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3 章

　　柳素素之前隻請了兩天假, 等到身體稍微舒服點了之後就繼續去上班了，這些天他們一起總算是把需要勘探的數據全都整理了出來, 接下來就要等津市那邊的材料做好後運過來, 才能開始下一步，所以暫時就沒之前那麼忙了，每天中午都能回來給孩子們做頓飯。

　　今天她被趙部長叫過去, 和過來施工的同志聊了聊之後, 見時間差不多了就先回來，剛走到門口, 就發現走廊上畫着什麼東西, 線條有些不明顯, 柳素素凝神看了好幾秒才反應過來, 那應該是個小人。

　　小人低着頭, 仿佛是在鞠躬一樣。

　　這要放在往常, 她肯定是覺得是哪個小家夥在惡作劇，但一想到昨天晚上小路不正常的表現，柳素素突然産生了不太好的想法。

　　她連忙推開門, 走到屋子裡一看, 家裡空空蕩蕩的, 一個孩子都沒有, 這個時間點可能在山上還沒回來。

　　但再打開衣櫃, 就能發現屬于小路的那一格裡面少了幾件衣服，柳素素記性好, 家裡這麼多孩子, 什麼都要稍微記着點, 她看了一眼就反應過來了，是之前自己沒扔掉的幾件衣服少了, 而她給小路做的那些新衣服還整整齊齊的擺在櫃子裡。

　　柳素素心裡一緊，瞬間就想到了什麼。

　　她連忙圍着屋子找了起來，還有呂靈芝家陳楠家都找了一遍，沒有，到處都沒有，就連小路最愛的兔子就安安靜靜的趴在籠子裡，一動不動。

　　整個家裡，除了那幾件打着補丁的破衣服以外，消失的隻有昨天晚上還在她懷裡哭泣的小路。

　　就在這時，幾個孩子也回來了，柳素素一問，發現他們也沒看到小路後，就知道真的出問題了――小路不見了。

　　“娘，小路為什麼會不見的呀？
他怎麼沒跟我說呀？
”韓程不明白。

　　柳素素心亂如麻，毫無頭緒，她把幾個孩子都叫過來，認真道：“現在娘問你們的問題，你們都要認真回答，一定要想清楚之後告訴我知道嗎？
”

　　“這段時間，你們有沒有發現小路有什麼不正常？
”

　　小孩們都想了想，搖了搖頭，小路沒有什麼不正常的地方呀，昨天他們都還一起挖草喂兔子呢。

　　柳素素想想也覺得是這樣，小路比他們都要早熟一些，存心想要瞞着他們，又哪裡能知道。

　　索性不再耽誤時間了，出去找人吧，雖然現在大白天的，天氣也好，但小路還那麼小，柳素素又怎麼能放心，萬一跑到山上去了遇到野豬或者摔了一跤怎麼辦？

　　“娘現在去找呂伯母和陳阿姨，你們想想，小路最喜歡去的地方是哪裡，待會兒咱們分開去找。
”

　　這會兒也不是講客氣的時候了，韓烈還在部隊，中午回不來，隻能喊呂靈芝她們幫忙，剛準備出去，突然韓前跑了過來：“娘，我知道小路為什麼要走了……娘我做了壞事，你打我吧？
”

　　柳素素一愣，這兩件事之間有什麼關系？

　　柳素素最開始問的時候，韓前是沒想起來的，因為他确實沒發現小路身上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但反應過來後突然想到了孫槐花的事，她就提到了小路的名字，說不定小路不見了就和她有關呢？

　　韓前想起來之後又有些猶豫，不知道該不該告訴他娘，畢竟他要是說了孫槐花的事，那租風扇的事肯定也保不住了。

　　他之所以不想把自己租風扇的事讓娘知道，就是覺得柳素素肯定會不同意他這麼做，說不定一氣之下還會把他的錢和電風扇都給收走，可現在小路不見了，娘這麼着急，就算再喜歡那八毛錢，他也要幫忙把小路找回來。

　　冒着被打屁股的風險，小家夥一五一十的把今天的事說了出來。

　　柳素素一愣，暫時沒工夫去追究韓前租風扇的事，擰眉問道：“小前，你确定聽到孫槐花這麼說了？
”

　　韓前認真的點點頭：“娘，我聽得一清二楚的，而且那兩個收了錢的小孩長什麼樣我還記得呢，我都能找出來！
”

　　柳素素深吸一口氣，強忍着把孫槐花打一頓的怒氣，捏了捏拳頭：“娘知道了。
”

　　雖然韓前隻聽到了一兩句，但結合昨天小路做的噩夢，孫槐花想幹什麼，她也能猜的差不多了。

　　但現在還不是算賬的時候，一切要等到找到了小路再說。

　　柳素素去找了呂靈芝和陳楠，兩人聽到後，也顧不得吃飯了，放下筷子就跟了過來，就連大強牛蛋幾個都坐不住了，也要來幫忙，家裡的幾個孩子都帶上，大家兵分三路，往小路經常去的地方找去。

　　但找了一圈才發現，自從小路來了家裡後，每天除了家裡，就隻會在山上挖草挖蚯蚓，或者去河邊陪着韓前一起放鴨子，很少有出去玩的時候。

　　可山上沒有，河邊也沒有，圍着軍區找又太大了，萬一小路存心要走，聽到他們的動靜肯定會躲起來。

　　柳素素心裡無比焦躁，簡直恨不得撕了孫槐花。

　　韓程跟着她一起，感受到她的焦慮和緊張，連忙牽着她的手，有點擔心的看着她：“娘，你沒事吧？
”

　　“娘沒事，娘就是在想小路會去哪裡……”柳素素心念一動，突然想到了什麼，連忙找了呂靈芝，“呂嫂子，你知不知道小路他親爹還在時，住在哪裡？
”

　　呂靈芝是這裡的老人了，加上她愛人還是團長，對軍區不少事都知道。
想了想便道：“住的挺遠的，都往最那邊去了！
”

　　說着，指了指西邊。

　　軍區位置大，也有位置好壞之分。

　　食堂、供銷社還有醫院之類的都在東邊，縣城和集市也是往東的方向，自然越靠近東邊位置越便利，而往西走到最遠處，都要靠着山了，别說平常去軍隊，就連買個東西都要走上十萬八千裡的。

　　白靜和蔡副團長就是這樣，但小路他爹的房子還要更遠一些，就在山腳下。

　　柳素素知道小路爹會找山參後，就知道這是他故意的了，挨得近，偷偷去山上找了寶貝誰都不知道。
但小路要是去那裡，可就危險了。

　　柳素素想通後，腳步飛快的就走了過去。

　　陳楠帶着小家夥們在山上找，呂靈芝找了一遍河邊也沒發現，索性就跟着柳素素往那邊走去。

　　小路從前住的房子因為太遠了，最近還沒住人，屋子緊閉，空空蕩蕩的，但柳素素卻壓根不打算往裡面看看，她知道，以小路小心翼翼，不願意麻煩任何人的性子，肯定不肯一個人住一間屋子的。

　　她看了看屋後面，直接往山上走去。

　　現在的山上安安靜靜的，大家都回去吃飯了，開始不敢喊，怕小路聽到聲音怕的躲起來，但走了很遠也什麼都沒看到，最後還是隻能一邊找一邊喊了起來，嗓子都快冒煙了，還是沒有任何答複。

　　呂靈芝皺眉想了想：“小柳，他會不會沒過來啊，要不咱們去找師長，讓他派幾個人跟着咱們一起找吧。
”

　　柳素素想了想也隻能這樣了，剛準備擡腳離開，突然韓程用力的拽了拽她，指着遠處的灌木叢裡：“娘，你看！
”

　　雖然隔得遠，但柳素素還是看清楚了，那是一件衣服！

　　她趕緊跑了過來，撿起來一看就是小路的衣服沒錯了，小路肯定在這裡！

　　――

　　小路背着自己的小包袱出來後，看着周圍一排一排的房屋，突然發現自己根本沒有地方可去，哪裡都容不下他。

　　小家夥鼻子酸酸的，卻來不及哭，怕柳阿姨突然趕回來，不讓他離開。

　　他想了想，打算先回自己從前的家裡去，再想辦法。

　　從前的家離這裡很遠，小路邁着小短腿走了許久，又累又餓，等到終于到了，他就坐在走廊上休息了一會兒，接着又往山上走去。

　　他知道家裡現在雖然沒人住，可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會有人搬過來了，自己不能霸占着這裡，他就在走廊上睡覺好了，這樣不會弄髒家裡，等有人來了，自己也不會打擾到他們。

　　小路覺得自己這個主意不錯，但他太餓了，肚子嘟噜噜的叫個不停，都沒辦法去想以後該怎麼辦了。

　　隻能先去山上找點吃的，剛好看到一棵野果樹，把自己的小包袱放下，準備過去摘果子，結果一不小心腳下一滑，整個人摔了下去，小路連忙緊緊的拽住樹枝，吓出了一身冷汗。

　　這邊的山上因為比較遠，來的人少不說，地勢也較為複雜，小路現在牢牢的抓着的這棵樹下，就是一個又陡又急的坡，上面還有不少石頭，一旦不小心掉下去，或者跳下去沒站穩，都有可能會直接滾到石頭上。

　　小路經常到山上來，清楚摔下去的後果有多嚴重，隻能緊緊的拽着樹枝。

　　可他再輕，也是個六歲多的孩子，小幾十斤的重量壓在上面，樹枝搖搖欲墜，而且他太餓了，手上的力氣越來越小，就在他快要堅持不下去的時候，突然聽到了有人在叫自己，小路立馬就反應過來，那是柳阿姨的聲音！

　　他想回答，但實在沒有力氣說話了，小路咬着唇，心裡又怕又後悔，他覺得那些人說的沒錯，他就是災星，不僅害的柳阿姨生病了，現在還連累她來找自己。

　　而且這裡這麼危險，要是柳阿姨想過來救他，會不會自己也摔下來？

　　不行，他是男子漢不怕！
但不能讓柳阿姨受傷！

　　小路心裡打定主意，也不再試圖掙紮了，幹脆就趁自己有力氣的時候，直接跳下去吧，說不定他頭硬石頭砸不開呢？

　　“小路！
”

　　就在這時，頭頂傳來柳素素的聲音，小路一驚，就想說話，柳素素忙道：“别說話，阿姨知道你很難受，再堅持一下，阿姨馬上想辦法救你！
”

　　她一看就知道小路快沒力氣了，這個時候保存體力别讓自己掉下去才是最重要的，他拽着樹枝越來越往下，柳素素趴在上面伸長了手都夠不到下，直接爬下去也不行，土壤太過松散，根本就沒有借力的地方。

　　呂靈芝急的滿頭是汗，想着幹脆先下去叫人。

　　“來不及了，小路沒力氣了。
”柳素素想了想，突然看到了小路放在一邊的包袱，把包袱解開，裡面的衣服都拿出來，“嫂子，快幫我打結，系成一根繩子，越緊越好。
”

　　呂靈芝也反應過來，連忙來幫忙，衣服加上包袱的布料有幾米長，呂靈芝以為柳素素會直接把繩子丢給小路，讓他拽着把他拉上來時，柳素素卻把一邊牢牢的系在了旁邊較粗的樹幹上，讓她和韓錦拽着，千萬不能松掉，自己則拽着另一段慢慢的挪了下去。

　　小路沒力氣，拼接起來的繩子也不一定結實，她不敢冒險讓小路自己拽着，隻能她先下去，把小家夥接上來。

　　小路嘴角發白，身上都被汗濕了，都已經脫力了，柳素素一過去，就将他牢牢的抱在了懷裡：“别怕，阿姨來了，小路别怕。
”

　　小路咬緊嘴唇，心裡更加愧疚。

　　也好在是柳素素力氣大，加上從前常年在野外探測，攀岩爬山之類的技巧都很熟悉，小路也不重，單手抱着個小孩，呂靈芝借着樹幹的力往上拉，她也一邊自己用力爬，終于，在繩子快要散開前順利的爬了上去。

　　“小柳，沒事吧？
”呂靈芝連忙跑過來。

　　“沒事。
”柳素素就是胳膊有點疼，其他的事倒沒有，她連忙看向懷裡的小路，“小路呢，有沒有哪裡受傷了？
”

　　小路搖了搖頭，整個人像是在水裡撈起來的一樣，從剛才的害怕到現在被柳素素抱在懷裡，他隻感覺一切像是做夢一樣。

　　他太害怕了，小路原以為自己什麼都不怕，他覺得自己很厲害，有一雙誰都打不赢的拳頭，能保護自己。

　　但今天他才知道，他一點都不厲害，差點從山上摔下去，不僅保護不了自己，還連累了柳阿姨過來救他，害怕又愧疚的情緒，還有這些天以來所有的擔驚受怕，都壓在他心裡如同一塊巨石般，狠狠的喘不過氣來。

　　此時聽着柳素素輕聲的安慰，小家夥更加難受了，他嗚咽一聲，牢牢的抱着柳素素，一邊哭一邊喊道：“嗚嗚嗚娘！
”

　　夾雜在哭聲中的喊聲并不清晰，但柳素素卻聽得清清楚楚。

　　她瞬間就愣住了。

　　不僅是她，還有呂靈芝，也是滿臉驚訝。

　　但柳素素卻不敢說什麼，她不知道這幾天小路是怎麼過來的，但也明白小孩的心裡壓了不少的委屈和害怕，她忍痛抱着小路，手在他身後輕柔的拍着，不停的安慰着。

　　小路是真的累了，沒力氣又受了大驚吓，哭了一會兒就帶着滿臉淚痕睡了過去，也是剛才哭得太兇了，睡着了還在打着哭嗝。

　　柳素素抱着他起來，打算先回去。

　　呂靈芝道：“我來吧，你那手還怎麼能抱一路？
”

　　柳素素确實手疼，想到自己等會兒還要做的事，也就沒有逞強，把小路遞給呂靈芝，自己把系成繩子的衣服收好，牽着韓程回去了。

　　到了家門口，正好碰到了帶着孩子的陳楠，因為在山上沒找到，他們約好了在柳素素家門口碰頭的，這會兒看到呂靈芝懷裡抱着小路，陳楠也是松了口氣。

　　韓前幾個發現小路回來了，臉上一喜就要叫，柳素素“噓”了一聲，讓呂靈芝把小路放在床上，壓低聲音對幾個孩子道：“小路很累了，讓他睡一會兒好不好？
”

　　小家夥們連連點頭。

　　退出房間，呂靈芝就道：“小柳，你帶着孩子來我們家吃飯吧，都這麼晚了，你再生火做飯來不及。
”

　　柳素素“嗯”了一聲：“那就麻煩嫂子了，小錦，帶着繡繡他們過去，吃完了就回來，我在這裡等小路醒來。
”

　　後半句話是對呂靈芝說的。

　　呂靈芝點點頭，知道她不放心，也沒勉強，到時候讓韓錦把飯盒拿回來就行了。

　　但呂靈芝不知道的是，等幾個孩子飛快的吃完了飯回來，她留下一句“看着小路”後，又喊了韓前，就腳步匆忙的出了門，飛快的往前面走去。

　　也幸好是陳楠正想過去看看小路有沒有事，就發現柳素素像隻燕子一樣沖了過去，身後還跟着韓前，陳楠看着她走的方向，想到了什麼，暗道不好也跟了過去。

　　不怪她緊張，那裡可是孫槐花家的方向，天啊，她嫂子該不會是覺得小路離家出走是被孫槐花挑撥了，故意去找麻煩的吧！

　　但為啥還帶着小前啊？
難道是打人的時候給她遞棍子的？
！

　　陳楠不知道前情，又怕柳素素沖動，吓得都快跑起來了。

　　然而柳素素比她動作更快，走到孫槐花家門口，見大門緊閉，“嘭”的一腳就踹開了門。

　　正在路上說話的軍嫂們，還有跟過來的陳楠看到這架勢，都快吓死了，隻有韓前非常淡定，他懂，他娘之前打二外公的時候，也是這樣的！

　　孫槐花正在家裡美滋滋的盤算着自己的計劃，想着就這樣下去，再過不了幾天，王小路肯定就不敢待在柳素素家裡了，到時候她再過去把他接回來，不就成功了嗎？

　　然而還沒來得及高興呢，突然聽到一陣巨響傳來，孫槐花吓了一跳，跑出來一看，發現自家的門都被踹倒在了地上！

　　“柳素素！
你有病啊，你憑什麼踹我們的門！
”孫槐花大聲喊道。

　　哪知柳素素理都不理她，直接伸手抓了過來，牢牢的拽住了孫槐花的手腕，拖着她就往門外走。

　　“你幹什麼！
你這是要幹什麼，快放開我啊！
”孫槐花開始劇烈的掙紮了起來。

　　但就她這點力氣，哪裡是柳素素的對手，不管她怎麼喊，柳素素的手就像鉗子一樣一動不動，根本就掙脫不掉，使勁拽着她往前面走去。

　　旁邊圍過來了一堆人，七嘴八舌的問柳素素這是幹嘛。

　　“咱們都是軍屬，這是軍區，可不興打人的啊小柳！
”

　　“對啊小柳，你先放開孫槐花，有什麼事好好說！
”

　　一個個隻敢勸，都不敢走過來，就怕柳素素也對她們動手，這些人也是無比驚訝啊，柳素素這看起來柔柔弱弱、漂漂亮亮的女同志，怎麼這麼大勁，這扯着孫槐花就跟拉牛一樣，大氣都不帶喘的！

　　韓前為他娘充當翻譯，大聲道：“放心吧，我娘肯定不會打人的，她在家從來不動手！
”

　　衆人：“……”

　　就這樣了，還從來不動手？

　　她們可不信！

　　然而看着看着，就發現柳素素帶着孫槐花去的地方是師長辦公室，這才松了口氣，看來還真不是動手的，這要是動手肯定不會特意選了辦公室啊。

　　但這群人放了心，孫槐花卻快要吓死了。

　　她原本以為柳素素隻是想找她的麻煩，她可不怕，反正先沖過來動手的人是柳素素，不管怎麼樣那都是她的錯，但現在看着柳素素要帶她來的地方是師長辦公室後，她就慌了。

　　柳素素肯定不會無緣無故的跑到這裡來，現在拽着她來這裡，難道是發現了什麼？
！

　　孫槐花吓了一跳，更加瘋狂的掙紮了起來，打死都不願意進去。

　　把大夥這是吓了一跳，怎麼回事啊這是，孫槐花剛剛不都還振振有詞說不會放過柳素素嗎，現在怎麼跟見了鬼似的？
！

　　然後下一秒，她們就聽到柳素素直接開口道：“師長，我要舉報，孫槐花搞迷信！
”

　　鐘師長一開始見柳素素和孫槐花來了，還一愣，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畢竟自從小路被他托付給柳素素後，兩人就沒什麼交集了啊，難道是孫槐花去找麻煩了？

　　正想着，聽到這話就是一愣：“小柳，你說清楚，這是什麼意思？
”

　　孫槐花眼皮子狂跳：“柳素素，你不要血口噴人，我從來沒搞過什麼迷信！
”

　　“你沒做過？
那你敢不敢說你從來沒跟别人說過，小路是個災星，就是因為他來了我家，我才會生病的？
”

　　柳素素冷眼看着她，“而且你不是自己說，你還給錢讓别人把這個消息傳出去！
是，你确實不算傳播迷信，你這是在害一個孩子，你就是想把他逼走！
”

　　小路是個多沒安全感的小孩，從小颠沛流離，被人嫌棄的生活令他和所有孩子都不一樣，别的孩子，面對有人對他好，關心他時，會特别高興。

　　但小路不一樣，他雖然高興，但卻誠惶誠恐，越對他好，他反倒會越害怕，就怕自己的到來會成為負擔和拖累。

　　加上一直有人罵他是災星，爹死了，娘跑了，小孩的内心比鏡子還要脆弱。
孫槐花把那種話傳出去，他就算再聰明，也會免不了朝那個方面想，覺得就是自己的錯，要不是他，柳素素就不會生病，這種情況下，他隻能偷偷離開。

　　他也知道，自己要是走了，就再也沒有那麼好的生活了。
可他不怕，因為他很感激柳素素，但他還太小了，不知道該怎麼報答，隻能用最笨拙的方式來回報。

　　孫槐花傻了：“你胡說！
我從來沒說過這種話，鐘師長，她這是在冤枉我！
”

　　柳素素給一旁的韓前使了個眼神，韓前早就知道他娘要他過來是為了什麼，所以在來的路上就想好該怎麼說了，這會兒被娘一示意，立刻就口齒清晰的把自己聽到的話又說了一遍。

　　瞬間，剛剛還振振有詞的孫槐花啞口無言了。

　　有毒！

　　柳素素家的孩子絕對有毒！
每一次都能壞了她的好事！

　　鐘師長額頭上青筋猛跳，他實在沒想到孫槐花還能整出這種幺蛾子來：“你還有什麼好說的？
！
”

　　孫槐花連忙道：“我沒有想害王小路啊！
我就是，就是好心，想給他們提個醒啊，我也不知道王小路會離家出走啊！
”

　　好心提醒肯定是不可能的，但她确實沒想到小路會離家出走，因為她的目的，還是沖着小路會因此而離開韓家，這樣她就能再次名正言順的領養小路了。

　　這還是她妹妹孫水仙給她出的主意。

　　當時柳素素給幾個孩子都做了風扇後，幾個小家夥都很高興，忍不住就帶出去跟小夥伴們分享了，正好大貴和二貴看到了，兩人就跟她說了這事。

　　孫水仙就道：“難怪王小路不願意回來呢，柳素素對他這麼好，換我我也不願意回來呀。
”

　　孫槐花郁悶不已，覺得柳素素就是裝的，有誰會對不是自己的親生孩子那麼好，不就是看到撫恤金的面子上嗎？

　　想到撫恤金她就煩得很，孫水仙卻道：“我倒是想到了個辦法。
”

　　“啥？
”

　　“你不是說上次柳素素生病了嗎？
那就跟别人說，就是小路命硬，克的柳素素，不然怎麼他一去柳素素就生病了呢！
”孫水仙道。

　　當時韓烈忙手忙腳的把柳素素背去了醫院，後來還請了假，兩天都沒去上班，誰都不會往生理期上面想，還以為柳素素得了什麼大病。

　　人都是貪生怕死的，要是這個說法傳到柳素素耳朵裡，她肯定會一氣之下把小路趕走，就算不趕，那小路也會不好意思，自己不願意待下去了也說不定。

　　孫槐花一聽，立馬拍手叫好，而且她這次也長教訓了，知道這種事不能讓她自己去幹，不然太明顯了，孫水仙就讓她去找那些孩子，給他們一毛兩毛的作為報酬就行，現在還在放暑假，孩子又多，又愛鬧騰，他們一說起來，很快就能傳到大人的耳朵裡了。

　　這也是為什麼，小路會在柳素素前面知道這件事的原因。

　　也是兩天前，當時他拿着自己的小風扇，高高興興的想去河邊挖點沙子帶回去，因為柳素素說，挖了沙子鋪在兔子的籠子下面，更方便打掃一些。

　　結果剛到河邊，就聽到有人再說這件事，是幾個已經上了學的孩子，把孫槐花告訴他們的話說的有理有據的，小路不知道他們是故意說給自己聽得，開始還覺得這些人在瞎說，但到了第二天，又聽到了同樣的話。

　　這一次，他直接就做噩夢了，夢見柳素素真的因為生了病，很重很重的病，醫生還說再也治不好了。

　　小路直接吓醒了，一時分不清到底是真的還是做夢，就連忙下了床，想跑去找柳素素。

　　但這種事孫槐花是絕對不能承認的，她一口咬定自己隻是好心，是關心小路。

　　鐘師長鐵青着臉：“孫槐花，這種話說出來你自己信嗎？
”

　　孫槐花連忙道：“我……”

　　“行了，沒什麼好說的了，等會兒我就通知家屬部，召開公開會議，你給我當着所有人的面做檢讨！
好好反省一下自己的錯誤思想！
并且向柳素素同志和小路進行道歉！
”

　　孫槐花傻了。

　　公開檢讨？
她要是做了檢讨，那他們一家人的面子就全沒了啊！
她不就成了整個軍區的笑柄嗎？
！

　　她還想說什麼，鐘師長已經再也不想再聽任何的狡辯了，對着柳素素道：“小柳，你做的很好，以後要是還有這種事，就直接來找我。
你放心，這事我肯定會給你們一個交代。
”

　　柳素素點點頭：“多謝師長。
”說完，看都不再看孫槐花一眼，牽着韓前，叫上了一旁滿臉震驚的陳楠回去了。

　　――

　　等回了家，小路還沒醒過來，柳素素先把呂靈芝那拿來過的午飯給吃了，接着又給小路煮了個蛋花湯，還沒弄好，韓程就跑了過來，說小路醒了。

　　蛋花湯是特意用白糖沖的，又甜又香，是小孩子最喜歡的。

　　柳素素拿進去的時候，本來就餓的不行了的小路看到了，艱難的咽了咽口水。

　　柳素素在床頭坐下：“喝點湯好不好？
”

　　小路乖乖的點頭。

　　她用勺子舀了一勺，微微吹涼後才遞到小家夥面前，小路一口喝了下去。

　　柳素素又舀了一勺，這一次小路卻沒有馬上喝了，而是看着她，突然道：“柳阿姨，對不起，是我太不小心了，自己掉下去了還害的你也來救我，對不起！
”

　　柳素素笑道：“這有什麼好對不起的，我是大人，要是連這都做不好的話，還怎麼照顧你們呢。
”

　　她話音剛落，一旁的韓程就說了起來：“對呀小路，你别怕，我娘可厲害了！
你可不知道，我娘剛才還把欺負你的壞人教訓了一頓呢，以後你再也不用怕了！
”

　　“什麼壞人？
”小路呆呆的。

　　“就是那個孫，孫……”韓程腦容量有限，立馬求助他娘。

　　柳素素道：“孫槐花。
小路，你聽到的那些話，都是孫槐花特意編出來騙你的，就是想要你離開我們。
”

　　小路完全沒想到是這麼回事，整個人都驚呆了。

　　柳素素摸摸他的小臉蛋：“我生病和你一點關系都沒有，是因為肚子疼，醫生也看過了，以前在老家的時候，也會這樣，不信你問小程。
”

　　韓程是記得這件事的，因為外婆叮囑過他和哥哥，一定要照顧好娘的：“對呀小路，當時娘都還不認識你呢，怎麼會因為你肚子痛呢？
”

　　聽到這個消息，小路才終于松了口氣：“那柳阿姨真的沒事？
”

　　“當然沒事，我都說了娘很厲害的！
”

　　剛剛韓前一回來，就跟他們說了柳素素是怎麼把孫槐花拽到鐘師長那裡去的，韓程怕他不相信，還特意演了一遍。

　　整個家裡，隻有他和韓前是清楚的知道娘多有厲害的，因為在老家的時候，娘把二外公騙走的錢拿回來時，他們就已經見識過了。

　　小路聽得目瞪口呆的：“柳阿姨這麼厲害？
”

　　“當然啦，我還騙你嗎……不對哦小路，你怎麼不叫娘了呢？
”

　　他之前明明聽到小路喊了娘的。

　　小路不好意思的低下頭來，柳素素敲了敲韓程的小腦袋：“不許胡說。
”

　　她其實知道小路為什麼會管她叫娘，小路再懂事那也隻是個孩子，這些天被那些話壓得心裡無比壓抑，又不小心差點從山上摔了下去，緊張又害怕的情況下，會突然對她産生依賴是正常的。

　　但他畢竟不是韓程這麼接受良好的小孩，一醒來冷靜下來，肯定就叫不出口了。

　　柳素素也不在意，這對于她來說隻是個稱呼而已，感情好不好，并不是一個稱呼就能體現出來的。

　　她剛想讓小路别把韓程的話放在心上，還沒開口，就聽到一道特别輕的聲音響起。

　　“娘。
”

　　柳素素一愣，手裡的湯都差點灑了。

　　要說之前小路是因為情緒突然爆發會喊她，但現在，确實在完全冷靜的情況下喊出來的。

　　現在都願意叫她，那是不是說明，小路真的接受了這個家，願意永遠的留下來了？

　　柳素素心裡有些酸澀，倒是把韓程急得不行：“娘，小路叫你呢，你怎麼不應啊，小路你别傷心，我來幫你！
”

　　說完，還特意學着柳素素平日的聲音，壓了壓嗓子喊道：“哎！
”

　　柳素素：“……”

　　她簡直哭笑不得，現在又不是收拾他的好時候，她把湯放在一邊，看着喊完後就一臉忐忑的小路，朝着他伸出了手：“來，娘抱抱。
”

　　小路頓時眼前一亮，飛快的撲到了柳素素懷裡。

　　溫暖又帶着淡香的懷抱，令小路原本緊張又害怕的心突然就落了地，他抱的緊緊的，仿佛從來沒感受過這種溫暖一般，無比喜悅，臉上的笑容也越來越大，小路覺得，這是他從小到大，不，這是他一輩子最開心的一天了！

　　“娘。
”

　　“哎。
”

　　“娘！
”

　　“在呢。
”

　　“娘！
”

　　“娘在這，别怕，以後都不用再怕了。
”不管小路喊多少聲，柳素素都不厭其煩的應着。

　　韓程看了看小路，又看了看娘，心裡想這樣是不是很好玩？
不然為什麼小路要叫娘這麼多聲呢？

　　那他也要！

　　一顆小炮彈也撲了過來，想要抱住柳素素和小路，但他的手太短了，抱的特别費勁：“娘。
”

　　柳素素看他：“怎麼了？
”

　　“沒事，就是想叫叫你！
”韓程傻樂道。

　　他不僅自己樂，還要跑到外面，把正在給兔子和鴨喂食的韓錦韓前還有韓繡繡都叫了過來：“大哥、哥哥姐姐你們快來！
”

　　三小孩一直待在外面，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以為是柳素素找他們有事，立馬跑了進來，剛一來，韓程就沖他們招了招手：“快來呀，我們一起抱抱呀！
”

　　“為什麼要抱抱？
”韓前不懂。

　　“因為娘說我們是一家人啊！
”韓程理直氣壯道。

　　柳素素笑了，沒錯，他們是一家人。

　　她把三個小家夥也抱着坐在了炕上，将五個孩子虛虛攏在了懷裡：“以後，你們都是娘的小寶貝，咱們要一起過日子，越過越好知道嗎？
”

　　小家夥們點點頭，韓前突然反應過來：“那小路是再也不會走了是嗎？
”

　　柳素素笑而不語，看着小路。

　　四個孩子又立馬轉過頭，等着小路的答案。

　　小路笑着點點頭，認真的說道：“嗯，我再也不走了！
”

　　以後不管别人再說什麼，他都不走了，他要留下來，給娘幫忙，照顧弟弟妹妹。

　　因為他現在，真的有家了。

　　“哇！
太好了！
”幾個孩子立馬開心的喊道。

　　看着玩鬧的他們，柳素素這才放心的笑了起來。

　　――

　　于是等到晚上，當從别人口中聽到今天發生了什麼的韓烈，着急不已，腳步匆忙的趕回家時，就看到幾個孩子正在院子裡玩着，臉上帶着愉快的笑容，看上去一點事都沒有。

　　韓烈一愣，心裡充滿了疑惑。

　　剛想進去問柳素素怎麼回事，她就走了出來：“正好你回來了，可以吃飯了。
”

　　韓烈隻能把嘴邊的話先咽下，去幫忙端菜。

　　到了廚房一看，韓烈挑眉：“今天吃這麼好？
”

　　是柳素素之前一直舍不得做的野雞，上次的野豬肉放不了太久，腌好後吃了三天吃完了，但野雞柳素素用了幾天的功夫曬幹，幹了之後就切好了塞在櫃子裡，打算等之後過中秋節的時候再吃。

　　但今天卻做了一大鍋地鍋雞，還在鍋邊貼了餅子，看上去誘人極了。

　　柳素素點點頭：“今天和過節一樣是好日子！
”

　　應該說更好一些。

　　韓烈更加疑惑了，滿頭霧水的。

　　等坐了下來，都不用他問，柳素素就道：“明天軍隊那邊你有事嗎？
”

　　明天按理是韓烈休息的日子，他搖了搖頭：“怎麼了？
”

　　“有空的話咱們去縣城一趟吧，之前不是說好了要照相的嗎，正好這次過去照，等下次再去，說不定就沒時間了。
”

　　現在水壩還沒正式開始動工，她還有時間，再一忙起來，就不知道什麼時候有空了。

　　不僅僅是照相，她還想去給小路換個戶口，小路的戶口原本是被誰收養，就挂在誰家裡的，但因為他換了太多次人家了，鐘師長怕上好了又要改，就隻能先給他當做特殊戶口處理，單獨放在一邊，誰的名下都不放。

　　但這也僅限于小路是個孩子而已，這要是等成年了還這樣沒有自己的家的話，那就隻能跟着他父親的檔案走，轉回老家，不算是軍區的人了。

　　之前是怎麼樣的，和柳素素沒關系，但現在小路都願意留下來了，那他就是他們家的人了，第一件事就要把戶口上上去，這樣才正式。

　　有了戶口，他們就真的是一家人了。

　　這話當着小路的面不好說，但韓烈一下就聽懂了，笑着點了點頭：“行！
後天咱們就去縣城。
”

　　他就說家裡今天怎麼這麼平靜，聽到柳素素的話他才反應過來，轉頭看向正在和韓程說話，臉上充滿了喜悅的小路，忍不住笑了笑，看來，這也算是“因禍得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