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蘇雲朵因為要給北邊城的“雲裳”備貨,特地帶着紫蘇和紫月前來東明坊的錦繡坊驗貨,來了東明坊自然少不得要回去看看陸老太太和甯氏還有已經開始啟蒙的蘇澤睿。
這已經十日内蘇雲朵第二次回東明坊,能見到女兒,甯氏心裡自然高興,卻又擔心蘇雲朵如此頻繁回東明坊會招來閑言碎語。
待蘇雲朵去和安居見過陸老太太,甯氏就将蘇雲朵帶去正房說話。
甯氏少不得要問蘇雲朵一些房裡的事。
蘇雲朵與陸瑾康成親已經有半年多了,蘇雲朵的肚子卻一直沒有動靜,雖說陸瑾康身邊既無妾侍又無通房,作為親娘甯氏依然很為蘇雲朵着急。
如今蘇雲朵動辄回東明坊,别說不知内情的人會胡亂猜測,就是族裡知道内情的人,也難免嘀咕,哪家的出嫁女像蘇雲朵這般時不時回娘家的?
甯氏欲言又止的模樣自然沒有逃過蘇雲朵的眼睛,她能理解甯氏那顆慈母心,卻并不認可甯氏那套女人隻有生了兒子才能在夫家立穩腳跟的理論。
蘇雲朵思來想去決定還是與甯氏交個底,免得以後見一次被念叨一次。
這事陸老太太倒是知曉的,卻并沒有與甯氏透底,主要還是怕甯氏接受不了,隻是随着日子一日日過去,每次甯氏見到蘇雲朵,一雙眼睛恨不得粘在蘇雲朵的肚子上,實在讓蘇雲朵有些吃不消,索性以陸瑾康的名義,将他們的打算告訴甯氏,若不然再這樣下去,蘇雲朵怕甯氏會憂慮成疾,而她自己都快不敢來見甯氏了。
可是如今的錦繡坊幾乎成了“雲裳”專業制作工坊,她過上幾日總要來錦繡坊看看,到了錦繡坊總也不好不回家探望探望陸老太太,探望陸老太太自然也就避不開甯氏,故而還是透個底的好,免得總被甯氏逮着問東問西,甯氏憂心不說,她聽得也有些心煩。
“什麼?這事可是真的?!”待甯氏聽完蘇雲朵的話,頓時就更急了。
在她看來女人家就該在家相夫教子,像蘇雲朵這樣分出大部分的心思着眼于這個生意那個生意,甯氏已經很難接受,沒想到蘇雲朵居然打算兩年後再生娃,真正的是可忍孰不可忍。
甯氏猛地站起來,伸手狠狠地在蘇雲朵的腦門上一點道:“兩年?!虧你想得出來!你可還記得子健今年多大,兩年後又是多大了?!”
蘇雲朵張了張嘴,最終将即将沖口而出的話給咽了下去。
陸瑾康比她大四歲,這裡的人都說虛齡,說起來的話已經二十二歲,在這個男子普通十七、八歲成親生子的地方,陸瑾康這樣過民弱冠之齡尚未生子的男子還真是鳳毛麟角般的存在。
像他這般年齡的男子,幾乎人人都有了孩兒,有的甚至都已經是兩個三個孩兒的父親,這些孩兒再過有的都應該開始啟蒙了,而他們才有生育的打算,如此一算倒也不怪甯氏發急。
可要是與前世比起來,陸瑾康這個年齡尚屬小鮮肉的隊伍,應該還在讀大學才對,而她這樣的年齡不過是高一、高二的學生罷了。
再說這具身體幼年的時候虧欠太多,宮寒情況也有些嚴重,雖說從她穿越過來之後這幾年,一直想法子在調理,卻還沒達到預期的效果,這種時候确實還不适合懷孕。
她可不想穿越來這裡一趟,生個孩子就挂了。
隻是看甯氏這個樣子,還真的有些不好說服,不過再不好說服也得進行說服,否則自己就要被逼着馬上懷孕生子,在性命面前一切都不算什麼。
蘇雲朵與甯氏擺事實說道理,費了好一番口舌,總算讓甯氏退了一步,答應今年内不再逼蘇雲朵懷孕生子的事。
這還是蘇雲朵最後拿甯氏自己來當例子說明,才終于讓甯氏有所感觸。
甯氏生蘇雲朵的時候,不過才十六歲,又因為長期坐着繡花,最終導緻難産,差點一屍兩命,雖說逃過了死亡線,卻也讓她傷了身子,若非方氏私下給甯氏送藥補身子,後面的幾兒子有沒有生還真不一定。
就算如此,蘇雲朵與蘇澤軒之間也還是差了整整五歲!
既有自己的前車之鑒,甯氏自然不好多堅持,總歸有命在才能享後福。
聽蘇雲朵說到自己有些宮寒之症,甯氏又陷入了自責:“都是娘沒用,使得你小小年紀就得下地幹活,受了許多苦。”
蘇雲朵見甯氏又陷入了自怨自艾的狀态,不由撫額歎息,她就不該與甯氏提什麼宮寒不宮寒!
這下好了,又得費一番口舌安撫甯氏!
甯氏最終自己被蘇雲朵安撫住了,卻又提出其他令甯氏擔心的事:“女婿本是長房長子,你們的孩子本該是長房長孫才是,你們這一拖就是兩年,這長房可就不定是你們的孩子了!”
蘇雲朵不由歎了口氣,世人對嫡和長的看法實在根深蒂固,還好此前有陸瑾康反問安氏的話,蘇雲朵直接照搬來說服甯氏,倒也沒多費腦子。
這次來東明坊,在懷孕生子方面算是與甯氏交了底,雖說費了些口舌,卻也算是收獲滿滿。
甯氏答應年内再不催她懷孕,另外還主動提出幫蘇雲朵看顧錦繡坊,這讓蘇雲朵又驚又喜。
“朵朵,你已經是成了親的人了,又管着府裡中饋,時常出府往東明坊來總歸不太合适,錦繡坊的事有你大伯母看着當出不了差錯,你要實在不放心,這樣吧,以後隔一日娘就去錦繡坊轉轉看看,有事馬上給你捎信。你若有什麼新式的花樣或款式,也隻管送來交待給娘。娘定然替你辦好!”甯氏的這番話,還真是說到了蘇雲朵的心坎裡。
事實上蘇雲朵早有這樣的打算,她隔三差五出府,的确不太合适,也很是誤事。
隻是她一直擔心甯氏的性子太綿軟,就算讓她出來幫她,發現了問題怕也不敢管,故而一直沒開品與甯氏說這事。
沒想到今日甯氏卻給了她一個驚喜,居然主動開口提出幫她監督錦繡坊的生産,而且看她這樣子也不是一時的心血來潮,想必也是經過了深思熟慮。
有甯氏出來幫忙,東明坊這邊的錦繡坊以後她還真的可以少操心許多。
甯氏的繡藝女紅頂好,别看她性子和軟,她手上出來的繡品卻很少墨守成規,當日她替蘇雲朵做的那件嫁衣不但繡藝精湛,還接受了蘇雲朵的建議大膽融入了許多新潮的元素,蘇雲朵成親那日着實讓一衆女賓驚豔不已。
蘇雲朵在心裡滴溜那麼轉瞬間,臉上已然露出了驚喜的笑容,不經意中拉起甯氏的胳臂晃了晃,将腦袋輕輕靠在甯氏肩頭蹭了蹭:“娘說的可是真的?!”
甯氏已經許久沒享受蘇雲朵如此這般的親昵舉動,心裡隻是又是歡喜又是酸澀,卻丢給蘇雲朵一個嗔怪的眼神:“娘何時騙過你?自是真的不能再真!以後對錦繡坊這邊有什麼交待,隻管讓紫蘇她們過來與娘說,說定當幫你安排得妥妥當當。就算娘不行,不是還有你大伯母嘛!你大伯母繡工比不上你娘,可是在管人方面那可是個頂個的人物!”
蘇雲朵不由再次展顔笑了起來:“娘,這是打算與大伯母雙劍合璧來幫我,真是太好了!”
甯氏不由搖了搖頭,什麼雙劍合璧,她不過是不想蘇雲朵總是往東明坊跑惹人誤會罷了。
不過想想蘇雲朵這四個字用得很貼切,石氏管起人來那還真是個頂個的厲害,她自己在繡藝和女紅方面也算拿得出手,蘇雲朵設計的那些花樣、款式她隻需看一眼心裡就明白,甚至還能來個錦上添花。
如今甯氏身邊可都是讀書人,自然聽說過“雙劍合璧天下無敵”這樣的說法,她與石氏精誠合作,就算達不到天下無敵,讓錦繡坊更上一層樓卻還是可以的,那麼這樣應該也算是雙劍合璧了吧。
甯氏這般想着,不由地也跟着蘇雲朵暢快地笑了起來。
蘇雲朵索性請來了石氏,三個人就錦繡坊的管理,進行了一次深入的商讨,最終定下了可靠的方案。
待送走石氏,母女倆又說了些閑話,說着說着就說到了紫蘇的親事,羞得紫蘇趕緊對兩人行了個禮避了出去。
紫蘇比蘇雲朵大了差不多兩歲半,如今已是二十歲的大姑娘了,兩年前她的爹娘就替她向蘇雲朵求得恩典,與王躍的長孫王庭進訂下了親事。
如今蘇雲朵在鎮國公府已經站穩的腳跟,也是時候考慮放紫蘇出去完婚了。
都說“女大不中留,留來留去留成仇”,就算紫蘇隻是個丫環,而且還是蘇雲朵最得用最貼心的丫環,甯氏也擔心繼續留下去會發生留成了仇的狀況,故而提醒蘇雲朵早些放紫蘇成親。
“娘提醒得是,的确是時候放紫蘇出去成親了,她比我要大兩歲多,如今都是二十的大姑娘了!”蘇雲朵看了眼聽到她們提到自己親事趕緊避出去的紫蘇點了點頭:“正好‘雲裳’缺個管事的,紫蘇成親之後,索性讓她幫我管‘雲裳’我有什麼事交待給她,讓她與娘交接。”
甯氏不由有些驚訝,她以為蘇雲朵會留紫蘇在自己身邊當個管事媳婦:“你将白芷放出去也就罷了,紫蘇也要放出去?你身邊雖說也有管事的媳婦,比起紫蘇來可就差得遠了!”
蘇雲朵掌着鎮國公府的中饋,鎮國公府家大業主子多仆從自然也多,怎麼說也得有幾個得用又貼心的管事媳婦當幫手才行,怎麼一個二個都往外面的鋪子裡送呢?
蘇雲朵自然也想過留紫蘇在身邊,可是紫蘇這個年齡成親之後,隻怕很快就會懷孕生子,讓她重新回自己身邊當管事媳婦,反而不如讓她去“雲裳”更能幫襯自己。
為了避免甯氏擔憂,蘇雲朵毫不隐瞞自己的考慮,将利弊分析給甯氏聽。
“可是這樣一來,你身邊豈不要空了?我記得紫月的年齡與你差不多,也不小了。”甯氏若有所思地看着蘇雲朵道。
蘇雲朵點頭:“紫月比我小了半歲。不過她的情況與紫蘇不同,夫君打算将她那師兄調來府裡當差,他們成親之後依然會留在府裡,紫月會一直留在我身邊。娘放心,如今白葵、白棉已經很能派上用場,白桃和紅梅也漸漸成長起來了,還有丁嬷嬷幫忙盯着,并不缺人手。”
白桃和紅梅正是蘇雲朵陪房楊民的閨女楊桃和楊梅。
蘇雲朵本不想給她們改什麼名字,對此丁嬷嬷卻十分反對,督促蘇雲朵給兩小丫環改了名。
白葵和白棉在陸瑾康被冊封為世子之後,就被提為一等丫環。
蘇雲朵順勢将白桃提成了二等丫環,讓她跟在紫蘇身邊打下手。
白桃很聰明也很好學,性子也比同齡的女孩子沉穩些。
蘇雲朵打算待放了紫蘇出去成親,就将白桃提成一等丫環,至于她能不能頂上紫蘇的位置,隻看她到底能學到多少了。
年紀還小的紅梅也被定為三等丫環,與年齡更小已被改名為歡喜的陳民家閨女陳歡一同留在丁嬷嬷身邊侍候。
陸瑾康前些日子又從暗衛營給蘇雲朵挑了一對雙生子丫環,這對姐妹花若是單打獨鬥,身上的功夫确實不如紫月,可若是姐妹倆連手,别說是紫月,陸瑾康身邊的春雨也未必是她們倆的對手。
蘇雲朵很喜歡這對姐妹花,給兩人取了名字分别叫白芍和白芨,讓她們跟着丁嬷嬷學一陣子規矩,正好補上二等丫環的缺。
如今在嘯風苑有一等丫環四人,也就是紫蘇、紫月、白葵、白棉,二等丫環也有四人,即白桃、白芍、白芨,還有個叫白蔹的是鎮國公府的家生子。
三等丫環也在加緊配置中,這些事蘇雲朵直接交給丁嬷嬷。
蘇雲朵很信任丁嬷嬷,有丁嬷嬷幫她把關,的确省了她許多事。
“你自己心中有數,娘也就放心了。”雖說甯氏心裡還有這樣那樣的擔心,可是就算有再多的不放心,甯氏心裡明白她不可能插手蘇雲朵房裡的事,沉默了許久甯氏方道。
蘇雲朵自是明白甯氏的心情,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伸手在甯氏的手背上輕輕拍了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