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龍淵府。
枯山别院,乃是林家最大的莊子之一。
可是此刻,林家主母林霜童卻是将其奉獻出來,作為天師府一衆高手的下榻之所。
林家之所以能夠成為龍淵府最大的家族之一,并且存在這麼久,保證富貴不敗,顯赫不衰,便是因為八面玲珑,從來不會輕易站隊。
每年最大的孝敬總共分成三份,一份天師府,一份玄天館,還有一份自然便是府主衙門。
正因如此,此次天師府高手遠來龍淵府,未曾住在官舍,卻是給足了林家面子。
此刻,枯山别院内燈火通明,一衆高手甲胃在身,手握腰刀,整齊地列在前院兩旁。
凝重的氣氛之中,就連林霜童都隻能恭敬地站在一旁靜靜等候。
她的身前卻是擺放着一排屍體。
此刻,林霜童心亂如麻,看着眼前的屍體,沒有魚尾紋的眼角不自然地抽了抽。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居然有人膽敢截殺天師府的人,這個世界簡直太瘋狂了。
聯想到前不久,玄天館的特使也曾遭遇過這樣的兇險,林霜童便覺得一陣心驚膽寒。
龍淵府的地面什麼時候變得這般不太平,兇人層出不窮,聽說昨天晚上,龍淵府府主聽到這個消息之後直接抽了過去,半天都沒有轉醒過來。
「時來運轉……難道我的大運已經到頭了?
」林霜童心中暗自滴咕。
前不久陰山鬼姥突然隕落,這對于她而言簡直就是不能接受的沉痛打擊,降魔寶印未曾得手,多年的付出和經營也付之東流。
如今,好不容易巴結上的天師府剛剛到了龍淵府的地頭便損兵折将……
這口黑鍋實在不知道最後會落在誰家的頭上。
念及于此,林霜童的心中便不由苦澀,她一雙纖細的玉足輕點,想着如何能夠利用好自己的優勢,化解這場危機。
「陰屍化煞,百死成兇……想不到龍淵府還藏着這般妖鬼。
」
就在此時,一陣澹漠冰冷的聲音在院子裡悠悠響起,瞬間便将所有人的目光給吸引了過去。
高堂内,一位中年男子緩緩走出,寬袍獵獵,眉宇生輝,清冷的臉上透着不怒自雄的威嚴。
他的身後則是跟着一名少年,恭敬地捧着一柄被符文繃帶包裹的長劍。
「大人!
」
林霜童見狀,趕忙上前行了一禮,内心更是惶恐。
眼前這個男人可不是尋常角色……
高雲嶽,天師道的大高手,四星捉妖師,内息境九重強者。
據林霜童了解,此人修為高深,至少已經練出四寸靈根,甚至更強……最關鍵的是,眼前這個已經死掉的高天賜乃是他的侄兒。
「大人,出了這種事情,我也很難過。
」林霜童膽戰心驚,趕忙表明立場。
「我已經跟府主商讨過,一定會盡快緝拿真兇。
」
….
「你們抓不住。
」高雲嶽曲指一彈,勁風呼嘯,宛若利刃一般,便将身前一排屍體的衣衫全部撕裂。
猙獰的傷口整齊劃一,綻裂的血肉附着着森然死氣,仿佛惡蟲般難以磨滅。
「這是……」林霜童面色微微凝起。
「僵死成妖,兇煞成兵……殺他們的乃是一頭屍妖,而且妖法高深,已入九爐之境。
」高雲嶽的眼中閃爍着智慧的光芒,無比冷靜地分析道。
在他口中,那行兇的孽障顯然已經呼之欲出。
「九爐屍妖!
?
」林霜童心頭咯噔一下,前不久他還請羅浮山出手,幫她獵殺一頭九爐屍妖,不是已經被人捷足先登,直接獵殺了嗎?
怎麼
又冒出來一頭?
而且看樣子更加兇狠霸道。
「大人,這事……」林霜童一時間百感交集。
其他人也就算了,偏偏高天賜乃是高雲嶽的親侄兒,這重關系……
「無妨……這是他的命數。
」高雲嶽澹澹道。
他居高臨下,看着高天賜的屍體,冰冷的眼眸中閃過一抹厭惡之色。
高天賜雖然是他的侄兒,卻是敬愛的大嫂跟兄長所生。
高天賜向來不喜歡他的兄長。
「人死如燈滅。
」高雲嶽屈指一彈,竟然又一縷火光激蕩而出,落在身前的一排屍體之上,瞬間化為獵獵大火,将那些屍體統統吞噬。
熾烈的氣浪瞬間便将衆人逼退。
「這一手……」林霜童花容失色。
盡管她也是九重大境的高手,卻也被高雲嶽如此輕描澹寫的一手玄功驚到。
彈指生真火,催生降魔功。
這可不是普通的招式,乃是天師府秘傳,火法一脈。
「果然是大高手。
」林霜童心中無比忌憚,看着那熊熊大火,玉足頓生寒意。
她沒想到,這位大高手如此狠辣,自己的親侄兒,連全屍都沒有打算帶回去,直接原地火化。
「将人都給我散出去,三天之内,我要知道它的行蹤……」
高雲嶽冰冷的聲音在小院内勐地響起。
「亂雲魔君!
」
這頭妖鬼對于天師府而言可是重要無比。
」謹遵法令!
」
話音剛落,一衆靈兵衛做鳥獸散,恍若黑影侵襲,向着不同方向散去。
……
兩日後,羅浮山。
李末安生了兩天,每天除了在幽牢當值,便是在後山修行,吸收山精月華,鞏固修為,熟悉【四寸之境】的力量。
如今,他的道行越發精深,就連他自己都不敢想象,兩年前,他還是連預備捉妖師都算不上的普通人。
兩年的經曆讓他知道,天道酬勤的道理。
「你有沒有發現,最近蕭師姐往我們這裡跑的次數有點太勤了?
」
一大早,馮萬年便拉着李末有些狐疑道。
他看着滿桌子的豐盛早餐,眼中閃爍着不确定的神情。
這些日子,蕭鹿瑤倒是經常過來幽牢,時不時帶上一些吃食,全都是紅燈樓做的精緻點心,可口小菜。
….
如果換算成銀子,可抵得上他們兩年的薪酬。
蕭鹿瑤口口聲聲說是替她父親,慰勞基層弟子,體恤底層勞苦。
可是馮萬年何等精明,總覺得有些不對勁。
「蕭師姐最近總是有意無意地跟我搭話,沒話說了還借故打聽你的事……你說她是不是看上我來?
」
馮萬年冷靜分析,大膽推測,真相呼之欲出。
「你……」
李末撇了撇嘴,欲言又止。
「好說不說,這口飯我覺得我也能吃,你知不知道最近沉師兄……」馮萬年的話還未說完。
隻聽「卡察」一聲,洪小福走了進來,看樣子悶悶不樂,心事重重。
「你怎麼了?
」李末放下手中的五鮮肉包,忍不住問道。
「少男情懷總是春啊……」馮萬年忍不住大笑。
「嗯?
你看上姑娘了?
」李末眼睛一亮。
他可是知道洪小福因為練功的關系,至今還是童子真身,純陽未破,甚至連尋常女子都不願意靠近。
「我……」洪小福欲言又止。
「半個月前,他下山捉妖,結果
尋到了一家……」馮萬年笑着道。
「什麼?
」
「洗腳房!
」
「……」
李末沉默不語,他兩世為人,懂得了一個道理,縱然諸天萬界,有些文化依舊是共同的。
「我洗得不是腳,是塵世的泥濘。
」洪小福糾正道。
「對對對……」馮萬年點了點頭:「他這般稚嫩,哪裡見過那等陣仗?
五兩的銀子,帝王的享受……」
「結果……就看上了八号……」馮萬年忍不住大笑。
「小福,聽我一句勸……」
馮萬年的話還未說完。
「她跟别人不一樣,給人一種賢妻良母,持家有道,沒有傳染病的感覺。
」洪小福的眼中湧起憧憬之色。
「……」
說着話,他忍不住看向李末。
「她跟我說……」
洪小福剛開口,李末便接茬将其打斷。
「父賭母病弟讀書。
」
「剛做不久還不熟。
」
「兄弟姐妹全靠我。
」
「生意失敗要還貸。
」
「前夫家暴還好賭。
」
「無奈走上不歸路。
」
「她說得是哪一句?
」李末看着洪小福,認真地問道。
「……」
洪小福張了張嘴,想要辯解些什麼,可終究還是無力反駁。
「小福,風月之地,若是動了真情,必是一敗塗地……這就是生意而已。
」李末站起身來,拍了拍洪小福的肩膀。
馮萬年說過一句話,李末至今奉為經典。
當有一天,你的生命裡出現一個能夠左右你情緒的人,聽話,要麼駕馭他,要麼遠離他。
很顯然,洪小福隻能選擇後者。
「你最近找他來?
」李末忍不住問道。
「那倒沒是有……」馮萬年解釋道:「小福找到了隐藏在洗腳房的雞精,結果大戰一場,驚動官府,那地方被查封了……」
「那女的也被抓起來了。
」
「……」
李末無言以對,洪小福的體質依舊霸道無解,幸福他一人,倒黴千萬家。
「這樣也好。
」李末點了點頭。
洪小福的春天來了。
洪小福的春天走了。
花開花落,總有來年,這才是人生。
說着話,李末起身,走向大門。
「你去哪兒?
」馮萬年忍不住問道,現在可是當值時間。
「我出去轉轉。
」李末随口道。
今天可是金鱗和他所謂宿敵大戰的日子,能夠傷到修煉化龍訣的錦鯉……
李末對于這頭神秘的小妖充滿了好奇,自然要去見識一番。
白骨丘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