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9章 青田縣新紈絝?
檯子上「散樂班子」正在咿咿呀呀唱著戲。
顧洲遠聽了幾句,演的應該是《秋胡戲妻》。
那唱腔很是怪異,顧洲遠聽著直皺眉。
台下看客卻伸長了脖子,聽得津津有味。
此時檯子上一個身著皂色官袍的俊俏小生擺了個造型。
幕布後又轉出一抹杏色羅裙。
飾演羅梅英的伶人執一支竹籃,鬢邊的木槿花隨著碎步輕晃,眼波流轉間儘是田間勞作的溫婉。
她俯身作採桑狀,水袖拂過戲台邊緣,清亮的聲音破空而出:「日出東南隅,桑葉正扶疏。妾心非秋扇,常與君子俱……」
尾音婉轉如絲線,繞得眾人紛紛叫好,不住有人往檯子上扔些銅闆跟散碎銀子。
顧洲遠幾人環視一圈,好地方果然已經被人佔了。
樓上雅座也沒有空著的。
侯嶽他們這幾個人已經是青田縣最頂級的二代,哪能混個站票跟人擠在一起?
關昊拽住一個茶博士便道:「去給我們安排一個雅座,要正對著檯子的那種!」
茶博士是這裡的老服務員了,他自然是認識關昊的。
鹽商李家的關小少爺誰人不知誰人不曉?
再一瞥旁邊的幾人,他腰頓時躬得更低了。
一個是李家二公子,還有一個是縣太爺家獨苗少爺。
另一個青年他倒是眼生的緊,一身玄色火麻布長袍。
看打扮不似富貴人家的少爺,看那氣度卻很是不凡。
這人一臉淡然,似笑非笑在一旁看著。
以他迎來送往練就的眼光來看,這人,不簡單!
最關鍵的是,尋常人物也混不進這幾位公子爺的圈子裡去呀。
他一臉為難道:「樓上雅座已經被人給包了……」
他見關昊表情不悅,連忙又道:「我去請掌櫃的幫您安排,正中間的雅座可能有些難弄,您看別的雅座行不行?」
「咱這檯子大,哪個位子都能看得清晰……」
他話沒說完,便被侯嶽開口打斷了:「哪兒那麼多廢話?你就說中邊那雅座裡是誰吧!」
以前關昊李坤做東的時候,他們都是在二樓最好的雅座。
即便是裡面有人了,掌櫃的也會上去跟人商量著,讓對方換一個房間。
人家聽到是他們幾個,一般都會妥協。
今天輪到他侯嶽做東,卻連個雅間都拿不下來,這讓他面子往哪擱?
更何況遠哥還在旁邊看著,這讓他更是冒火了。
不過氣歸氣,他也不是無腦之人。
茶博士認識自己幾人,在這種情況下,對方還覺得那房間騰不出來。
那就表示,雅間裡坐著的,應該也是有背景之人。
茶博士想了想,開口道:「『瑤台閣』裡是方家少爺跟他的兩個朋友,還有,洛家大小姐也在。」
「方展鵬跟洛清蓮?」侯嶽蹙眉。
「沒錯,」茶博士面露為難,「非是小人有意怠慢,實在是······」
侯嶽眼神閃爍,洛清蓮爺爺是郡城織造司緻仕,回青田縣祖地養老的。
桃李郡所有紡織綉染相關的事兒都歸織造司管轄。
所以洛家的生意也是做得不小。
青田縣布行龍頭黃世騰,也隻是洛家底下的一個執事。
當然現在洛家也算是青黃不接了,洛老爺子退了下來,手裡已然沒有了實權。
雖說現在官場上的舊友還能給他幾分薄面,可總也有些人走茶涼的意味兒。
上回聽人說洛老爺子生了重病差點沒挺過來,洛家人全都很是緊張。
其中固然有親情牽絆,害怕擎天柱倒塌也是一大原因。
可即便是洛老爺子被救治回來了,眾人還是知道,洛家沒落已是必然。
所以洛老爺子極力想要促成洛清蓮跟方展鵬的親事。
那方展鵬不是青田縣人,他爹是桃李郡督郵,兩家平日裡走得很近。
兩家聯姻,洛家便又能尋得些喘息的機會。
等到家裡三代中有人能在科考裡蹚出來,那洛家便會重新煥發生機。
洛清蓮跟方展鵬也算是青梅竹馬,對這門親事也沒什麼抗拒的。
侯嶽還在心裡權衡著。
關昊笑道:「要不還是算了吧,洛家無所謂,那個姓關的,他老子負責下面各縣官員的課考,我怕他以後給你老爹穿小鞋!」
侯嶽想要說些什麼來辯駁關昊,挽回一下面子,可終究隻是張了張嘴,沒說出一句話來。
要是這事兒隻關係到他自己的前程,他莽也就莽了。
可這事兒事關老爹的政績課考,不由得他不退卻。
顧洲遠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聽戲罷了,哪間房不都是一樣的嘛,我覺得邊上的那個雅座就挺好的?」
他說著,手朝著二樓中央稍微偏些的方向一指。
侯嶽沒注意顧洲遠的眉頭突然皺了起來。
他順著顧洲遠的話茬就坡下驢,朝著茶博士道:「那你就去安排一下旁邊的雅座,你跟對方說,就說他們今晚的茶水雅座花銷,全算在我的賬上。」
「好咧,您稍待一會兒,我這就去辦!」茶博士將白手巾往肩頭一搭,躬身便往樓上走。
「哈哈哈哈······」
就在這時,樓上雅座突然爆發出一陣大笑。
「我說了他會認慫吧,方兄還說今天會鬧將起來!」
侯嶽幾人擡頭循著聲音看去,就見二樓雅座那裡的欄杆處,伸出好幾顆腦袋,朝下看著他們。
其中兩個人他們認識,正是方展鵬跟洛清蓮!
另外兩個人卻是生面孔,應該不是青田縣的人。
因為在青田縣,還沒人敢這樣笑話侯嶽。
「我還說等這幾人到二樓來,我好好跟他們說道說道,再攆他們下樓,沒想到,他們連上樓都不敢!」一個身穿淡綠色襕衫的男子戲謔道。
另一個身穿圓領袍錦緞袍子的男子哈哈笑道:「他們在底下裝一波就行了,上來那不是露餡兒了嗎?」
兩人一起大笑起來,方展鵬也跟著笑了兩聲,隻不過那笑容有些不自然。
他一看到顧洲遠,便會想起那日在大同村所受的屈辱。
明明自己已然恢復了高高在上的位子,可見到顧洲遠神色淡淡看著他,心裡就是沒由來地發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