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醫生面露難色，他靜默好一會，頷首：「行，我去和宋醫生說說趙知青的情況，但願宋醫生能有法子吧！」

　　「胡醫生現在就去嗎？」

　　宋嬌嬌語氣裡滿是迫切：「你這眼下沒有病人……」

　　聞言，胡醫生原本心裡沒什麼不適，可宋嬌嬌如此催促，讓胡醫生禁不住生不出幾分不適。

　　他的醫術雖不像宋醫生那樣聲名在外，可在骨科方面，自認技能還是很過關的，

　　此刻不單被人質疑學藝不精，且像是催命似的催他去找宋醫生，這對他是不是太有失尊重？！

　　「胡醫生……」

　　見胡醫生坐著沒動，宋嬌嬌不由喚了聲，提醒胡醫生去中醫科找宋嵐。

　　熟料，胡醫生依舊坐著，他面無表情說：「現在是工作時間，我不能擅自離開崗位，等我下班後，再去找宋醫生不晚。」

　　趙知青的手術已經完成，在他看來，即便找來骨科界最具權威的專家過來，也沒法做到給趙知青把傷腿復原如初。

　　除非對方有助骨骼再生的特效藥！

　　但世上有這種葯嗎？

　　到目前為止，他聞所未聞。

　　而話又說回來，就算趙知青尚未做手術，面對其腿部受傷部位的骨骼碎得無法再接這種情況，任接診的醫生能力再強，做出的決定和他不會有二樣。

　　——通過手術取出受傷部位沒法再接的碎骨！

　　不這樣做，那麼一旦傷口感染，為保命，就隻能截肢。

　　胡醫生對他的診斷和做出的決定有著足夠的信心！

　　這麼說吧，他完全是站在傷者的立場來考慮問題，並下決定的，畢竟於傷者來說，有什麼能比生命更重要？

　　宋嬌嬌見胡醫生臉色有變，她站在原地隻覺尷尬，但為了不被趙母咬住不放，她也沒打算就此離開。

　　一坐一站，宋嬌嬌和胡醫生仿若耗上了，隨著時間點滴流逝，距離下班還有不到一刻鐘，

　　胡醫生合上辦工作上的病曆本，拿起座機話筒，撥通內線，轉接到宋嵐的診室。

　　「喂，宋醫生……」

　　道出自己的名姓和所屬科室，胡醫生接著敘說了下趙嶼舟的情況，又問宋嵐這會是否有空，得到肯定的回答，

　　下一刻，胡醫生請宋嵐到骨科一趟，兩人越好，結束了這次通話。

　　宋嵐不難猜到胡醫生給她打電話，多半和宋嬌嬌有關，因為宋嬌嬌有多自私、多難纏，她頗有些了解。

　　來到骨科，走進胡醫生辦公室，宋嵐看都沒看宋嬌嬌一眼，接過胡醫生遞來的片子仔細看了片刻，又看了看胡醫生給趙嶼舟做手術前定的方案，她說：

　　「你的決斷和手術方案沒有任何問題，照現在的情況看，病人的傷腿能夠恢復的程序也就你說的那樣了……」

　　一小截碎骨被取出，腿自然會變短，要想恢復如初，除非有藥物能令被取出的那一小截骨骼再生。

　　但這在眼下，無疑是不可能的事。

　　好吧，宋嵐通過系統模擬空間學習，其實已掌握生物學方面的再生技能，

　　可現如今的科技水平有限，沒有合適的儀器，對藥物進行研究、提純，一切皆是空談。

　　或許在未來某天，她能利用在模擬空間學習到的知識，為這個國家在生物醫學領域做出一定的貢獻。

　　「胡醫生，咱們去病房看看趙知青吧，讓宋醫生親自給做個檢查，興許……」

　　聽到宋嬌嬌所言，胡醫生心中饒是有再多不適，到底沒有表露出來，他對宋嵐說：「宋醫生，要不咱們去病房……你親自看看？」

　　宋嵐靜默須臾，輕點頭：「走吧！」

　　住院部。

　　1011病房。

　　宋嵐給趙嶼舟做完檢查，期間，她有啟用「黃金瞳」去看對方的傷腿，得出的結論和胡醫生說的完全吻合。

　　或者說，胡醫生術前做的決斷確實是對的，同時，針對趙嶼舟傷腿部位的手術，也做得挑不出錯，這從術後傷口恢復程度不難看出。

　　「醫生，我兒子的腿能恢復如初嗎？」

　　趙母見宋嵐給趙嶼舟檢查完畢，她眼神急切，張口就問了句。

　　「胡醫生的診斷是對的，如若不通過手術取出病人受傷部位的碎骨，那麼病人極有可能會面臨截肢，甚至會威脅到性命。

　　現下，病人術後恢復得不錯，但要想傷腿恢復成原來的樣子，就是正常行走的話，我想你們應該已經知道結果。」

　　宋嵐淺聲說：「不過，少點的那截骨骼很短，日後可在病人右腳穿的鞋上想點辦法。

　　譬如增高鞋底，這樣一來，病人隻要不走得太快，或是奔跑，和正常人區別不大。」

　　趙嶼舟臉色灰白，眼裡一瞬間失去所有光彩，他仰面躺在病床上，要不是胸口有起伏，任誰看著會覺得和死人一般無二。

　　趙父趙母神色頹然，夫妻倆定定地看著趙嶼舟的傷腿發獃，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至於宋嬌嬌，她被宋嵐所言打擊得不輕，正轉動腦筋，想著要如何應對趙母。

　　她是絕對不可能嫁給趙嶼舟的！

　　胡醫生叮囑趙父趙母兩句，與宋嵐離開了病房。

　　「你先回京市，我留在這邊照顧小舟，單位那邊你幫我再請幾天假，等小舟能夠移動，再給他辦轉院手續。」

　　趙母對趙父交代，聞言，趙父輕頷首，並無異議。

　　接著，趙母將視線鎖向宋嬌嬌：「你現在還有什麼話要說？」

　　「阿姨，我……我會繼續想法子的！」

　　宋嬌嬌目光躲閃，不敢正視趙母。

　　「你繼續想法子？告訴我，你能想出什麼法子？」

　　趙母的表情近乎猙獰：「我也是信了你的鬼話，明知小舟的腿傷不容樂觀，卻信你能找到什麼知名大夫給他治療……」

　　「阿姨，我真得會繼續想法子的！」

　　宋嬌嬌打斷趙母說的。

　　「剛才醫生有親口說過，小舟的傷腿就算恢復好也是沒法像原來一樣，你又有什麼法子能讓他做回原來的自己？」

　　趙母撕了宋嬌嬌的心都有，她說：「去給你父母撥電話，讓他們負擔小舟在醫院裡所有的費用，以及小舟的營養費，

　　至於你和小舟的婚事，回頭我會和你父母當面談！」

　　宋嬌嬌哭了，是真心哭的淚流滿面，隻因趙嶼舟的醫藥費和住院費、營養費這些加起來絕對不是小數目，

　　而她回到親生父母身邊生活時間不長，感情自然不是很深，若是得知趙嶼舟為從火場救她緻殘，需要他們出一大筆費用，不定會怎麼回應她……

　　宋嬌嬌怕，怕她那對利益至上的父母，在聽了趙母要她嫁給趙嶼舟的話後，毫不猶豫答應兩家的婚事，用她來抹平趙母索要的所有費用。

　　「你哭什麼哭？快點去給你爸媽打電話，最好讓他們過來一趟，畢竟我家小舟可是為救你才躺進了醫院，為人父母，你爸媽理應走這一遭！」

　　該出的費用一分都不能少，害他兒子殘疾，那麼嫁給他，照顧他一輩子，是天經地義。

　　甭想推卸責任！

　　-

　　京市。

　　宋偉強加了會班，在他忙完正準備回家的時候，接到了宋嬌嬌的電話。

　　「你說什麼？」

　　「爸，我本不想給你打這個電話的，可我身上沒錢……」

　　宋嬌嬌在電話裡哭訴。

　　宋偉強在知曉整件事情經過那刻，就被宋嬌嬌氣得夠嗆。

　　既然是大隊上做出的安排，做什麼不認真對待？

　　四個人在曬穀場看守，另外三人怎就堅守崗位，沒有去庫房躲懶睡覺？

　　難道就她特殊？

　　逃避職責，還躲到庫房去睡，出了事，要他們做父母的往出拿錢，這該不會是個討債鬼吧？

　　宋偉強心中很不滿，恨不得立刻掛斷宋嬌嬌的電話，但事情出來，作為父親，他總不能不管不顧。

　　「我知道了，回家後我會和你媽商量，你等我們的消息吧！」

　　不等宋嬌嬌回應，宋偉強掛斷電話。

　　一路心事重重回到家。

　　「臉色這麼難看。」

　　羅月琴在客廳坐著，看到宋偉強進門，當即就留意到對方神色不對勁。

　　「嬌嬌在鄉下遇到了事，我回來前接到她打的電話，說需要一筆錢……」

　　宋偉強臉色黑沉，把宋嬌嬌在電話裡說的，對羅月琴轉述一遍。

　　「沒錢！」

　　羅月琴冷臉：「又不是嬌嬌要對方去救她，他父母憑什麼要咱們這費那費？！」

　　「你考慮清楚，嬌嬌口中說的那個男孩子名叫趙嶼舟，他父母在咱們廠的職位要高我們一大截，如果真撕破臉，對咱們不會有什麼好處。」

　　宋偉強同樣不想出錢，可他愛面子，且想要往上爬，自是不能輕易得罪人。

　　「不就是被人說兩句，這多大點的事，我不在乎！」

　　羅月琴氣呼呼說著，心裡卻清楚，一旦她不拿錢出來，後果不僅僅是對她和宋偉強的名聲有影響，有可能還會影響到宋偉強升職。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宋嬌嬌和趙嶼舟在鄉下發生的事，遲早會傳回京市，在鋼鐵廠職工家屬區，乃至洋房區傳遍。

　　為救人導緻一條腿緻殘，作為被救者的父母，他們兩口子要是不出面去醫院看望，不給對方出醫藥費、營養費，這很難說得過去。

　　想到會被廠裡人說她和宋偉強的人品有問題，羅月琴的臉色就越發冷兩分。

　　「我看那死丫頭就是個惹事精，她和嵐嵐簡直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自打她突然出現和咱們認親，家裡就沒發出現過一件好事！」

　　羅月琴對小女兒宋嬌嬌生出幾分反感，她說：「好吃懶做，花錢大手大腳，沒事挑事，她怎麼沒被燒死在庫房！」

　　「你這說得是什麼話？！」

　　宋偉強壓低聲音呵斥：「嬌嬌再不好也是你我生的，她惹出的事，咱們不去管要誰來管？」

　　「你管，你要怎麼去管？單單手術費就好幾百，算上住院費，還有那什麼營養費，加起來起碼不得給對方一千塊？

　　就這，趙家那邊不一定覺得夠，要我說，那死丫頭絕對是來討債的！

　　早知道她是那麼個德性，生下她那會，我就該直接伸手掐死，省的她現在來折騰咱們！」

　　羅月琴對兒女有感情，但前提是養在自己身邊長大，而宋嬌嬌不過是兩年多前到家裡，要說對她有多深的感情，羅月琴自個都不相信。

　　如今又牽扯到一筆數目不小的錢財，這實在讓羅月琴沒法冷靜。

　　要是宋嬌嬌死在庫房失火那晚，興許羅月琴會傷心，會落下幾滴淚，可宋嬌嬌沒事，反倒是救她的人腿部緻殘，這在羅月琴心裡，就是宋嬌嬌給家裡帶來麻煩。

　　「那就先拿一千塊出來，你要是不想過去，我明個請一天假去一趟便是，總不能孩子把電話打過來，咱們做父母的不管不顧。」

　　宋偉強說出拿一千塊出來，感覺渾身肉都疼。

　　一千塊，不是一塊或十塊，一百。

　　當下普通工人一年的工資也不過是三百來塊。

　　嬌嬌那丫頭眼下給家裡惹出事的事，要這個家一下子就往外掏一千，堪比挖他們兩口子的心啊！

　　「也隻能這樣了，但我擔心事情不會就這麼完，你覺得呢？」

　　羅月琴眉眼間難掩焦慮，她問宋偉強。

　　「你的意思是……」

　　宋偉強有點猜不透羅月琴的心思。

　　「那孩子落下殘疾，如果未婚的話，這往後說親肯定不易……」

　　羅月琴沒把話說完。

　　宋偉強明白了她的意思，他思索片刻，說：「嬌嬌到現在都和東澤那孩子不見有進展，要是她能嫁進趙家，倒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陳東澤已婚有孩子的事，到現在宋嬌嬌都不曾對宋偉強和羅月琴透露隻言片語。

　　她不想聽兩人嘮叨，不想被她那個不討喜的姐姐和嫂子嘲笑。

　　所以，一直瞞著家裡陳東澤結婚的事兒。

　　「趙家真要是有這想法的話，我沒意見。」

　　羅月琴表明自己的態度。

　　「怕就怕嬌嬌不願意。」

　　宋偉強眉頭緊鎖：「她一門心思想嫁給東澤那孩子，若是讓她嫁給一個腿腳有問題的，準得和咱們鬧騰！」

　　羅月琴冷聲說：「由不得她不願意！」

　　鬧騰？

　　她倒要看看死丫頭能鬧騰到什麼程度！

　　「你說咱們當初怎就想著把嵐嵐嫁進秦家？

　　這幾年從嬌嬌嘴裡我算是聽出來了，東澤那孩子可一直沒忘記嵐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