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如此妙計
宇文懷都再睜眼,就已經在東宮了。
太後親指了三名太醫跟着,逐一替太子診了脈,都診不出毛病,正發愁交不了差,眼見太子醒了,一個賽一個的歡喜,請了安以後,急匆匆的告了辭,生怕太子再出事故惹了麻煩。
“德順,那潑婦呢?”太子雙目無神的躺着問道。
“在書房罰抄《祈福錄》。”德順言。
太子冷笑道:“所以,即使那潑婦一而再的戲弄我,祖母和母後也不打算懲治她嗎?”
“太醫們說,太子并無異樣。”
“那什麼樣才叫異樣!”太子狂躁起來,坐起身,錦被玉枕随手亂扔,“非要那潑婦害死我了才算異樣嗎?”
德順吓得跪倒在地,直言不敢。
太子卻突然醍醐灌頂,平靜了下來,說:“對啊,如果太子妃謀害太子,就算他爹是武王,也保她不得。”
“哎呀,不敢不敢。”德順吓的魂飛魄散。
嘿嘿,宇文懷都此時得意洋洋,腦中算計着,如何籌謀一出好戲,讓戰瑤乖乖上鈎,身敗名裂,最後,他志得意滿娶了美嬌娘婉淑。仿佛不久之後,他就能見到一副午門斬妖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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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宮書房内,戰瑤左手托着右手,極不情願的在抄着《祈福錄》,在她的右手邊已經疊放了一指厚的紙張。寫到現在這張,字體已經潦草不堪,實在寫不下去了,就在宣紙上寫了一句,“烏龜大王八宇文懷都”,做結尾。《祈福錄》有五千餘字,要抄三遍,戰瑤真的氣急敗壞。
“阿桃,累了就歇一會兒,你寫那些話做什麼?白費力氣罷了。”歡兒研着墨說道,阿桃是戰瑤的小名,因為母親喜歡吃桃,好不容易得了一個女兒,就以此為名。
戰瑤将手中毛筆一丢,墨汁都甩出了桌案。
“我從小到大,哪受過這種委屈?你看看,歡兒姐姐你看看,我手都快寫斷了。”戰瑤撅着嘴,将手遞至歡兒面前。
歡兒淡笑道:“現在你委屈了啊?誰讓你拿蛇吓人的。”
“我哪知道太子如此膽小啊。”說着,戰瑤又想起了自己的靖忠哥哥,手持銀槍傷了一衆敵寇,一人之力就可破百敵,那威武之姿真令人着迷。
就在這時,書房的門開了,宇文懷都笑意盎然的從門外探出頭來。
“瑤兒?”
太子言語輕柔,他這一聲呼喚惹得戰瑤起一身雞皮疙瘩。
未得允許,太子也走了進來,關切的問道:“在幹嘛呢?”
拜他所賜,抄書抄的手都要斷了,這一桌案的架勢,他看不出來在幹什麼?戰瑤怒目相視,一把抓起抄好的紙張,甩了宇文懷都一身,歡兒輕拽她也阻止不了。
已然看到了“烏龜大王八”幾字,太子也并不惱怒,将紙張撿起,整理整齊,交給了身邊的德順。“哎呀,罰抄這種小事,怎麼能讓太子妃親自動手呢?德順,去找幾個識字的宮人,幫瑤兒抄了!”
“可不勞太子殿下,我怕啊,今兒要宮人替我抄了,明天你就跑到太後那裡告我狀去了。”
“誤會,一場誤會,我以為瑤兒要害我呢。這不是解釋清楚了嗎?就讓那些往事過去吧,你我本是夫妻,需做些夫妻間該做的事情。”宇文懷都一臉壞笑,将戰瑤從桌案後扯了出來。
不顧戰瑤的抗拒,宇文懷都生拉硬扯将她拽回了寝殿,又吩咐歡兒不許跟着。
本是青天白日,太子寝殿卻大門緊閉,戰瑤雙手圍住自己,生怕受到侵犯。她戰戰兢兢完全無視了滿桌的佳肴。
宇文懷都輕免起袖口,拿起一隻白灼蝦,認真細緻的掰開它的頭,再輕巧的将殼褪去,蘸下料汁,完整的塞進了戰瑤的嘴裡。
鮮香之味溢滿口腔,戰瑤驚喜的咀嚼着,幸福之感油然而生。在胥北,她可不曾嘗過這鮮味。
兩個、三個、四個,宇文懷都一連喂了戰瑤四隻蝦,這才停下了手,真摯的盯着滿足的戰瑤說:“該你了。”
戰瑤的腦子空蕩了一瞬,很快意識到太子是要她喂,憑什麼三個字就在她口中回旋,硬是給咽了下去。真不知道這個弱不禁風的太子爺,腦子裡竟裝些什麼東西。
她學着宇文懷都的樣子,順利的剝出了第一個蝦仁,接下來就順暢多了,一盤子的白灼蝦,很快被分食的所剩惟二,戰瑤拈着蝦仁,實在舍不得,在宇文懷都眼前晃蕩一下,自己咽下了肚。
這是十分融洽的一次用膳,沒有劍拔弩張,沒有針鋒相對。其間,宇文懷都淡淡的提了一句,他花生過敏,戰瑤敷衍的應了一句知道了。晚些時候,她将此次還算做愉快的經曆,講給歡兒聽的時候,歡兒也是一臉的不可思議。
接下來的幾天都是這樣,滿桌的珍馐,太子一定要和太子妃一同進食,并且一定要太子妃親手喂食,雖然戰瑤很是羞怯,不過周遭無旁人,這也不是什麼傷天害理之事,她就都照做了。
七日之後,東宮開小宴,太子請了當初太後指派的三名太醫參席,說是感激當日診治之恩。三名太醫誠惶誠恐,他們自己心裡清楚的很,太子暈而複醒,跟他們一點兒關系都沒有。三人在宴席上,如履薄冰,時不時的互相示意,意思是真出了事,三個人一起擔,誰也别跑。
“阿桃,我想喝芙蓉魚湯。”宇文懷都突然言道,幾日的接觸下來,他連戰瑤的小名也已經掌握了。
德順舀了一碗,端給了戰瑤,大庭廣衆之下,他還要戰瑤喂。戰瑤的臉刷一下的紅了,她又羞又惱,将魚湯輕攪了兩下,盛出一勺,喂到太子的嘴裡。
宇文懷都滿意的咽下,不覺羞恥的說道:“也不怕諸位笑話,無論這湯還是這飯,隻有阿桃喂下的,才更加鮮美可口。”
“太子與太子妃,伉俪情深,令人豔羨。”旁人附和道。
“哎呀。”
宇文懷都大叫一聲,鄰座的太醫手一抖,将瓷碗都摔了。該來的,還是來了嗎?
不對啊,應該起反應了啊,所以宇文懷都才先叫一聲,先行引起太醫們的注意,可是叫喊過後,他并無不适,難道是喝的太少了?
太子又張開了嘴,戰瑤随即又添了一勺進去,德順在一旁看的膽戰心驚,直冒虛汗,也不敢攔着。
整整一碗魚湯下了肚,宇文懷都還好端端的坐在那裡。心存不解的他,命德順再盛了一碗,自己親手攪尋起來,又放在鼻端嗅嗅。
“太子殿下找什麼呢?花生粉嗎?您忘了自己花生過敏的嗎?我早已命人換成黃豆粉了。”戰瑤笑靥如花,一副看好戲的樣子。
宇文懷都白皙的臉龐瞬時變綠,咬着牙盯着戰瑤,他沒想到,自己甯願以身犯險布的局,竟被這個看起來頭腦簡單的潑婦識破了。
吃了戰瑤親手喂的湯羹,犯了過敏,重則可誣她個謀害太子之罪,輕則也可以追究她個懈怠之責,哪怕太子妃的名号免不了,再娶個賢良的婉淑,就是武王也不會有意見。花生磨成粉,讓德順順手添至湯内,分量不大,身邊還有太醫圍着,不會出什麼大事,如此妙計,竟然,失敗了!
“幾位太醫吃飽了嗎?”戰瑤問道。
“飽了飽了。”
三人連連點頭。
“那天色也不早了,三位回去吧。”
“謝太子,太子妃宴請。”
三人謝了恩,腳步匆急的離開了,出門的時候,有一人沒走穩,差點跌了出去。這東宮可不敢再來了,回去就跟太後請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