吃就行。
”

　　牛奶的那股子腥氣比海魚都難吃！
他可受不了。
就算知道小柳的廚藝不錯, 但司務長覺得自己還是不冒這個險了吧。

　　他年紀大了, 萬一吃的吐出來了, 那不就掃了小同志的興？

　　這話裡的抗拒太過明顯, 柳素素哭笑不得, 隻能放棄了：“行，那以後家裡做了什麼好吃的, 您再試試。
”

　　這當然行！

　　司務長連連點頭, 反正什麼都行, 隻要不是牛奶就好了。

　　說完這件事，估摸着時間快到了, 柳素素就直接去了軍務處。

　　兩天前小錢就從市裡面回來了，之前水管因為韌性不夠暫且擱置了，但柳素素想出了用絲線的方法後，發現還真可以，張團長就讓小錢買了兩百米回來，打算先試試，如果可以的話，再開始大規模購買。

　　市裡的工廠已經把水管開過洞了，不用像之前柳素素用釘子一個個的打。

　　但因為這次選擇的是軍區的田地，面積大不說，也離山比較遠，不能再像她那樣直接用山上的溪流引水，隻能去河邊裝滿兩大缸水，接着用小型水泵往外抽。

　　柳素素過去的時候，張團長和小錢已經把水管組裝好了，按照她說的，每隔一段距離就用石頭進行擡高，這樣水才能更好的滲透下去。

　　“小柳，你看這樣行不行。
”張團長道。

　　柳素素點點頭：“沒問題的。
”

　　話音落下，張團長沖着不遠處的小錢揚了揚手，小錢立馬按下了水泵的開關。

　　現在的水泵還是老實的柴油機，按下開關立馬響起了一陣嘈雜聲，但随着聲音響起，很快，水流順着水缸往外湧出，擠進了狹窄的管道裡，最終順着小孔往下滴落。

　　現在已經好幾天沒下過雨了，水滴低落在地面上，立馬留下了十分明顯的痕迹，張團長這才狠狠的松了口氣：“成了！
終于成了！
”

　　柳素素倒是沒這麼樂觀，而是一直走到水管的最終地點，等了好幾分鐘，發現這裡的地面一直沒有打濕後，又往上走了幾步，走到最近的一個有水流流出的地方，做了個記号：“看來管道最長隔上這麼一段，就要重新放置水缸了。
”

　　水泵有沖擊力，但水壓再大，在水管有小孔的情況下，也不可能流滿幾百米長的管道，因此隔上一段距離，就要重新擺放一個水缸。

　　“這簡單，到時候讓小錢再弄兩個來就行了。
”張團長毫不在意的道。

　　畢竟不使用滴灌，進行人工澆水時，也是要挑着水把整個田都跑一遍的，還要一邊走，一邊從桶裡面舀水出來一茬一茬的澆，現在隻是把水倒在水缸裡，省勁太多了！

　　看着地面被水滴逐漸滲透，張團長樂呵呵的道：“我已經和老鐘說了，隻要能證實這水管可行，承的住，咱們就向市裡的廠子大批量購買！
”

　　滴灌有沒有用這件事，柳素素早在自己的玉米地裡就證實了，要是誰不相信，直接往玉米地裡一看，那差異無比明顯的秧苗就是最好的答案了。

　　所以現在最大的問題就是水管是否耐用，隻要能用得上，就能開始購買。
不過這也不需要等太久，差不多三五天的功夫就足夠了。

　　張團長特别高興，忍不住道：“小柳啊，這要是真行，等年底糧食入庫的時候你就是大功臣！
放心，我一定會讓老鐘好好的給你記個功！
”

　　柳素素簡直哭笑不得：“行，那就謝謝團長了。
”

　　這要放在從前，她肯定是會推辭不要的，畢竟現在她都進軍務處工作了，這就算是她的分内之事。

　　但現在肯定不行，她之前聽韓烈說過，軍隊的表彰除了立軍功升職之外，獎勵的都是錢或者票，柳素素不是軍人，升不了職位，不管是錢還是票那都是缺的，當然越多越好了。

　　水缸這邊需要人照應着，防止會出什麼情況，張團長讓小錢留下來，柳素素這會兒沒事，就打算先回去，趁着時間早，又叫上了陳楠和呂靈芝一起去山上挖野菜。

　　幾個孩子都在一塊玩，不想離開，柳素素也就沒叫他們一起，一轉身，發現身後突然出現了一條小尾巴。

　　“小錦要和姨一起去嗎？
”

　　韓錦點點頭，藏在帽子下的眼睛亮晶晶的，主動接過了柳素素手裡的背簍。

　　呂靈芝從屋子裡出來，見他小小一隻，背着快和自己一樣高的背簍了，怕他背不動，就立馬道：“小錦，你快把簍子給你姨，你拿不好的。
”

　　柳素素知道小家夥喜歡這種被重視的感覺，所以從來不會攔着他做事，此時聽到呂靈芝的話，剛想解釋，就感覺到韓錦捏緊了她的手，對着呂靈芝道：“我，能行。
”

　　一瞬間，呂靈芝驚呆了，陳楠也驚呆了。

　　就連在院子裡的幾個孩子們都不由的停了下來。

　　呂靈芝瞪大了眼：“小柳，這，這……”

　　這了好半天也不知道該怎麼表達自己的驚訝。

　　還是在院子裡的韓程大聲道：“伯母，大哥在家裡就經常幫娘做事的，你别擔心。
”

　　呂靈芝：“……”

　　她這是擔心嗎？
她這是不敢相信！

　　她都認識韓錦這麼久了，從柳素素來之前，她就見過，還是她男人王團長說拿兩孩子沒了爹娘，韓烈又年輕，怕不會帶孩子，就讓她有空去照應照應。

　　可她去了韓烈家那麼多次，還從來沒聽過韓錦說話！
她還以為韓錦不會說話呢，今天冷不丁的突然來了句，能不驚訝嗎！

　　柳素素笑眯眯的，顯然是早就知道了這件事，呂靈芝隻能去看陳楠，後者此時嘴都沒合攏呢：“嫂子你别看我，我也沒想到這事 。
”

　　驚訝的同時，看向柳素素的目光更是摻雜了些許敬佩。

　　心想柳嫂子也太厲害了吧，不僅把幾個孩子照顧的白胖了不少，現在連韓錦都願意說話了！

　　柳素素笑道：“好了，咱們快走吧。
”

　　再看下去，韓錦都要不好意思了。

　　“行行，咱們走。
”呂靈芝和陳楠都不是沒分寸的人，知道以為“孩子不會說話”這事，是不能當着韓錦說出來的，畢竟不管是誰那都不願意自己被人當成啞巴，當即就收起了驚訝，一起往山上走去。

　　而院子裡，等她們一走，韓程回頭疑惑道：“牛蛋，你怎麼不打了呀，不是輪到你了嗎？
”

　　除了韓繡繡和小甜兩個小姑娘以外，他們都正在打畫報呢，這麼激烈的戰争，怎麼能走神呢！

　　牛蛋抓抓腦袋：“小程，你哥原來會說話呀？
”

　　韓程有點傻乎乎的沒聽清，但韓前聽懂了，雖然他和韓錦之間，沒有和韓程這個親弟弟之間的感情這麼好，但娘說了他們是一家人，要相互保護的。

　　立馬就有些不開心的道：“什麼叫原來會說話呀？
大哥本來就會說話，而且說的還很好呢！
”

　　韓程點頭：“就是就是！
牛蛋你再這麼說，我就不跟你玩了。
”

　　牛蛋立馬道：“好了好了，我不說了，咱們繼續吧。
”

　　――

　　柳素素原本來山上，是為了挖野菜的，但今天又多了個目的――抓野雞。

　　雖然野兔子的肉更好吃，但兔子太靈活了，她覺得自己肯定是抓不到的，野雞倒還有些可能性，一上山，她就問了一句這山上有野雞沒。

　　呂靈芝道：“有！
咋沒有呢，咱們這山上連野豬都有，等到了冬天沒糧食的時候，就開始霍霍莊稼了。
”

　　柳素素有些害怕：“那不挺危險的？
”

　　野豬她沒碰到過，畢竟到了未來，除了深山老林裡，已經很少能看到野豬的蹤影了，但她聽人說起過，這些渾身長着黑毛的東西，殺傷力可不小。

　　“可不是危險。
所以一到了冬天，大夥都都不往山上跑了，最多在山腳下挖點冬筍。
”呂靈芝說完又笑了笑，“不過也有好處，它們一下來，部隊就會組織人上去打野豬，能抓到不少呢，快過年的時候，正好開開葷。
”

　　野豬肉柴又帶着膻味，不好吃，但這缺衣少糧的年代，苦菜根都有人吃，更何況是肉呢，多得是人想要。

　　柳素素點點頭：“也是。
”

　　不過部隊能抓到野豬，那是因為有槍，她赤手空拳的，又沒什麼工具，想抓野雞就不容易，加上這才剛入夏，林子裡吃的多着呢，野雞不往外跑，連個影子都沒看到。

　　抓野雞的計劃還沒進行就正式宣告破産了，但野雞沒看到，柳素素倒是發現了一個意想不到東西。

　　“這是，茶葉？
”

　　呂靈芝在這邊待的最久，知道哪裡的野菜最多，帶着他們七彎八拐的來到了一片坡地上，果然發現這裡的野菜都郁郁蔥蔥的，不過因為已經入夏了，野菜沒有前幾個月那麼嫩，隻有中心部分炒着好吃。

　　但也不要緊，不能吃的地方都給擇出來，剁碎了喂雞吃就行。

　　幾人立馬就拿着小鏟子挖了起來，韓錦想幫忙，鏟子隻有一個，柳素素剛準備讓他在旁邊摘點黃芩下來，這個曬幹了可以泡水喝，家裡的野菊花這些天已經用的差不多了，黃芩也能清熱退火，效果比野菊花還好。

　　但剛領着韓錦過來呢，就看到一旁低矮的樹看上去有些眼熟，摘下一點聞了聞，發現還真是野茶樹。

　　正在挖野菜的呂靈芝回過頭，看了眼：“是野茶樹，那裡頭還有好多呢。
”

　　茶葉從前很受歡迎，到了以後也很受歡迎，但唯獨這些年沒人要。

　　原因也很簡單，茶葉喝了容易餓，而且還提神醒腦的，這缺少糧食的年代，大家晚上都恨不得越快睡越好，畢竟睡了就不會餓了，這要喝了茶，三更半夜的都睡不着，越熬越餓，那不是給自己找罪受嗎？

　　換在往常，柳素素也是不需要的，可她一想到今天剛剛跟司務長訂了三桶的牛奶，瞬間，這野茶樹在她眼裡就仿佛變成了金黃色。

　　――代表着美味的金黃色。

　　“小錦來，姨教你摘茶葉！
”

　　見柳素素野菜都不挖了，跑過去摘茶葉，呂靈芝和陳楠簡直疑惑極了，“嫂子，你要那玩意兒幹嘛？
”

　　柳素素高深莫測道：“我有大用處，到時候你們就知道了。
”

　　成吧。

　　反正他們也不覺得茶葉能有什麼好用處，既然柳素素要，那他們就幫她順道把野菜給挖了吧。

　　他們來的本來就比較晚，等弄完後，天都快黑了，趕緊先回去了。

　　吃了晚飯，柳素素把鍋裡外刷了個幹淨，為了保證沒油，還特意用上了皂角。
韓烈從外面回來，剛想問這是幹什麼，就被柳素素拉着幫忙燒火了。

　　韓烈滑動火柴，點燃幹草，“不是剛吃完飯，還要做？
”

　　“不是做飯，我想炒點茶葉。
”

　　韓烈不知道茶葉能有什麼用，也沒多問，安靜的幫着燒火。

　　茶葉炒幹，味道更香，也更容易保存。
柳素素從前沒炒過，不過這個容易，不斷的用手鞣制，讓裡面的水分都被高溫帶走就行了。

　　但她想的容易，可随着鍋裡的溫度越來越高，剛抓起茶葉，手心就被燙紅了，柳素素不小心“嘶”了一聲，聲音很輕，但韓烈立馬就聽到了，連忙走了過來。

　　“怎麼了？
”

　　“沒事兒，就有點燙，我去戴個手套就行。
”

　　韓烈把火鉗遞給她：“我來吧，我手硬，不怕燙。
”

　　他常年訓練，手上長滿了老繭，比戴手套還好使，柳素素也就沒說什麼了。

　　炒茶葉的火不能太旺，一次性隻能往竈裡面加兩根細木柴，柳素素把樹枝折斷了塞進去，一擡頭，就見韓烈專注的模樣，修長的手指抓着茶葉，關節被高溫熏得有些發紅，額上也冒出了細密的汗珠，臉上的表情還是一如既往的平靜。

　　柳素素突然感歎道：“韓團長，我現在發現你真是上得廳堂下得廚房啊。
”

　　韓烈：“……”

　　雖然這是誇獎，但怎麼聽怎麼感覺奇怪呢。

　　柳素素原以為自己和韓錦摘了不少了，結果茶葉一炒熟之後縮水，變得連原來的三分之一都沒了，隻能等到第二天有時間了又去摘點，一來一回的，足足弄了三次才終于摘得差不多了。

　　也幸好是托了“上得廳堂下得廚房”的韓團長的福，不然這麼多的茶葉，柳素素覺得炒完後，自己的手都要燙熟了。

　　茶葉剛弄好，第二天一早，小方就過來了。

　　“柳同志，這是司務長讓我給你送過來的，你看看？
”

　　鮮奶擠出來之後放在桶子裡，白花花的，看着就仿佛很有營養的樣子，柳素素開心的接了過去。

　　把桶子遞過去的小方心想：這柳同志估計是真的沒喝過吧，還能這麼高興？

　　他又實在好奇：“柳同志，你為啥要這麼多啊？
”

　　難道是她沒喝過，覺得牛奶的味道很好，就想着一口氣多買點當水喝？

　　柳素素把錢給他，現在的牛奶不貴，農場那邊牛多，隻要吃草就行，成本也不高，加上買的人少，這麼一小桶牛奶隻要一塊七。

　　最重要的是，這個不要票，隻要給錢，想要多少都能買到。

　　柳素素笑道：“做着喝呀，等我弄好了，給你和司務長都送一點過去。
”

　　小方很想像司務長那樣說自己不需要，但他太好疑惑了，不知道這牛奶還能咋做，便點了點頭：“行，那就麻煩柳同志了。
”

　　小方以為柳素素這麼大的陣勢，估計得要個兩三天，于是就先回去了，殊不知半個小時的功夫都不要，就給做好了。

　　柳素素提着牛奶進了廚房，韓錦立馬跟了過來，小手扒在竈台上，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裡寫滿了好奇。

　　柳素素笑着道：“姨給你做好吃的好不好？
”

　　韓錦點了點小腦袋，又道：“是什麼？
”

　　“奶茶。
”

　　沒錯，柳素素打算做個奶茶。

　　最開始找司務長訂牛奶的時候，她是想做成酸奶或者奶制品小點心的，但酸奶難度太大，點心呢又比較麻煩，不管怎樣都沒有奶茶方便，而且奶茶的味道好，做好了喝起來簡直是老少皆宜。

　　牛奶便宜的很，茶葉又是山上摘的，唯一需要費點功夫的就是糖。
但糖比起面粉這些東西來說，又要更便宜一些。

　　做奶茶要用的是冰糖，鍋刷洗幹淨後直接放進去炒，加上一小點水，炒出焦糖色後，再把茶葉放進去煮就行。

　　奶茶最好要用到紅茶，但現在沒這條件，好在綠茶也挺香的，雖然澀味會比較重，但再往裡面放點白砂糖就能掩蓋住了。

　　等到香味冒出來時，最後加入牛奶就行。

　　拿回來的牛奶柳素素特意煮了一遍，消過毒了，濃白色的液體倒入鍋内，顔色立馬就顯現出來了。

　　“小錦，火要小一點。
”

　　韓錦幫柳素素燒了這麼多次火，已經很擅長了，聞言立馬把竈裡的棍子用火鉗夾出來兩根，接着往底下的草木灰裡一插，火苗很快就熄滅了。

　　小火溫煮下，濃稠的奶茶開始“嘟嘟”的冒出熱氣，獨特的香氣也跟着飄了上來。

　　見可以了，柳素素就盛出來一些，遞給韓錦：“嘗嘗看？
”

　　韓錦兩隻手接住，仰頭喝了一小口，柳素素正想問他味道好不好，就看到小家夥雙眼一亮，不由道：“好喝！
”

　　柳素素忍不住笑了起來。

　　行吧，連韓錦都開口說好喝了，那味道還需要懷疑嗎？

　　奶茶煮久了味道也會苦，柳素素直接把暖水瓶拿了出來，用紗布綁在瓶口，一邊往裡面倒奶茶，一邊過濾茶葉渣。

　　這次煮的奶茶足夠多，裝滿了慢慢一暖水瓶後，剩下的全都放在了搪瓷缸子裡。

　　等門口響起腳步聲，柳素素就知道是出去玩的幾個孩子回來了，正準備叫他們過來喝點奶茶時，就被他們懷裡的東西震驚到了。

　　“這又是哪些長輩給的？
”

　　其實她原本都有些見怪不怪了。

　　自從那次蔡桃鬧事，讓所有人都知道柳素素不僅是大專生，還在軍務處上班後，整個軍區的人都對她刮目相看了 。

　　刮目相看倒也沒什麼，但主要是曾經那些跟着蔡大娘看不起柳素素的，還有在她來之前，家裡的孩子欺負過了韓錦和韓繡繡的大人們，生怕柳素素會因為記恨他們，到時候不肯把滴灌的事告訴他們。

　　為了彌補，柳素素這幾天隻要一出門，都能碰到随時和自己打招呼閑聊的人，雖然她根本不認識對方是誰，但大家都是一個軍區的，别人跟你說話總不能裝聽不見，隻能留下來閑聊。

　　結果這個聊完了，沒走幾步又碰到了那個，聊來聊去，有好幾次都差點上班遲到了，導緻後來隻要辦公室那邊有事，她都一清早就過去，這樣才不會碰到“熟人”。

　　她都這樣了，更别說幾個孩子了。

　　最開始，隻要幾個孩子一出去玩，就能碰到特别多誇他們人，誇好看，誇聰明，誇機靈的都有，甚至有一天柳素素還親眼見到一位大嬸對着韓程，樂呵呵的道：哎呀，這小夥子長得真白嫩！

　　柳素素看着不遠處的小煤球，當場愣住。

　　但小煤球本秋簡直如魚得水，那幾天天天都想往外跑，而且隻要是出門，都還特意要把衣服理一理，甚至還跑到櫃子上，拿梳子梳一梳自己那短的簡直捏不住的小寸頭，決不允許自己的形象出現任何的問題。

　　其他的幾個孩子雖然不如韓程這麼樂在其中，但也挺高興的，畢竟不管是誰，就都喜歡自己被誇，尤其是需要有認同感的孩子們了。

　　柳素素見小家夥們都很開心，也就沒說什麼，可從兩天前開始，隻要孩子們一出去，回來手裡都會拿着不少東西。

　　從餅幹、麻花到糖果、山核桃什麼東西都有。

　　柳素素吓了一跳，以為這是搶了哪個孩子的東西，一問才知道，這是一些不認識的阿姨伯母給的。

　　“為什麼要給你們？
”柳素素百思不得其解。

　　韓前道：“我也不知道，就說讓我們拿着吃。
”

　　韓程歪歪腦袋：“這還用想嗎娘，肯定是覺得我們很可愛呀！
娘，我們能吃了不？
”

　　玩了一天，他都餓得不行了，這要不是之前在家裡柳素素千叮咛萬囑咐過，在外面遇到不認識的人給的東西，不能要，如果對方一定要給，那就先拿回來，不要直接就吃的話，韓程早就給吃完了。

　　“不能吃。
”柳素素捏住這個小吃貨的嘴，反應過來，這估計又是那些嫂子嬸子們拿來的。

　　她深吸一口氣，讓韓前帶着姐姐和弟弟去把東西都還了。
因為一收到東西他們就回來了，所以那些人基本上都在外面說話，不難找到。

　　韓程一聽這個就急了：“娘，真的不能吃嗎？
”

　　“不能吃，這是陌生人的東西不能随便吃的，乖，去和哥哥姐姐一起還了，回來娘給你煎雞蛋吃。
”

　　這要是陳楠或者呂靈芝給的東西，怎麼吃都沒問題，畢竟幾家都是有來有往的，吃了找個機會再還回去就行了，可這些人，不僅是不熟，他們會給小孩吃的，就是怕柳素素不願意把滴灌的事告訴他們。

　　且不說告不告訴不是她說了算的，她也沒這麼小氣，主要是她現在已經是軍務處的員工了，這要随便收了，再被蔡桃那種有心人看到心裡，就算隻是一塊餅幹，都能鬧成大事。

　　她不得不提防着點。

　　經過這件事之後，柳素素有了心理準備，等孩子們一回來，又告訴他們以後堅決不能收陌生人的東西，别人一定要給的話，那就趕緊跑，等那些人走了再回去玩。

　　這樣也安分了兩天，就在她以為這事已經過去了呢，結果今天一看，好家夥，幾個孩子懷裡的東西那比前些天的更多了！

　　而且前些天隻是零食的話，今天簡直升了好幾個檔次。

　　從煮熟的雞蛋、烙餅……就連曬幹的小半邊魚都有！

　　柳素素頗為頭疼的把挂在韓程脖子上的一串香菇拿了下來，“娘不是跟你們說了要趕緊跑嗎？
”

　　韓程點點頭：“我們跑啦，但是沒來得及！
”

　　那些人比他們動作更快，他們都還沒反應過來呢，懷裡就被塞了一大堆東西，估計是學聰明了，這次一塞完就跑了，又都是大人，跑起來一群小短腿怎麼追得上。

　　“有個老奶奶，看起來和外婆差不多，都跑的快飛起來啦！
”韓程比劃着說道，那串香菇就是老奶奶給的。

　　當時被東西堆了滿懷的韓程驚呆了，當時想起娘說的話，就問韓前：“哥，要不然咱們就把東西丢在這裡吧？
”

　　韓前搖搖頭：“不行。
”

　　他們是和别的小孩一起在玩，要是丢在這裡，被其他孩子拿走了，那那些人肯定也以為是他們拿了，這樣多虧呀。

　　韓繡繡也想到了這一茬：“咱們還是拿回家給姨吧？
”

　　柳素素聽完，摸了摸兩個小家夥的腦袋：“小前和繡繡做得對。
”

　　要是東西也沒了，人情還算在他們身上，那才真叫完蛋。

　　韓繡繡道：“姨，那我們現在還回去嗎？
”

　　“不用，先進來喝口奶茶，待會兒姨帶着你們去還。
”讓孩子們還回去已經沒用了，就算那些人願意收，估計還會找機會給，她打算直接上門跟大夥解釋清楚，這樣才能解決問題。

　　韓程在一邊狠狠歎氣：“看來有時候太受歡迎，也是一種折磨啊。
”

　　柳素素被這小鬼頭弄得差點嗆住，生怕他再說出什麼“人生哲理”，趕緊塞了一碗奶茶過去，堵住他的嘴：“來韓程同志，喝一口忘憂水，你就沒折磨了。
”

　　韓程用一種“真的嗎我不信”的目光看了他娘一眼，結果一喝完：“哇！
娘，真的好好喝啊！
”差點連自己姓甚名誰都不知道了，還哪裡管得到那小小的煩惱。

　　韓前和韓繡繡沒這麼誇張，但也用不可思議的表情，咕噜咕噜的喝了個精光。

　　柳素素給他們的是放在搪瓷缸子的奶茶，奶茶熱的時候很香，但涼了之後口感更好，不僅更滑，甜味一出來，更是擊中了孩子們的心。

　　韓前和韓程不必說，就連韓繡繡和韓錦，這兩個平日裡從來不主動要什麼的孩子，都用期待的目光盯着她。

　　被四個小蘿蔔頭同時賣萌的壓力實在太大，柳素素沒抗住，隻能一人又倒了小半碗，“喝完這個今天就不許喝了呀，不然晚上睡不着的，睡不着就沒小紅星了。
”

　　正準備還來一碗的韓程：“……”

　　好吧，雖然奶茶很好喝，但小紅星更重要。

　　他砸吧砸吧嘴，決定了，下次再集滿二十顆小紅星，就不要吃肉了，他要讓娘給他做一大鍋奶茶，他一個人喝！

　　――

　　喝完奶茶，柳素素就帶着幾個孩子，用背簍裝着所有的東西，上門歸還了。

　　也幸好是孩子們記性好，一邊走一邊問，才找到了那些塞東西的軍屬們。
對方原本還不想收，柳素素知道他們在擔心什麼，也不藏着掖着，直接開門見山道：

　　“嬸子您放心，滴灌的事是面向咱們整個軍區的，現在是軍隊自己田地正在進行實驗，為了測試水管和水泵能不能承載高強度的運轉，隻要測試一通過，立馬就會跟咱們所有軍屬進行意向調查，前後不超過半個月就能都安裝上的。

　　而且滴灌這事也不是我一個人做主，是辦公室所有同志的努力，嬸子您想感謝大夥的心意，我替整個辦公室的同志們收到了，但東西就千萬不要送了！
現在誰家都不容易，咱們别浪費糧食。
”

　　雖然柳素素直接解釋的做法，一開始令有些人面子上有點挂不住，但聽完這一番話後，立馬什麼意見都沒了，心裡隻剩下感激，拉着柳素素的手一個勁的感謝。

　　要說之前他們拉着柳素素聊天，對幾個孩子誇贊的不停，多少是帶着點假的，畢竟主要目的是怕柳素素公報私仇。

　　但這時候，那就是真的真心實意，半點虛僞都沒有了。

　　柳素素也笑着和大家一起聊天，她也明白，很多人都是這樣，雖然有私心，喜歡人雲亦雲的湊熱鬧，但隻要本質上不壞，那就可以了。

　　但這一幕落在不遠處的蔡大娘眼裡，就十分不是滋味了。

　　這些天，她的日子過的可謂是一個“慘”。
往常那些喜歡追着她捧着她的人，現在不僅不主動搭理她了，就連蔡大娘湊過去打招呼，人家也都是愛答不理的。

　　背地裡，還偷偷的讨論道：“現在誰還敢和她多說話啊，萬一啥時候看咱們不順眼了，特意過來栽贓怎麼辦！
”

　　蔡大娘聽到這話差點沒氣死，張嘴就想說那些事都是蔡桃那死丫頭幹的，和她沒有半點關系，但她也明白，這話說出去根本就沒人信。

　　等到一回家，看到蔡桃躲在房間裡睡大覺，就更是一肚子火了，直接掀了被子把她大罵了一頓。

　　軍區人多，但環境也封閉，流傳的最快的就是各種閑言碎語。
上次的事傳出去，就連蔡大娘都受到了影響，就更别說是蔡桃了。

　　現在她不僅不敢去文工團，就連門都不敢出，本來就憋了一肚子氣，這會兒被蔡大娘劈頭蓋臉的一罵，突然不知道從哪兒來了底氣，直接和她對罵了起來。

　　門口，蔡副團長和他媳婦正好下班回來了，聽見屋子裡吵吵鬧鬧的，這些天在文工團丢盡了臉面的他媳婦，直接臉色一擺，大聲道：“蔡建強，你要是不把這事擺平，我就再也不回來了！
”

　　說着，就摔門走了。

　　蔡副團長沉着臉，聽着屋裡傳來的各種吵罵，忍無可忍的用力一腳踢在了門上，他其實也是想發洩發洩，但沒想到力氣太大，門直接被踹了一個大洞。
劈開的木頭鋒利的很，輕而易舉的劃破了褲子，在腿上留下了一條條的血痕。

　　“啊――”蔡副團長驚呼出聲，蔡大娘和蔡桃這才安靜了下來。

　　蔡大娘是個無比重男輕女的人，當上了副團長的唯一的兒子絕對算得上是她的眼珠子，這會兒看到兒子腿上血淋淋的，吓了一大跳，一邊喊一邊跑過來想給他擦藥。

　　但蔡副團長正在氣頭上，轉頭就走：“給我滾開！
”

　　蔡大娘簡直氣的捶地，狠狠的拍了蔡桃一巴掌，就出來追蔡副團長，但人沒追到，反倒看到了正被所有人誇贊的柳素素，眼裡的恨意簡直快要化成利刀，恨不得直接往柳素素身上紮去！

　　隔得太遠了，柳素素倒是沒注意到，隻有韓錦往那邊看了一眼，但也隻看到了一片衣角。

　　――

　　柳素素和衆人說的話也不是吹牛，現在離水管第一次安裝已經過去快四天了，張團長檢查發現水管和水泵都能正常運行，沒有任何問題後，就寫了一份申請書，向鐘師長和趙政委那邊申請了一筆費用，用來購置更大批量的水管。

　　隻要軍隊的水管安裝完畢，确定可以了，就會向軍屬們征求意向，把他們需不需要安裝、需要多少的數據都收集起來，再去市裡的工廠定購。

　　雖然有不少人通過這些天的打聽，已經知道滴灌系統有多好了，但還有些人不太了解，覺得這方法再好，那也比不上自己動手好。

　　為着這事兒，張團長就準備趁這兩天有機會，好好向軍屬們進行介紹和普及，讓他們知道滴灌的利處。

　　“實踐出真知”，張團長知道有不少老人根本不相信你口頭上說話有多好聽，隻相信自己看到的，所以特意叮囑了小錢，這些天對已經安裝了水管的試驗田進行仔細看管，到時候就能讓大家看到切實的效果了。

　　小錢臉拍胸脯保證道：“放心吧團長，這事兒就交到我身上。
”

　　但沒過兩天，當小錢跑來試驗田時一看，整個人都傻眼了。

　　昨天還好好的莊稼，怎麼全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