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允寬的氣憤是有來由的。
前幾天長孫芳來找他了,眼淚一把鼻涕一把說了章文政的不是,說他欺負幼弟,平時不把自己這個二娘放在眼裡也罷,竟然對她動手,又暗戳戳地說章文政酗酒鬧事、眠花宿柳。
這都是門風所不容。
章文政因為是嫡長孫、長相十分肖似章允寬而自幼受到章允寬和章老太太的寵愛,章允寬對他向來也給予厚望,正是這種偏愛讓他對章文政的缺點甚至荒唐總報以最大的寬容,即便責罰也隻是象征性的警戒。
如果說彩雲的事是一個引子,那麼,長孫芳的哭訴就是一根導火索,激發了章允寬内心的失望。
章文政竟然辜負了他這麼多年的厚愛,不,偏愛,恃寵而驕,實在不該!
章玉浦和朱氏的哭訴讓他怒不可遏,他先是罵了章玉浦教女無方,傷風敗俗,沒有顧及家族清譽竟然讓這件事發生在章家!
“給你兩條路,要麼嫁到洛陽房家,要麼讓她去死。
“章允寬怒道。
朱氏一邊哭,一邊偷偷拿着眼睛瞧他,她拉了一下章玉浦的衣襟,章玉浦上前道:“父親,要是那姓房的小子要是不肯娶怎麼辦?
”
章允寬怒道:“他敢!
”
當他怒氣沖沖地趕到聽薇堂,訓斥章老太太竟然不看管好房恩浩,惹下這等事。
章老太太道:“也不全是恩浩一個人的錯,三丫頭若是自重,恩浩難道敢強來嗎?
”
“夠了!
就因為老三不是你親生的,你連三房那邊的孩子都容不下!
你身為一家之母,你還有一點做長輩的包容和大度嗎?
房恩浩什麼東西,你比我更清楚!
我平日由着你管理這個家,是對你的信任,不是讓你胡來的。
你這話說出來不覺得羞愧嗎?
”
“我為何羞愧?
老三家本就不住在這裡,是他們自己要搬出去的。
”章老太太小聲道,終歸是有些心虛。
章允寬罵道:“他們要搬出去?
你那點伎倆我豈會不知?
不過是為了一大家子和睦,才睜隻眼閉隻眼!
你真是太讓我失望了!
我現在問你,忞兒的事情你打算怎麼處理?
”
章老太太何時受過這麼重的責罵,都是三房鬧得,想想就頭疼,心裡的厭惡又增加了幾分,道:“養不教父之過,難道要算到我頭上嗎?
貞孝仁義不是家風祖訓嗎?
一個姑娘家守住貞操廉恥不是最基本的要求嗎?
”
章允寬怒道:“那是三丫頭一個人的錯嗎?
房恩浩若是個正人君子豈會做出這等下作之事?
他是世家公子,不是潑皮無賴,三丫頭是章家的女兒,不是他可以随意染指的丫頭仆婦!
這種醜事鬧出去,你以為是丢三房和她自己的臉嘛?
三房不管是不是分出去單住,始終是章家的人!
我看你是老糊塗了!
”
章老太太道:“你說得這些我懂,我已經讓恩浩寫信了,明兒就派人帶着書信去一趟洛陽。
年前把這事給定了。
但是,他若是不願意娶,又或者房家有别的想法,我也沒辦法。
”
章允寬看她放緩了口氣,也收了脾氣,道:“他敢!
他若是敢不娶,我就豁出老臉也要告他一個奸淫良家婦女的罪名,我們章家的女兒豈容他玷污的!
”
章老太太一陣心驚,若她當時慫恿方恩浩不娶或者事發之後讓他立馬回洛陽,這件事就難收場了,不過,一世富貴,幾十年高門深院裡榮寵争鬥的經驗,她自然明白何謂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自然知道在大事面前應該舍棄個人喜惡的規則。
“你不要氣了,吳太醫不是才給你把過脈,要好生将養,兒孫自有兒孫福,這個事情你不用擔心,有我在呢。
”章老太太柔聲道,她這輩子最大的智慧就是知曉“溫柔才是降服男人的利劍”,就是這把利劍讓她不動聲色地将庶出的三房分了出去。
章允寬皺眉道:“今兒我看見淮南伯府來人了,是為了思兒的親事嗎?
為何這事沒有通知我?
老大是想自己定奪嗎?
”
章老太太道:“這個事情我還沒聽說。
現在大房、二房的兩個媳婦都是極為能幹的,不需要事事到我這裡請示。
”
章允寬冷哼一聲:“有些事必須要經過家長,再能幹也需謹記自己的身份。
”
章老太太笑了:“淮南伯世子對我們思兒是極上心的,那孩子我也見過,老實持重,雖不是上乘但相貌堂堂,又是獨子,思兒若是過門了,不至于受氣。
”
章允寬冷笑道:“可我看淮南伯是瞧不上我們章家,今日碰巧遇見那淮南伯夫人,滿眼的嫌棄,臨走的時候還說老大家的不懂禮數,是小門小戶假清高。
老大家的會不懂禮數?
肯定是她言行乖張!
”他向來看好賀氏。
“淮南伯這幾年勢頭正盛,難免心浮氣躁了,要是放在以前,我們章家還看不上他們呢。
他們若是這般無禮,這門親事我是不贊同的。
”章老太太道。
二人正聊着,琉璃進來道:“太爺,老太太,東西兩院各位主子都到了廳堂。
”今兒正好是休沐,章玉潤、章玉清、章文政、章文敏等人也在府内。
章允寬查看了一下衆人,發現章雅悠不在,遂問章雅悠人在何處,畢竟前些日子他才限令她不得出大門的。
章雅恩笑道:“回祖父,我聽聞四姐姐是去了莊子。
”
長孫氏道:“太爺,前段時間悠兒受了驚吓,身子一直疲弱,我看着心疼就做主放她去莊子上修養幾天。
還請太爺恕罪。
”
章允寬冷着臉,道:“有沒有讓郎中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
要緊嗎?
”
長孫氏道:“郎中看過了,的确是受了驚吓,給了幾副方子,讓丫鬟帶過去了。
我代悠兒謝過太爺的關心。
”
章允寬照例又是一番說教,當然,章雅忞和房恩浩的事情他沒提,這種事自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且說章雅悠這邊正坐在太陽下和房翊下棋呢,她因為一些特殊原因,許久不碰棋了,但房翊喊着她下棋,她又不好拒絕。
房翊罵道:“心不在焉,小心輸得很慘。
”
章雅悠道:“未必。
”
她的确是心不在焉,隻要面對着棋盤,她就忍不住想吃東西。
房翊道:“你若再走神,這一片就保不住了。
”
章雅悠笑道:“那您的這一片也未必保得住,咱們都捏着彼此的門脈呢。
”
“你得意太早了。
”房翊微微一笑。
章雅悠笑道:“無所謂,輸了又如何?
這大唐不評四大才女,我呀,志不在此。
您自己玩吧,實在不行,讓那個封先生來陪您啊。
”
房翊搖搖頭:“小蠻貨。
”
小蠻貨章雅悠還在寫手劄,要把莊子裡的很多事記下來,她已想好把黃莺留在裕豐園幫忙,她沒有管理經驗,她隻能事無巨細地多多交代了。
紫燕笑眯眯地進來,道:“姑娘,您猜猜誰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