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柳素素并不是不想工作，而是不想去食堂。

　　食堂的工作在别人看來可能很清閑，還有不少油水可以撈，但柳素素上輩子讀了那麼多書，最大的心願就是為祖國的建設出一份力，現在這個年代，正是國家百廢待興的時候，她就出去轉一圈，都能看出來軍區還有很多可以改善的地方。

　　當然了，這話她不能直接說出來，不然就算餘紅英對她再熱情，也會覺得她有些不自量力，所以在拿出點真本事之前，柳素素什麼都不打算說。

　　她笑了笑：“嬸子，我也不瞞您，我雖然是當娘的，但以前一直住在家裡，小前兩個都是我娘幫着帶的，現在過來随軍了，有了四個孩子，加上韓烈忙，我一個人實在是有些忙不過來。

　　所以短時間内我想先不工作，等到把孩子們的身體養好點，我也适應過來了，再去想工作的事。
”

　　餘紅英一想，還真是，她隻有兩兒一女，年輕的時候都累得夠嗆。

　　“你說得對，還是顧好家裡更重要。
”忍不住又想，看來自己還是要多多照應小柳了，别剛來沒多久，就累的想回去了。

　　見餘紅英不再追問了，柳素素這才松了口氣，但沒想到她前腳剛糊弄完，等到了晚上韓烈又說起這件事了。

　　“今天餘嬸子過來了？
”韓烈問。

　　柳素素正在寫清單，明天去趕集，幹脆一次性把缺的東西都給買回來，免得要用的時候又犯了難，“來了，讓咱兩過兩天去家裡吃飯，還想給我介紹食堂的工作，我婉拒了。
”

　　要是之前，韓烈肯定要問問她拒絕的原因，但現在知道她是大專生後，便以為她是看不上食堂的工作，也是，這樣肯定大材小用了。

　　便道：“你的學曆我還沒别人說起過，所以餘嬸子也不知道，等明天我去說一聲，你就能進學校了。
”

　　學校不缺老師，但像柳素素這麼高學曆的人，即便不缺也會給她挪出個空位來。

　　柳素素頭也不擡：“我不去。
我不想做老師。
”

　　“不想做老師？
那你……”韓烈反應過來，“你想做建築相關的？
”他突然想起來柳素素的專業就是這個。

　　柳素素挑眉：“不愧是副團長，聰明！
”

　　突然被誇的韓烈有些無奈：“軍區可沒這活幹，你别胡來，不然到時候得把你調去西北了。
”

　　西北正是需要建設的時候，這換成别人韓烈沒半點意見，但柳素素一位女同志，那種環境怎麼待得住？
而且她去了，那他們這個家不就又要散了。

　　一想到這個可能性，韓烈就感覺心裡頭鈍鈍的有些不舒服，他不知道是為什麼，隻以為是自己不想讓孩子們又過上從前的日子。

　　柳素素不知道他的想法，擡頭道：“軍區沒有，那就想辦法讓它有啊，這就叫世界上本沒有路，走的人多了也就成了路。
”

　　什麼叫“想辦法讓它有”？

　　韓烈半點沒被安慰到，反而更擔心了：“你可别胡來！
”

　　“放心吧。
”說完，見韓烈還盯着自己，“我一個女同志，又整天被孩子們絆着，怎麼可能胡來呢。
我就說着玩玩的。
”

　　韓烈也實在想不出來她能幹什麼，以為她确實在開玩笑，準備出去時，又想到：“今天我問了師長，他說你的政審還有一段時間才能下來。
”

　　“好。
”

　　――要是急的話等過兩天我再去催催。

　　後半句話還沒說出口，就被柳素素脫口而出的應答給堵回去了。

　　柳素素看向站着不動的韓烈：“怎麼了嗎？
”

　　她是真的一點都不着急，相反的還希望政審越慢越好。
這要是政審下來了，兩人扯了證，萬一韓烈有什麼想法的話，那她都不知道該怎麼拒絕才好了。

　　韓烈不傻，自然看出了柳素素完全不着急，想到自己今天眼巴巴的跑去找師長，頓時就感覺心裡有些悶悶的，但又不明白這是為什麼。

　　最後隻能搖了搖頭：“沒事。
”

　　轉身就走了。

　　柳素素沒發現韓烈的奇怪，寫完清單後一轉身，就看到韓繡繡鑽進被子裡，一雙亮晶晶的眼睛盯着她，被她發現了，立馬往被子裡一鑽，隻留下一個毛茸茸的小腦袋。

　　“怎麼不睡覺？
”

　　韓繡繡露出一雙眼睛，小奶音道：“想等姨一起。
”

　　小姑娘乖巧的模樣軟乎的不行，柳素素感覺自己的心都快被萌化了，上床躺在她身邊，笑着道：“姨給你講故事好不好？
”

　　韓繡繡從前營養不良，不僅面黃肌瘦的，頭發也是像稻草一樣，來的第一天柳素素就給她剪了個妹妹頭，把枯黃的地方都給剪了，現在看上去不僅發質好了點，人也精神了不少。

　　“好！
”

　　現在雖然管得不嚴，但那些童話故事肯定不能講，不過柳素素知道不少民俗故事，就摟着韓繡繡，輕聲的說了起來。

　　一牆之隔，韓前正把耳朵貼在牆壁上，一臉認真的模樣看得韓程疑惑極了：“哥，你幹啥呢，别把香香蹭掉啦！
”

　　兩個小家夥之前臉上一邊一團高原紅，柳素素上次在縣城的百貨大樓，特意買了一盒蛤蜊油，這東西摸起來跟豬油一樣油膩，味道也有點奇怪，但抹在臉上效果很好，每天洗完澡之後，柳素素都會給他們擦的滿臉都是，兩天下來，高原紅都淡了一點。

　　韓前把臉挪開：“娘在講故事呢，我想聽。
”

　　“娘還會講故事？
”韓程不信，也把耳朵貼上去，“哇，還真有！
”

　　他也想聽故事了！

　　但娘說了她和繡繡姐是女生，男同志到了晚上不能冒然進女同志的房間，這麼聽又斷斷續續的聽不清楚。

　　圓溜溜的眼珠轉了轉，韓程立馬爬到韓烈旁邊，仰頭道：“韓叔叔，我想聽故事，你給我們講故事吧！
”

　　韓前也反應過來了，對呀，他們雖然聽不到娘的故事，但還有韓叔叔呀！

　　看來他的傻弟弟還是挺聰明的嘛！

　　被兩個孩子盯着，正出神的韓烈微愣。

　　“韓叔叔，你心情不好嗎？
”韓程突然道。

　　怕被孩子看出來，韓烈連忙搖頭：“沒有。
”

　　“那你給我們講故事吧！
”

　　韓烈不會講故事，他隻會訓人，能把新兵訓哭的那種，幾個半大孩子肯定受不住。
看了他們一眼：“想聽故事是因為睡不着？
”

　　“對呀對呀。
”兩小隻同時點頭，連韓錦也看了過來。

　　“行，那來做幾個俯卧撐，什麼時候想睡了，什麼時候停下來。
”韓烈靠在牆上，挑眉道。

　　還不知道自己接下來會面臨什麼的韓程，天真無邪的問道：“叔叔，什麼是俯卧撐呀。
”

　　半分鐘後，寬大的炕上，三隻小豆丁頭朝下、屁股朝上，整齊的趴着，韓烈站在床下，一個一個的指導着：“小前胳膊要彎下去，小錦頭不要低着，還有小程，屁股收收。
”

　　被指導的衆人心情無比煎熬。

　　韓前：他為什麼覺得傻弟弟變聰明了啊！

　　韓程：嗚嗚嗚他這一輩子都不想再聽故事了。

　　而韓錦則是在反思，自己為什麼要跟着湊熱鬧。

　　――

　　韓家熱鬧的不行時，餘紅英正在和鐘師長說話：“小柳那姑娘，真是不錯，我越看越喜歡，小韓真是有福氣啊。
”

　　鐘師長沒見過柳素素，但也知道能得到餘紅英這麼高的評價，肯定是十分不錯的。
至于小韓有沒有福氣……頓時，他又想到了那份還未得到結果的政審報告。

　　“怎麼了？
”

　　鐘師長連忙搖頭：“沒事。
”

　　政審的事涉及到軍務，在沒出結果前誰都不能說，怕被餘紅英看出來，他連忙轉移話題：“這是什麼？
”

　　餘紅英笑道：“小柳一定要塞給我的，說是牛肉脯。
”

　　“牛肉脯？
”鐘師長從前在西北當兵的時候吃過，牛肉做成的肉幹，吃起來硬硬的，硌牙又難嚼，他不愛吃這個，剛準備放下，看到餘紅英盯着他，立馬往嘴裡一塞。

　　“怎麼樣？
”

　　“好吃！
”鐘師長眼前猛地一亮，是真的好吃！
雖然是肉幹，但一點都不柴，焦香濃郁，還帶着微微的辣味，吃下去開胃又解饞。

　　他就沒吃過這麼好吃的肉幹！

　　鐘師長吃了一塊又一塊，突然想到了食堂，他們食堂的夥食雖然不差，但誰不希望能吃好點呢，而且戰士們整天訓練，累得不行，吃得好了也能更有力氣一些啊。

　　那位小柳同志才剛來，肯定還沒找到工作，要是能去食堂幫忙肯定不錯！

　　鐘師長這麼想着，也沒問餘紅英，第二天直接就去找了司務長。

　　柳素素還不知道這茬，此時的她正帶着幾個孩子，一起踏上了前往集市的道路。

　　這邊離縣城遠，但附近不遠處就有村子，集市也是好幾個村子連起來擺的，現在允許買賣，隻要不是大面額的就可以了，所以每到月中旬趕集的日子，就格外熱鬧，不說軍區的，連村子裡的人都來了。

　　陳楠有經驗，怕去晚了東西給賣完了，還不到六點呢，就喊着柳素素出發了。

　　柳素素原以為這時間算早了，結果走在路上，就發現周圍都是人，全都背着背簍，一副要去大采購的模樣。

　　“咱們這要走多久？
”

　　陳楠道：“腳程快的話，半個小時吧。
”

　　半個小時沒啥，但要是背着一大堆東西走這麼久，那肯定累得慌，柳素素提了提背簍，覺得現在要是有自行車就好了。

　　不過她也知道這是不可能的，隻能想想而已。

　　柳素素和陳楠一邊說話一邊走着，除了韓錦牽着她的手以外，其他的幾個孩子都在前面邊走邊玩。

　　陳楠：“小錦也去和鐵蛋他們玩啊。
”

　　韓錦搖搖頭，離柳素素更近一些。

　　陳楠壓低聲音，有些不贊同的道：“嫂子，你這樣以後小錦跟個小姑娘一樣了可怎麼辦？
”

　　柳素素笑道：“這可不叫像小姑娘，這叫文靜。
”

　　她雖然希望孩子能多幾個玩伴，但也不會逼着他去和别人交朋友，這樣隻會導緻韓錦變得更加敏感，現在韓錦已經願意和家人簡單的溝通了，這是很好的轉變，慢慢來就行，根本不用着急。

　　“而且我們家已經有兩個皮猴了，來個文靜點的多好。
”柳素素搖了搖韓錦的小手，點了點他的小鼻子：“姨就喜歡咱們小錦這樣的。
”

　　韓錦臉上的緊張消失，握着柳素素的手更加用力了，雙眼亮晶晶的，露出了一個不太明顯的笑容。

　　陳楠還想說什麼，就看到鐵蛋跑了過來：“娘，小前他們的餅真好吃，你也給我做吧！
”

　　“什麼餅？
”陳楠問道。

　　鐵蛋也說不清楚是什麼餅，就知道很好吃，還是柳素素道：“他說的應該是肉松餅。
”

　　今天早上起來的早，柳素素怕他們餓，就做了幾個肉松餅，肉松是之前多出來的牛肉炒的，炒好之後可以放上幾天，再往裡面加點臘腸丁，用面粉揉個餅皮，在鍋裡一攤，連油都不用怎麼放，就特别好吃了。

　　看牛蛋饞的不行，柳素素便從口袋裡掏出兩個：“還有一個給小甜。
”

　　牛蛋立馬笑嘻嘻的接了：“謝謝柳姨！
”

　　陳楠剛準備讓他不許要，柳素素便道：“沒事兒，就兩個餅，又不是給你吃的。
”

　　陳楠知道她是故意這麼說的，頓時心裡又暖又不好意思：“謝謝嫂子，今天割了肉包餃子，到時候我給你端一碗去，你也不能不要。
”

　　“你放心，我肯定不會跟你客氣的。
”柳素素笑道。

　　牛蛋拿着兩個餅子回去了，但其他小孩可就沒那麼好運了，隻能看着他們香噴噴的吃着，越看越饞，口水都要流下來了。

　　一旁的蔡大娘看到這一幕，冷笑了一聲。

　　她不相信柳素素做的東西有這麼好吃，覺得她肯定是故意讓韓前幾個過來引誘其他孩子，讓其他人都覺得她做菜好吃，這樣就能為她進食堂鋪路了。

　　果然是長着一張狐媚臉，連心眼都這麼多！
隻可惜啊，惹了她，還想進食堂？
門都沒有！

　　蔡大娘翻了個白眼，決定等會就多買些瓜子糖果，去打點打點，說什麼都不能讓柳素素進食堂幹活！

　　她急着去買糖，也就沒看到一個中年男人走了過去，笑眯眯的道：“你是韓烈家的吧？
”

　　韓前擡頭，見是和韓叔叔一樣穿着軍裝的人，防備心卸下了一點：“你是誰呀？
”

　　“我是韓烈同志的戰友，是管着食堂的，你可以叫我趙伯伯。
”

　　一旁的韓程聽到這話耳朵立馬豎起來了：“哇，管食堂的！
那趙伯伯，你家裡是不是有超多的肉吃啊！
”

　　男人聞言笑了起來：“也沒有很多肉，但有魚，你要是喜歡，我給你送兩條過去？
”

　　“喜歡喜歡！
超級喜歡！
”韓程立馬點頭，隻要是肉他就喜歡！

　　“行，不過作為交換條件，你們得分點餅給我吃。
”

　　一口餅換一條魚，确實劃算，韓程看了眼他哥，最後兩人一人掰了點肉松餅給他，頗為肉疼的叮囑道：“你可不許騙我們哦！
”

　　“放心，我可是軍人怎麼會騙人呢。
”男人說完，就把肉松餅往嘴裡一塞。

　　兩個孩子給的都不多，勉強能算一口，但就是這一口，令他頓時睜大了眼。

　　這人其實就是司務長，今早鐘師長來找他的時候，他還有些不相信，一個肉幹，怎麼可能做的那麼好吃。

　　但鐘師長拍着胸脯擔保，司務長就說等自己去完集市後回來再去看看，沒想到這麼巧，在路上就碰到了柳素素的孩子，他也不耽誤，立馬打算要一塊嘗嘗，畢竟手藝好不好，一吃就能吃出來。

　　這一口肉松餅剛入嘴，他就知道，鐘師長确實沒說錯，這位柳同志确實手藝了不得！

　　韓程笑嘻嘻的道：“怎麼樣，我娘做得很好吃吧？
”

　　“确實好吃。
”

　　“那你可不要忘記了我們的魚哦。
”韓程不放心叮囑道。

　　“不會忘的。
”現在人多口雜的不放表，到時候正好可以借着送魚的理由去和柳素素同志聊一聊，務必要把這麼優秀的同志找到食堂來上班！

　　一想到自己未來有口福了，司務長就滿意的笑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