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3章 破而後立,才是重生
京州明仁醫院,頂層VIP病房區。
護士走到這間病房門口時,都會遠遠避開。
裡邊傳出傢具打砸的聲音,伴隨著少女歇斯底裡的怒吼。
明仁醫院的護士有嚴格的規定,絕對不可能去八卦病人的隱私,但私底下她們沒少在群裡蛐蛐。
C床病人不該住腫瘤科,她應該去精神科看看腦子。
天天跟個神經病似的又喊又叫,又打又砸,不像得了癌症,像得了躁鬱症。
是的,C床的女孩年紀輕輕就確診了肺癌,年輕人細胞繁殖速度快,癌細胞繁殖擴散的更快,明仁醫院用了最尖端的抗癌藥物,才能替她吊著一條命,也是她家裡有錢,一周一百多萬一針的抗癌藥眼都不眨。
很多癌症病人就是毀在了心態上,她的母親特地給醫護人員強調過,一定要所有人瞞著病人她得癌症的事情,那位溫柔的貴婦人還特地給這一層所有的醫生護士包了一個大紅包,可憐一片慈母之心,大家遵守醫德自然不會告訴病人。
這位在醫院住了將近一個月的病人現在還被瞞在鼓裡,不知道自己得了癌症。
所以天天還有心情吵吵鬧鬧打打砸砸的,要是知道自己得了癌症,就折騰不起來了,人生就隻剩下活著這一件事。
見慣了生死的護士嘆了口氣。
高跟鞋踩在地闆上發出「嗒嗒嗒」的聲音,優雅而端莊。
護士擡頭,果不其然,是那位貴婦人。
永遠端莊得體,儀態萬千,就連唇畔的微笑也是溫和親切,給人如沐春風的感覺。
這位貴婦人面相很好,讓人想起佛殿中悲憫眾生的菩薩,但她的眼神中卻瀰漫著一層淡淡的憂愁,也是,女兒得了絕症,作為一個母親,哪裡開心的起來呢。
貴婦人和護士擦身而過的瞬間,溫柔的朝護士點了點頭,護士聞到了女子身上淡淡的檀香味,帶了一絲苦味,不難聞,反而讓人浮躁的心瞬間沉定下來。
蔚珠嬅站在病房門口,聽著裡邊傳出少女的咒罵和尖叫,秀眉輕蹙。
「給我吧。」她從身後的保姆手中接過保溫桶,推開病房門走了進去。
一隻花瓶砸在腳邊,四分五裂。
蔚珠嬅若無其事的從碎花瓶上走過去,將保溫桶放在茶幾上打開:「今天煲了紅花豬腳湯,過來喝。」
「我喝不下去。」虞若歡暴躁的大吼。
電視裡記者提問:「你剛剛拿到MT國際數學挑戰賽的冠軍,又拿到世錦賽的四連冠,又去拍了電視劇,其實大家都很好奇,你一天哪裡來的那麼多時間?」
少女清淡從容的聲音如徐徐清風,吹散酷暑的燥熱。
「網友戲稱我一天有四十八個小時,確實不錯,我一天有四十八個小時。」少女話落,俏皮的眨了眨眼睛。
一句玩笑話四兩拔千斤的回答了記者的提問。
一位偉人曾說過,時間就像海綿裡的水,擠一擠總會有的,而勤奮的人去擠海綿裡的水,懶惰的人隻會抱怨。
蔚珠嬅盛湯的手一頓,扭頭看向電視。
電視裡的少女素麵朝天,卻明眸皓齒,笑容自信明媚,意氣風發。
是一個美好的讓人忍不住微笑的女孩。
蔚珠嬅認真的看著。
虞若歡再也忍受不了,抓起手邊的平闆朝電視砸了過去。
電視屏幕碎了,畫面戛然而止。
平闆摔在地上,屏幕碎裂。
虞若歡大口大口的呼吸,一張臉因憤怒而通紅扭曲。
蔚珠嬅若無其事的繼續盛湯,盛好後端給虞若歡。
虞若歡一揮手把湯碗掃在地上,湯水濺了一地,爬上蔚珠嬅名貴的裙擺和真皮鞋面。
虞若歡憤恨的瞪著蔚珠嬅:「我要出院,我受夠了這裡,我不明白隻是一個肺炎,我早就好了,你為什麼非要把我拘禁在這裡?」
說完她便飛快的捂著胸口劇烈的咳嗽起來,彎腰蹲下身,越咳越激烈,面色因痛苦而猙獰。
蔚珠嬅嘆了口氣,走過去蹲下身輕拍她的背,為她順氣。
「你的病還沒好,再住一段日子吧。」
虞若歡指著電視:「那你就殺了她,我就聽你的話。」
蔚珠嬅深深的看著她:「你恨她,是因為嫉妒她,對嗎?」
虞若歡咬牙切齒的冷笑:「她一個山溝溝裡的野雞,也配我嫉妒?你在開什麼玩笑?」
「就憑她是桑紫銘的重孫女。」
虞若歡不可置信的擡頭,撞進蔚珠嬅一雙深不可測的眼睛裡。
蔚珠嬅好似並不知道她的一句話投下了怎樣一顆炸彈,她平靜的說道:「你和你的祖奶奶一樣,骨子裡有著深深的自卑,她嫉妒桑紫銘,嫉妒的恨不得毀了她,你得了她的真傳,我真後悔,讓你小時候在她身邊長大。」
蔚珠嬅一句話點出虞家祖孫四代深刻進骨子裡的卑劣。
這段時間她並未閑著,去調查了沈又安。
這是一個非常優秀的女孩子,歡歡雖善妒,卻也懂得分寸,她如此不顧一切的痛恨沈又安,敏感的讓她察覺到幾分不同尋常。
於是她找到蛟龍,從蛟龍的嘴裡得知了真相。
得知桑紫銘還有後代活在人間,她反而鬆了口氣。
蔚珠嬅不留情面的批評就如巴掌般狠狠煽在了虞若歡的臉上,撕開了虛偽的面具,露出腐朽生蛆的骨肉。
虞若歡就如被戳中了痛腳般,變得更加瘋狂歇斯底裡:「你到底是不是我親媽?怎能向著外人,你應該跟我跟虞家站在一起,她就算是桑紫銘的後代又怎樣?她們就該死,就該被我們踩在腳底下,永世不得超生……。」
「啪」一巴掌狠狠甩在虞若歡臉上。
虞若歡被打的摔在地上,半天沒反應過來,腦子「嗡嗡」作亂。
蔚珠嬅眼底深處有心疼有憐惜有失望,但沒有後悔。
這孩子徹底沒救了。
「你打我?」
反應過來的虞若歡不可置信的擡頭。
蔚珠嬅看到虞若歡這張臉就想到梅綠歌那張尖酸刻薄的老臉。
兩人越來越像了,長得像,脾性像,就連骨子裡的卑劣自私善妒都如出一轍。
就算是自己親生的女兒,這一刻,蔚珠嬅對虞若歡的厭惡也是達到了一個頂點。
這個房間她一刻都不想多待,迅速轉身走了出去,吩咐門口的保鏢看好小姐,絕不能讓她踏出房門一步。
蔚來打來電話,蔚珠嬅深吸口氣,接通放在耳邊。
「夫人,那孩子不行了。」
蔚珠嬅立刻站了起來,提著包快速離開。
等她匆匆趕到時,喬婉娜跪在地上抱著醫生的大腿哭求,什麼女明星的形象都不要了,此刻就是一個隻想孩子活下去的母親。
醫生嘆了口氣:「我們已經儘力了,節哀順變。」
蔚來吩咐保鏢上前拉開喬婉娜,醫生得了空隙趕緊離開。
喬婉娜跌坐在地,癡癡傻傻,猶如丟了魂一般。
蔚來看到蔚珠嬅,快步走過去,壓低聲音說道:「夫人,那孩子沒福氣,醫生也已經儘力了,還是沒留住。」
蔚珠嬅望著坐在地上癲笑的喬婉娜,目光深處湧動著一團烈火。
「你說,虞家是不是斷子絕孫了?」
蔚來聽到喬婉娜的一聲輕問,嚇的心神俱顫,「夫人,慎言。」
喬婉娜的孩子沒留住,夫人的女兒年紀輕輕確診癌症,虞家的子孫確實一個個都落不得好下場。
不過——「夫人,您忘了,還有二夫人那裡呢。」
還不到山窮水盡的地步。
蔚珠嬅勾了勾唇,「誰都逃不過一個因果。」
對梅青黛那裡她壓根不抱什麼期待,這就是虞家的報應。
這條小生命的隕落,反而讓蔚珠嬅堅定了心中的選擇。
這段橫跨幾十年的孽債將在這一代畫上句號。
一切都將結束。
破而後立,才是重生。
「這段時間我讓你搜集的證據,搜集的怎麼樣了?」
蔚珠嬅的聲音飄渺如煙,讓人琢磨不透。
蔚來心神一凜,恭恭敬敬的說道:「小姐放心,都在隱秘的進行中。」
他喊的是小姐,不是夫人。
這一刻在他的心中,蔚珠嬅不再是虞家的大夫人。
——
沈又安在媒體見面會上應答流利得體,邏輯口齒清晰,又是獲得了一眾好評,上了熱搜就沒下來過。
結束媒體見面會,田海冬把沈又安叫走,就明年奧運會賽程的事情跟沈又安商量。
她這成績是闆上釘釘的進奧運會,但就是看沈又安的意願了。
沈又安並未一口答應下來,畢竟明年有沒有時間還說不準呢。
「過了年我要出國進修了。」
沈又安並未告訴田海冬她要進塞斯的研究所,隻用出國進修這個借口。
「什麼?出國進修?」
田海冬額頭青筋直跳,好不容易遇到個好苗子,可不能就這麼溜走了。
「出了國就不回來了?」
「我申請的學校管理十分嚴格,我不確定有沒有時間。」
「我可以和你的學校高層交涉,給你放寬時間。」
田海冬自從遇到沈又安之後,底線一放再放,但即使如此,他也不能放手。
沈又安思考了一瞬:「我也不想錯過奧運周期,我考慮一下吧,有時間我會聯繫您,教練您放心,即使我不再隊裡,我也會抽空訓練的。」
田海冬點頭:「這一點我從未懷疑過你。」
有天賦還自律勤奮,傳奇就該由她書寫。
「對了教練,有件事我要跟您報告。」
田海冬豎起了耳朵。
——
王青燕在門口等了很久,才終於等到沈又安走出來。
她目光恨恨的瞪著沈又安。
沈又安唇角微勾,眼神輕蔑而不屑。
王青燕磨了磨牙,她終於不裝了,可惜沒有攝像頭在這裡記錄下沈又安此刻卑劣的模樣。
「媛媛。」沈又安喊了一聲。
躲在暗處的唐媛媛立刻跑了過來。
「安安,你叫我。」
「是教練找你,進去一五一十的跟教練把你的委屈說清楚,教練明察秋毫,會為你做主的。」
唐媛媛握了握小拳頭:「我知道了。」
說話時眼神意味不明的瞥了眼王青燕。
然後雄赳赳氣昂昂的走了進去。
王青燕忽然感覺一陣不安,她追問道:「你們葫蘆裡賣的什麼葯?」
沈又安冷笑一聲:「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話落再不搭理她,揚長而去。
田海冬是個眼裡揉不得沙子的人,有隊員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搞事情,他是絕對不會容忍的,何況已經是成績嚴重下滑的隊員。
沒過多久,房間內傳出田海冬震怒的吼聲:「王青燕,你給我滾進來!」
沈又安走出酒店,給張建打了個電話。
她下午要回京州了。
張建在電話裡依依不捨,讓沈又安有空一定要多回來看看。
沈又安掛斷電話,想到和容羨寧約定好下午一起回京州。
現在是中午十一點,時間還早,她發微信約容羨寧吃午飯。
容羨寧秒回,給她發了酒店名字和房間號。
沈又安想了想,兩人出名後,已經失去了自由用餐的資格,除非兩人想被瘋狂的粉絲包圍寸步難行。
想到那個畫面,沈又安打了個哆嗦,戴好口罩和帽子用手機下單了德昌樓的雙人套餐,想到還有肖琥,又下單了一個單人套餐。
這才坐進車裡,讓吳軍開車趕往酒店。
路過德昌樓時,吳軍停好車進去拿餐。
沈又安坐在車裡,接到柳潤熙打來的電話。
世錦賽的賽程中,柳潤熙偶爾給她發信息,卻是第一次給她打電話。
「恭喜你,四連冠黑馬冠軍。」少年清潤的聲音夾雜著由衷的歡喜。
沈又安莞爾,扭頭望向車窗外的車水馬龍。
「謝謝。」
「什麼時候回來?」
「下午三點的航班。」
「我下午沒事,我去機場接你。」
沈又安抿了抿唇:「不用,我和朋友一起。」
柳潤熙想到剛剛不小心瀏覽到的新聞,有粉絲髮現容羨寧在青州出沒的身影。
粉絲和網友毫不意外的猜測,他是去青州為好朋友沈又安助陣的。
少年的心底絲絲縷縷的酸麻掠過,他刻意放大那種感覺,說出的話卻十分的平靜。
「是容羨寧嗎?我看到新聞了,他也在青州,大家都猜測他是去找你的。」
沈又安的沉默就是回答。
手機裡少年低笑了一聲,「那我就更要去接你們了,其實我想認識他很久了,你能給我這個認識大明星的機會嗎?」
柳潤熙的語氣裡聽不出任何多餘的情緒,就好似他真的隻是想借沈又安認識容羨寧一樣。
但沈又安知道,柳潤熙不是那樣的人。
他淡漠、孤傲,不感興趣的人從來不屑一顧。
但她又如何能拒絕。
也沒有理由拒絕。
不然兩人之間小心翼翼維護的窗戶紙,豈不是一下子就捅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