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林家祖墳。
距離玄天館考核已經過去七天,天剛蒙蒙亮,林霜童便帶着族中年輕一輩前來焚香祭祖,祈求祖宗保佑。
所有人都知道,晉級玄天館的最終名額便要在近日公布。
此次龍淵府隻分到了三個名額,除去李末之外,剩下的人便要競争僅剩的兩個名額,激烈程度可見一斑。
林雲天能否進入玄天館,關系到林家未來百年的發展大計,甚至關乎到林霜童指定的下一個家族十年計劃能否順利進行。
“嗯,那邊掃地的怎麼如此眼熟?
”
“他就是林雲飛啊……聽說受了刺激,便跑到這裡來守祖墳,心性着實一般啊。
”
“原來是他,從前還算是族中的驕子,徹底廢了啊。
”
一衆林家弟子私下議論,看向角落處那道落寞人影的目光,卻是噙着一絲譏诮。
林雲飛,這個曾經與林雲天齊名的男人,再也沒有了昔日的光環,如同垂垂老矣的朽木,竟然選擇在此了卻殘生,想象還真是諷刺。
誰人年少不遇挫折,說起刺激,他受到的刺激能夠有那些遭遇浴皇的人嚴重嗎?
一遭受挫,便選擇逃避,這種人終究隻是弱者。
此刻的林雲飛在同輩之中早已沒有了昔日的光彩,也不過是這祖墳裡平平無奇的掃地人。
與此同時,林家祖墳,守舍後院。
細膩的浣碧沙子鋪面了地面,林霜童的一對玉足好似剝了殼的雞蛋,光潔柔軟,踩在松軟的沙礫上,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反複厮磨着那細膩的皮膚。
這位林家主母,每天清晨必定要進行雙足保養半個時辰。
即便今日是祭祖大禮,也不能忘了這個習慣。
花秋醉說過,女人的美是日夜保養出來的,二十歲之後,歲月便是最大的天敵。
“姑母,您可是已經得到了消息?
”
林雲天恭敬地站在旁邊,餘光時不時掃向那正踩着細膩沙礫的纖纖玉足。
他似乎感受到了林霜童的注意,趕忙開口詢問。
玄天館考核的結果已經出來了,憑借林霜童的人脈和手腕,或許已經知道了結果。
“雲天,你最好還是不要抱有太大的希望。
”
林霜童的一句話,讓林雲天的心瞬間沉到了谷底。
“我落選了?
這不可能……”林雲天眉頭緊皺,失聲叫道。
此次考核,确實是妖孽輩出,然而除了一個浴皇之外,齊羽死了,羅驚狂也死了……還有鄭基,李笑風這些沒死卻又足夠競争力的也統統被淘汰了。
剩下來的人,有資格跟他争的也就商虛劍和洛潇潇。
兩個名額,他不可能一個都占不到。
“玄天館考核很複雜,就像那位鄭基,他雖然被淘汰了,最後一輪的考核積分減半,但是他本身就是九重大境的高手,憑借這一項便加了許多分,再結合他的年齡等等……”
“如此複雜的評分體系裡面,每一個環節都能影響結果……”林霜童沉聲道。
玄天館的考核涉及到方方面面,甚至在這套評分體系裡面,運氣也算在考核範圍内。
畢竟,倒黴的弟子,玄天館可不要,這種人活不長久。
“雲天,你已經很不錯了,此次玄天館考核走到最後一輪,稱得上是林家第一天才,就算放眼龍淵府,比你優秀的人也找不出幾個來。
”
林霜童所言當然是将李末那樣的怪物排除在外。
在這位林家主母眼中,那樣的妖孽根本就不屬于龍淵府。
“當然,如果你能入選,自然更好。
”林霜童澹澹道。
作為林家的掌權人,她的目光從來不會落在一時的得失,林雲天的表現已經極為優秀,放眼整個林家也找不出第二位來。
如今,她要做得便是與羅浮山打好關系。
林霜童很清楚,李末的橫空出世,便注定未來百年,這龍淵府的旗号屬于羅浮。
這時候拎不清形勢的人,注定會在下一輪洗牌中出局。
就像柳家家主那個蠢貨,這些日子不來巴結浴皇和羅浮山,居然托門子,走關系,想要将自家的弟子塞進玄天館,搶到那極為珍貴的名額,真是愚蠢到了極緻。
“柳家沒戲了。
”林霜童心中嗤笑。
這樣的草包做她的對手,在其有生之年,必定可以将柳家給吃掉。
“雲天,你如今便是林家這一輩的最強者,日後還大有可為,不必計較一時的得失。
”林霜童再度寬慰道。
“姑母,我明白了。
”
林雲天點了點頭,起身告退。
确實,能夠走到最後一輪,他已經證明了自己。
這般實力和成績,足以傲世林家,名震龍淵。
念及于此,林雲天的腰杆子再次挺直了起來。
他剛剛走出院舍,迎面便撞上了正在掃地的林雲飛。
這位昔日的競争對手,早已沒有了從前的光環,終日于祖墳灑掃,年紀輕輕,竟顯暮氣。
“好久不見。
”林雲天澹澹道。
就在此時,林雲飛手中的掃帚緩緩停住,他擡頭看來,似乎這時候方才注意到身前的人。
“恭喜你,走到了最後一輪。
”林雲飛得心态極為平和。
“可惜啊,你沒能親眼見到我在最後一輪的風采。
”林雲天輕笑着,眼中難掩傲然之意。
“我去了……”
林雲飛略一沉默,突然開口道。
“你去了?
大鼈山?
”林雲天一怔,下意識地問道。
“現在的你,确實不錯。
”林雲飛點了點頭,旋即拄着掃帚,轉身邊走
“你見到了我?
不可能……”
林雲天面色微變,趕忙追了上去,大手落下,直落對方肩頭。
轟隆隆……
就在此時,一股無形的力量從林雲飛得肩頭勐地彈起,恐怖的怪力竟是沿着林雲天的手臂傳來,将其震退了十數步。
“你……”
林雲天眸光顫動,死死地盯着林雲飛的背影,簡直不敢相信。
剛剛那一刻,他感受到了一股徹底淩駕自身之上的力量,就好像汪洋波濤,不系之舟,随時都會傾覆。
“人的心境真是神奇,放下所有,反而能夠獲得更多。
”林雲飛拄着掃帚,悠悠感歎。
“你的實力竟然……”林雲天的臉色變得極其難看。
這樣的林雲飛确實與他認知中的判若兩人,如果換做是他去參加玄天館的考核……
“我不行……”林雲飛搖了搖頭,平靜的臉上卻是浮現出一抹敬畏之色。
“浴皇所在,橫推無敵啊。
”
當日,他就是因為看到了李末斬殺屍妖的震撼,方才自願來到這祖墳灑掃,發誓二十年内絕不出關。
這些日子,他修行有成,在最後一輪考核的時候,動心起念,前往大鼈山。
他不僅看到了林雲天,更是見到了浴皇,那個讓他千思極恐的男人。
許久不見,李末的提升和強大簡直超出了林雲天的想象。
他明明躲在暗處,龜息潛藏,然而,他極為笃定地确認,當時的李末的的确确朝着他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
就那一眼,如萬丈深淵,如刀兵殺伐……
那一刻,林雲飛仿佛整個人都掉進了冰窟,惡寒驟起,心驚膽懼。
他以為,自己已經變強了。
他以為,自己已經擺脫了曾經的陰影。
……
一切都是自以為是而已,到頭來,他依舊連那個男人的一個眼神都承受不住。
那一夜,林雲飛瘋了一樣回到了林家祖墳,戰戰兢兢,腦海中揮之不去便是李末那看來的目光。
“林雲天,你境界太低……根本不知道那個男人有多可怕啊……能夠或者走出最後一輪……你确實很厲害……”
林雲飛悠悠感歎:“真是祖宗庇佑啊。
”
說話間,他拄着掃帚一步步走向遠處。
“林雲飛,你如果真的厲害就跟我回去,躲在這裡,你還是不是男人。
”
林雲天在其身後,雙拳緊握,大聲嘶吼着。
“我不是。
”
澹漠的回應從遠處傳來,林雲飛漸漸消失在了視野之中。
從大鼈山回來之後,他就已經打定主意,六十歲之前,絕對不踏出這座祖墳半步,誰來勸也沒用。
畢竟,這個天下實在太危險了,能夠碾死他的人有很多,比如浴皇。
……
晌午時分,江月會館。
這些日子,拜訪羅浮山的各方勢力幾乎将門檻都踏破了,他們想要見的自然是在這次考核之中驚豔各方,力壓群雄的浴皇。
面對這些麻煩,李末實在無力招架。
好在還有花秋醉和蕭朝淵在,一個是羅浮山掌教,一個是山鬼院首座,分别是李末的大領導和直屬領導,倒是能夠代表他接見各方勢力。
“老李啊,你可真是老王八縮了頭……”
馮萬年每日看着門裡進進出出的人流,也不禁感歎。
“怎麼講?
”李末問道。
“深藏不露啊。
”馮萬年眯着眼睛,咧嘴笑道:“這麼說來,我們的浴皇會真是實至名歸,合理合法。
”
“你踏馬那是非法組織……昨天盧府主還找我談話,問是不是我組織的。
”
李末撇了撇嘴,他做夢也沒有想到,在羅浮山待了這麼多年,竟然有一天自己要幫别人背黑鍋。
“你現在可是龍淵府的紅人,不日就要前往京城,就算是府主也要賣你個面子。
”
馮萬年大笑道:“他還指着你賺養老錢呢。
”
“等這兩日,晉級名單公布,我便要前往京城……你要不要随我一道?
我記得你老家就是京城的吧。
”李末随口問了一句。
“是啊……我是該回去看看了。
”馮萬年點了點頭:“到時候再說吧。
”
“衣門,我是真心愛你的,你怎麼能……”
就在此時,一陣幽怨的啼哭聲傳來。
李末循聲望去,不遠處的涼亭内,沉衣門正在與一位女人說着話,後者背身而立,雖然看不出容貌,可是那火辣的身段卻是極為惹眼,即便從背後看,居然都能看到那偉大的胸懷擴張的版圖。
“那是有容姑娘啊。
”
“你認識?
背對着你都看得出來?
”李末奇道。
“有容乃大啊……用眼睛看就知道了啊……”馮萬年撇了撇嘴,露出羨慕的神色。
“那可是龍淵府第一胸懷啊。
”
“沉師兄屬實厲害,聽說一吻定情,便将其拿下了。
”馮萬年的路子依舊是那麼寬廣,連這等隐秘都知曉。
“隻怕不止如此吧……”李末饒有興趣地看着涼亭。
沉衣門曾經說過,男人隻要嘴一吻,手比地圖還精準,一手探山,一手摸河。
這才是真功夫。
“有容,此生我隻能負你,若有來生……”沉衣門深情款款。
“你下輩子最好下地府……”
有容姑娘厲聲尖叫,将沉衣門的承諾打斷。
她勐地回頭,果然有容乃大,剛走兩步,卻又駐足,眼中盡是哀怨和仇恨。
“沉衣門,你記住,天上的白鴿不會親吻烏鴉,就像玩弄感情的男人沒有親媽……”
話音剛落,淚水奪眶而出,有容姑娘捂着臉跑出了院子。
“沉師兄這是怎麼了?
”李末忍不住問道。
沉衣門真正的強大不在于女人緣,而是每次分手都能讓對方念着他的好,甚至感覺是他受了委屈。
這次的斷離顯得有些粗糙。
“沉師兄肯定是晉級無望了,他要抱住林家姑娘那棵大樹,自然要先跟其他女人撇清關系。
”
馮萬年澹澹道:“說不定将來沉師兄還會成為這龍淵府的大人物。
”
“他可以的。
”李末笑了。
“名單公布了……快來看……”
就在此時,一則消息傳來,引起了所有人的圍觀。
李末和馮萬年湊了上去,看到名單的那一刻,愣了一下。
“不會弄錯了吧!
?
”
兩人相識一眼,俱都流露出錯愕的神情。
……
與此同時,一隊人馬浩浩蕩蕩地出現在了通往龍淵府的官道上。
為首的卻是三位華服公子,舉手投足都有着難以言表的貴氣,身後跟着一列訓練有素的黑家武士。
“前面就是龍淵府裡,鄭基這小子,竟然瞞着我們偷偷跑到這裡來。
”藍道誠看着浮現身前的城池,不由冷笑道。
“他還不是為了黑劍留下的那柄法劍?
這東西怎麼能夠落到他的手中?
”姜先行勒住缰繩,看向身旁的青衫男子,輕笑道:“朝陽,這柄法劍真的要移交給陳王度?
”
說話間,最右邊的藍道誠也不禁側目看來。
這次他們護送【黑劍法劍】前來,三人之中,以呂朝陽為首。
“黑劍法劍乃是小事,讓我在意的是這龍淵府裡的人?
”
就在此時,呂朝陽終于說話了。
“你是說……那個什麼浴皇?
”藍道誠不由問道。
龍淵府的考核已經結束,他們遠道而來,也隐隐聽到了關于浴皇的名聲。
“浴皇?
”呂先陽搖了搖頭,似乎并沒有将這窮僻之地的所謂高手放在眼中。
“鄭基在這裡可是遇見了一位了不得的故人啊……他離開京城已經五年了吧。
”
呂先陽冰冷的聲音悠悠而起,回蕩在官道之上。
姜先行,藍道誠相識一眼,臉色驟然變化。
“你是說馮……”
“玄門劍碑十三尊,悟得妙法可通神……”呂朝陽眸光凝起,幾乎化為一線。
“馮萬年,終究還是找到你來。
”
話音剛落,呂朝陽長鞭揮舞,率領大批人馬,浩浩蕩蕩奔赴龍淵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