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綏内心有些懊惱,又為那些蠢蠢欲動的心意感到恐慌,他對章雅悠那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此刻就像是聽見春雷破土而出的種子,瞬間在心底長成了參天大樹。
可他不敢說!
他甚至不敢想!
這可是京城來的官宦之家的嫡女,廟堂之高與江湖之遠從來都是兩個世界,她的歸宿是那些簪纓世家、是官宦名門。
而他,也有自己的責任,不僅僅是萬劍山莊的重托,還有江湖世家的希望。
他雖天賦甚高,少年成名,但是從不敢懈怠,一直勤勉地活着,就是因為他知道等待他的是什麼。
兒女情長對來說,是奢侈品,是他揮霍不起的。
他松了手,報以赧然一笑,道:“抱歉,是我唐突了!
前面就是金佛寺了,很快就到了。
”
章雅悠已經聽見了僧人誦經的聲音,香火缭繞的氣息越來越近了。
二人進了寺廟,章雅悠虔誠地求了幾個平安符,送了一個給容綏,笑道:“收好了,保平安的。
”
容綏笑道:“一定。
”他看着章雅悠純淨無邪的面龐,帶着淺淺的笑意,那麼真誠,既沒有因為他前面過界的親昵行為而回避,也沒有因為他刻意表現出來的冷淡而惱恨,她待他一如既往地真誠。
那紮了紅線的平安符被夏風輕輕吹動,紅線随風而起,落在容綏的眼裡,是這般旖旎。
他接過章雅悠遞過來的平安符,放在裡箭袖裡,趁着章雅悠轉身的檔口,又小心翼翼地拿出來塞進了懷裡。
“這裡的齋飯也不錯,要不要試試?
”容綏道。
章雅悠笑道:“你果真對杭城很熟悉,連哪裡的齋飯好吃都知道。
那我去捐點香火錢,我們讨一頓齋飯。
”
容綏笑道:“我去吧,你在這裡歇一會,那邊有凳子。
”
章雅悠道:“我哪有那麼累,你輸送了内力,我現在還覺得渾身有用不完的力氣。
我什麼時候也能練出這樣的内力就好了,說明我也是個武林高手,我就可以跟着你和容绮一起闖蕩江湖了。
”
“你想闖蕩江湖?
”容綏眼睛一亮。
章雅悠道:“是啊,聽說江湖兒女豪爽大氣,不拘小節,大俠們行俠仗義,替天行道,沒有那麼多規矩,又自成方圓,這是多少人向往的生活。
我若是有容绮這樣的身手,我也要去江湖中曆練一番,說不定也能混出個名号來。
”
容綏笑了,道:“你一定可以的,隻要你願意,我會幫你的。
”
他不敢看她,怕透露了太多的情緒,被她小瞧了,章雅悠對他的心意約莫有些了解,可她看不透自己的内心,因而不敢靠的太近。
“你看看那是誰?
”章雅悠忽然看到一個白發老頭,在人群裡搖頭晃腦,還趁着僧人不注意,還從佛龛上拿了一塊貢品。
那胖胖的身影還有那滿頭引發,吃東西時搖頭晃腦的樣子,不是胖邪神是哪個?
“胖邪神?
”容綏問。
章雅悠點點頭,道:“就是他!
”
容綏一個淩波微步行過去,正好來看胖邪神的面前,抱拳道:“晚輩萬劍山莊容綏見過鐘老前輩。
”
鐘無邪審視地看了一眼容綏,道:“你小子有什麼事?
”他上下打量着容綏,胖手摸着下巴,道:“嗯,根骨清奇,是塊練武的料子。
”
章雅悠這時過來了,道:“你搶了我的玉佩,還給我!
”她向鐘無邪攤出了小手。
鐘無邪從背後抽出一個煙鍋,隻見煙嘴是碧綠的翡翠,煙杆通體黑色、煙鍋頭半銀半銅,對着章雅悠的手掌敲了過來,容綏急忙拉過章雅悠的手,擋住了那煙鍋,眼神驚異地看着鐘無邪,道:“前輩這是?
”
鐘無邪笑道:“打手心,你以為我用了内力?
我若真打,你以為你能躲得了?
”
容綏笑道:“是晚輩誤會了。
”
章雅悠道:“那塊玉佩很重要,我若是尋不回來,小命就要交待了。
還請老前輩還給我,我一定給前輩做很多好吃的。
”
鐘無邪愣了一下,笑道:“我還沒研究明白,幹嘛還給你?
休想拿吃食來誘惑我,我是那種貪吃的人?
”
章雅悠腹诽,嗯,您是!
您絕對是個名副其實的吃貨,為了吃食不顧一切的那種!
她現在也隻能靠美食作為突破口了。
“娃娃,玉佩就在我這裡,你身邊這小子身手不錯,讓他來追我,若是追上了,我就還給他!
”鐘無邪從懷裡掏出那塊墨玉佩,提着穗子在手裡晃了晃,笑道:“就在這裡,來追我呀!
”說着,他一聲嘯叫,飛了出去。
容綏向章雅悠點點頭,也跟着飛身出去。
章雅悠怕容綏回來找不到自己,隻能繼續呆在金佛寺,為了打發時間,給寺廟捐了點香油錢,寫功德簿的時候,感覺如芒在背,感覺有一道異樣的目光在盯着自己,等她轉身的時候就看見端木霆帶着幾個家仆、侍衛站在外頭,正看向自己。
章雅悠心說,這真是冤家路窄,才聽溫流說了端木霆拿自己打賭的事情,加上之前端木青露三番兩次找自己尋仇,她和端木家的梁子早就結下了。
“好巧,章姑娘。
”當章雅悠裝作不認識,從端木霆身邊走過時,端木霆開口了。
章雅悠淡淡一笑,道:“端木公子有何賜教?
”
端木霆道:“賜教不敢。
不過是打個招呼。
”
章雅悠心裡打鼓,這端木霆也不是好東西,現在自己隻身一人,若是他想對自己不利,那簡直是易如反掌。
“不是找我的侍衛打架就好。
”章雅悠笑道,“看你這滿身戾氣還有晦氣,也不像是過來燒香禮佛的。
”
端木霆眼光冰冷,一直在章雅悠的臉上打量,這個小女人幾個月不見又變漂亮了,水靈靈的,那露在外面的手腕就像是剛剛出水的蓮藕,鮮嫩鮮嫩的;一張櫻桃小嘴,薄唇輕啟,短短幾個字,卻帶着釘子。
他雖然有些心猿意馬,卻不露聲色。
“你難道不是一個人嗎?
”端木霆道,眼底有了一道光,但是,章雅悠看着,即便還是白天,夕陽未落,她依然有種心驚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