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明璇微愣，「你不喜歡爸爸嗎？」

　　「沒有。」戚樾抿了抿唇：「我隻是更喜歡住在韓樓，那邊人多，我喜歡！」

　　「這樣的話，那媽媽會和他們商量的。」

　　「嗯！」戚樾握住媽媽的手，「媽，你放心，我會認真學習，等我長大畢業了，我就回去幫你管公司，到時候你就不用這麼辛苦了！」

　　戚明璇鼻尖一酸，「好，媽媽等我們戚樾長大，等我們戚樾幫我管公司。」

　　戚樾鄭重地點點頭，「我一定不會讓媽媽失望的！」

　　母子倆交心結束。

　　戚明璇心裡輕鬆不少。

　　她用手機定了兩張下午三點的電影票。

　　之後，戚明璇帶戚樾去商場外面的兒童項目玩。

　　剛好，一輛動物小火車開過來，戚明璇眼睛一亮，拉著戚樾就跑過去。

　　「戚樾，我們坐這個好不好！」

　　戚樾有點包袱，帥氣的小臉有些尷尬：「媽，我是大孩子了，不坐小火車了。」

　　戚明璇看著兒子彆扭的樣子，突然覺得有點可愛。

　　「你才八歲，還是可以坐小火車的！」戚明璇拉著他，「坐嘛，這種小火車都是要家長陪同的，你要不坐，媽媽也不能坐了。」

　　戚樾一頓，瞪大眼睛看著她：「媽，原來是你自己想坐啊！」

　　戚明璇哪裡是想坐，她隻是想讓兒子放鬆一下，八歲的孩子這麼老沉可不好。

　　她厚著臉皮點頭，「對啊，媽媽想坐。」

　　戚樾嘆聲氣，「好吧。」

　　母子倆選了個尾巴的位置。

　　其實，戚明璇也怕丟人的。

　　坐到那隻小麋鹿身上後，她突然覺得彆扭起來。

　　默默從包裡掏出墨鏡，戴上。

　　戚樾轉頭看著她：「媽，你幹嘛戴墨鏡？」

　　戚明璇擡手推了推墨鏡，輕咳一聲，「我覺得太陽有點刺眼。」

　　戚樾擡眼望天。

　　今天是個陰天！

　　戚樾算是明白了。

　　媽媽根本不想坐小火車，她就是想哄他坐。

　　戚樾暗暗嘆聲氣，老母親一番用心良苦，他能怎麼辦，坐都坐了，就當不知道吧！

　　小火車圍著整個商場廣場繞了一圈。

　　中途又停下接了幾個人。

　　戚樾一開始放不開的，直到看到兩個和他年紀差不多的男孩子上來，他才覺得自在點。

　　這個商場挺大的，繞完一圈需要十分鐘。

　　回到原點後，母子倆從小火車下來。

　　看了眼時間，快十二點了。

　　戚明璇直接帶戚樾往商場裡的肯德基走去。

　　周末肯德基客流驚人的多。

　　戚明璇帶著戚樾找到一個位置坐下來。

　　她拿出手機，掃碼點單。

　　這時，頭頂一道陰影籠罩下來。

　　「爸爸！」

　　戚明璇點餐的動作一頓，皺眉擡起頭。

　　韓明宇手裡端著剛領取到的餐點，在戚明璇厭惡的目光下坐下來。

　　兩人面對面，中間隔著一張餐桌。

　　戚樾就在一旁。

　　戚明璇抿唇，努力壓抑著煩躁的情緒。

　　「我剛提前點好的，周末人多，臨時點的話可能出餐會很慢。」韓明宇看著她，目光溫柔。

　　要換作從前他這樣和自己說話，戚明璇早就感動哭了。

　　可現在她隻覺得這男人裝腔作勢，虛偽礙眼！

　　隻是戚樾就在旁邊，戚明璇也不好將自己的厭惡表現得太明顯。

　　韓明宇拿了一個漢堡遞給戚樾：「這個雞腿堡，不辣的，給你。」

　　「謝謝爸爸。」戚樾戴上一次性手套，接過漢堡，看向戚明璇：「媽媽，你吃雞腿堡嗎？」

　　戚明璇對他笑笑：「媽媽不吃，你吃。」

　　戚樾問：「那你吃什麼？爸爸點了很多，你看看有沒有你想吃的？」

　　「你們吃就好。」戚明璇說：「我自己點了套餐飯。」

　　聞言，韓明宇拿起一個闆燒堡的動作一頓。

　　他記得戚明璇初中那會兒最喜歡吃闆燒堡。

　　他之所以記得，是因為戚昭不讓她吃垃圾食品，她好幾次都讓啟斯年悄悄幫她買，她那會兒是真的叛逆任性，背著戚昭偷吃的闆燒堡少說也有幾十個。

　　韓明宇也不知道為什麼，從前他不以為然的一些細節，這幾天卻莫名又都想起來了，且一件件都無比清晰。

　　戚明璇沒再說話，隻低頭按手機。

　　這時，沈輕紓發了一個郵件過來。

　　是傅斯言親手擬定的離婚協議書。

　　來得早不如來得及巧。

　　戚明璇反手就把離婚協議轉發給韓明宇。

　　發完，她擡起頭看著韓明宇，「我剛給你發了郵件，你看看。」

　　韓明宇一頓。

　　戚明璇神色平靜。

　　韓明宇心頭湧上一股不好的預感。

　　「吃飯，沒空。」他打開包裝紙，低頭咬了一大口闆燒堡。

　　他這明顯是要裝傻充愣。

　　戚明璇懶得和他繞彎子，「韓明宇，剛剛我和戚樾已經溝通過了。」

　　韓明宇猛地擡起頭，艱難地咽下了口中的食物：「你說什麼？」

　　「我和戚樾說好了，我們離婚後，他願意繼續留在韓家，撫養權給你，在他成年之前，我們共同撫養他，我會按時給你打撫養費。」

　　韓明宇臉色一沉，掃了眼身旁的戚樾。

　　戚樾正低頭專心吃著漢堡。

　　他看著戚明璇，「你當著孩子的面說這個是不是有點過分了？」

　　「媽媽說的沒錯，怎麼過分了？」戚樾擡頭看著韓明宇，小臉嚴肅：「爸爸，我一個八歲的孩子都能聽懂媽媽的話，你不會還聽不懂吧？」

　　韓明宇：「……你一個孩子你懂什麼？」

　　「我懂啊！」戚樾看著他，「我懂我媽的辛苦，也懂我媽和你一起生活不開心，你看你們結婚到現在，我媽都進了幾次醫院了？」

　　韓明宇瞬間啞口無言。

　　戚明璇不想面對韓明宇，她站起身對戚樾說：「媽媽去趟洗手間。」

　　戚樾乖乖點頭：「好。」

　　戚明璇走後，韓明宇再也忍不住，放下闆燒堡，點了點戚樾的額頭。

　　「你是不是傻？沒看見你媽現在正在生我的氣？你不幫我說話就算了，你還添柴加火？你是當單親孩子當上癮了？」

　　戚樾淡定地瞥一眼韓明宇。

　　「爸爸，你還年輕，你條件也很不差，你放過我媽，以後你再給我找後媽我不會攔著你，所以你不用擔心離婚了沒有老婆。現在我媽想離婚，你就紳士一點，尊重她的決定吧。」

　　韓明宇真是氣笑了，「戚樾，你還知道叫我爸爸，誰家大孝子勸自己父母離婚的？」

　　「你們也和別人家父母不一樣啊！」

　　戚樾舉例說：「就不說別人，傅叔和沈阿姨家我去住過，傅叔對沈阿姨很好，沈阿姨加班熬夜，傅叔就會親自去接她。

　　傅叔工作其實也很忙，但是他惦記著沈阿姨生過大病身體剛好，為了照顧沈阿姨，傅叔親自學做飯，學按摩手法，而且，他每天都會去給沈阿姨送午餐。

　　總之，他們感情很好，小安寧昨天給我打電話說，傅叔和沈阿姨丟下他們偷偷出去度蜜月了！」

　　韓明宇咬牙，「你懂什麼？傅斯言以前乾的混賬事可比我……」

　　話說一半，韓明宇意識到不對。

　　他清了清嗓，說道：「我的意思是，他們年輕的時候也鬧過離婚，不是一開始就這樣恩愛的。你還小不懂，夫妻之間有點矛盾很正常，這叫磨合期！」

　　「哦？」戚樾挑眉：「傅叔和沈阿姨原來也離過婚啊！」

　　「何止？據我所知，你傅叔現在還沒和你沈阿姨復婚呢，他現在還是個無證的！」

　　戚樾點點頭，問道：「那他們當時離婚是不是沈阿姨提的？」

　　「對啊！怎麼了？你以為你傅叔多好啊？」韓明宇冷哼一聲：「他要真那麼好，你沈阿姨怎麼會鬧離婚！」

　　「那我想傅叔肯定是因為他很愛沈阿姨，所以才會答應離婚，這麼看來，傅叔是知道尊重沈阿姨的！」

　　韓明宇：「……」

　　父子倆這天聊著聊著，韓明宇終於意識到不對勁了。

　　他瞪著戚樾：「臭小子，你這是點我呢！」

　　戚樾搖搖頭，「爸爸，我隻是覺得你應該尊重我媽。」

　　戚樾放下漢堡，看著自家老父親，隻覺得這爹他真是有點帶不動啊！

　　「我雖然隻有八歲，但我也知道你之前對我媽的態度很不好，你和外面那些不了解我媽的人一樣，隻看到她的強勢，卻從不關注她的內心，如果你用心去了解我媽，你就會發現她其實很需要人陪伴照顧。」

　　韓明宇面色一僵。

　　「我媽現在總是戴著手錶，手錶可以遮住她手腕的傷疤，但是我看過那個傷疤……」

　　戚樾擡手，比畫了一下，「這麼長，我就看一眼，卻怎麼也忘不掉了。」

　　韓明宇高大的身軀僵住了。

　　戚樾酷似他的眼睛看著他，眉心緊皺：「爸爸，我媽隻是表面看起來很堅強，其實她夜裡偷偷掉過很多次眼淚。

　　她以為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啊，她嘴上總說沒時間陪我，但我總是在夜裡醒來時發現她躺在我身邊，有時候她身上有酒味，聞著讓人覺得頭暈，喝了酒她就會哭，有時候哭到睡著……」

　　戚樾說著低下頭，眼眶裡有淚光閃動：「她大概是不想讓我知道，所以第二天我醒來，她都不在了。我主動去找她，她態度又變得冷漠強勢，像對待外人一樣，我以前搞不懂她，總是悄悄會難過……」

　　「後來傅叔出現了，他很厲害，我以為他真的會成為我後爸，但是傅叔告訴我，他有自己心愛的女人，他和我媽隻是合作，我才知道，原來我還有一個舅舅，舅舅很厲害，可是他出了車禍醒不過來了，我媽失去了舅舅的保護，所以不得不逼自己變強……」

　　韓明宇呼吸發緊。

　　兒子的話讓他心裡那點僥倖心理一點點消散了。

　　他對戚明璇不管不問的八年裡，戚明璇過得極其辛苦。

　　她並非表面那樣強勢無所畏懼。

　　相反的，她很辛苦很痛苦。

　　而他，從始至終，從未給過她任何幫助。

　　甚至，在他們結婚後，他還一次次批判她強勢不賢惠，一次次自以為是的教育她該如何當一個賢妻……

　　韓明宇閉上眼，心中無比懊悔！

　　連八歲的兒子都知道心疼戚明璇，都知道戚明璇一直在強撐。

　　可他呢？

　　作為丈夫，他無數次因為她的強勢對她耍橫。

　　所以戚明璇不願意再愛他了。

　　因為他和外面那些人一樣，都隻看到她的表面，和外人一樣自以為是。

　　她是失望了。

　　在他一次次理所當然的傷害裡，徹底心寒了。

　　她不是賭氣，是真的不願意再愛他了。

　　…

　　戚明璇回來的時候，韓明宇你和戚樾正低頭吃著漢堡。

　　父子倆之間的氣氛有些微妙。

　　戚明璇也沒多問，她打開餐盒，自顧自吃起來。

　　……

　　一小時後。

　　三人從肯德基出來，韓明宇突然叫住戚明璇。

　　「戚明璇。」

　　戚明璇腳步一頓，側過頭看他。

　　沒說話，等他的下文。

　　「郵件我剛看了。」韓明宇心中已經有了決定，卻還是忍不住問一句：「我們真的一點迴轉的餘地都沒有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