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哼」
劉老太跐溜從地上跳起來,逼近親閨女,音量拔高:「啥?!」
「女婿咋了?」
「好好的工作,咋可能忽然沒了!!」
女婿是她引以為傲的臉面,劉老太在意的要命。
那雙粗糙的手按在她閨女的肩膀,力道很重,手背上的粗紋清晰,幾乎快溢出血。
「你說啊!我前幾天見女婿,他都好好的,咋沒幾天,他就沒工作了?是不是你在外面惹出麻煩了?!」
「敗家東西,看我不打死你!」
她氣的掄圓手臂要打人。
劉家閨女又不是死人,能任由她娘打,後退幾步忙避開。
「關我什麼事,我男人明明說……是你,是你招惹了不該招惹的人,所以他才被撤了職。」她話語裡都是埋怨。
劉老太不承認是自己的原因,瘦小的身子迸出大大的能量,嗓門兒更大。
「我見天兒的在大隊,我能招惹誰,別往我頭上扣屎盆子,我看就是你招惹的人,我就說你整天鼻孔朝天,早晚會倒黴,你看看,報應不就降到你家了……」
劉家閨女氣的渾身發抖。
「你說報應?你和我說報應!」
「我怎麼攤上你這麼個娘啊。」她聲音發抖,還帶著哭腔,「你為了高彩禮,把我嫁給一個二婚的老男人,他孩子隻比我小幾歲,你咋忍心啊,啊,我問你你咋忍心,我是你親生的啊,我好不容易過幾天好日子,你又給我攪渾,我欠你什麼啊!你說報應,該遭報應的應該是你!」
劉老太嘴皮子利索,說話也毒。
「我攪什麼了,我攪什麼了!」
「女婿哪兒不好了,他年紀是大了點,但他有工作,吃的是商品糧,我費勁託人給你找個這麼好的女婿,反倒被你埋怨,白眼狼!我看你就是個白眼狼!」
劉家閨女一肚子怨氣,眼睛赤紅,「哪裡好?哪裡好!」她歇斯底裡地喊。
「你女婿不行,我連自己的孩子都不能有!」彷彿像要把心底的怨恨全喊出來,劉家閨女不裝了,把家醜全兜出來,「你明知道他不行了,你為了面子,為了高彩禮,把自己的閨女推進火坑,你還是人嗎?」
「梅花嬸對林昭多好,你呢?你不把我當人,我連家裡的雞都不如,你老跟梅花嬸比,那你怎麼不學學她,對我這個閨女好點。」
劉老太是不會自省的。
她唾沫星子飛濺的老高,指著自己閨女破口大罵。
「我對你還不好?我要是對你不好,我早把你按進糞坑淹死了,你還能長這麼大,你就是個不懂感恩的白眼狼!」
劉家閨女從小被打壓,稍微大點聲和人吵渾身都在抖,這會抖的不行。
「好,我是白眼狼!我就當個白眼狼!」她氣的語無倫次,隻想刺疼劉老太,甚至脫口而出道:「你還想跟梅花嬸子比,你這樣的人,一輩子也比不過人家!」
話說完,扭頭跑出家門,抹著淚往縣裡走。
經此一遭,她和娘家算是徹底鬧掰了,但日子還得過,總不能離婚,離婚她也沒地方去。
劉老太瘦巴巴的身體陡然挺直,眼睛裡的火氣簡直要噴射出來。
可不是被自己的親閨女刺的心口發疼?
她年輕時就和宋梅花比,一直比到現在。紮心的是,哪怕她嘴上再逞強,卻也知道她這日子,方方面面都比不上林家。
一下被親閨女戳破,劉老太眼前一陣陣發黑。
她追出去,朝那個快速跑開的背影,刻薄地大喊:「你以為你又是個什麼貨色,腦子笨的像豬,長的也一般般,要不是老娘為你打算,你能有現在的好日子?」
「放下碗就罵娘的爛東西,滾,老娘沒你這個閨女,我等著看你哭!」
前方那道瘦薄的人影微頓,瞬間挺直脊背,離開的更加決然。
看到這一幕的婦女都在搖頭。
劉家閨女也是可憐哪,聽說嫁的那個男人脾氣不好,對她動輒打罵,繼子繼女也不好相處,別看她嫁到城裡,住的是體面的筒子樓,但是誰不知道,她在那個家日子不好過。
這些劉老太不知道嗎?怕是也不盡然。
隻是那有工作的女婿實在給她長臉,她睜眼瞎啊。
見沒熱鬧可看,眾人紛紛離開。
接下來,全大隊都是劉家的閑話。
說劉家無情,連認識幾十年的鄉親人都坑,又說劉老太禍害自家都不夠,還害的城裡的女婿沒了工作……
怎麼難聽怎麼來。
劉家的事鬧的大,自是逃不過林世昌和林世盛等人。
他們得知自家險些被坑的事,對於劉家的下場,暗暗叫該。
「那一家子都是毒蠍子,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就想把人打趴,絲絲翻身的機會都不給人留。」林世昌眉頭擰的能夾死蒼蠅。
陳雨從不與人結仇,聽說了劉家的打算,臉色變得異常難看。
「劉家的不僅想害爹娘,害我們,還想害大蛋他們。」
她看著林世昌,「當家的,你想想,一旦咱家被劃分成……大蛋他們也會被指指點點,頭也擡不起,更甚至被村裡的壞小子欺負。
這樣糟糕的環境下,孩子哪能長好?大蛋爹,劉家人真毒啊,他們想徹底毀了咱家!」
林家大房的兩口子,林世昌勤快能幹,陳雨心細內斂,凡事都往深裡想。
聽完媳婦兒的分析,林世昌呼吸紊亂。
「是啊,真毒啊。」他語氣沉沉,「原本我還想不通娘為啥打到劉家去,聽你這麼一說,我啥都明白了。」
「你別操心了,我去找老二,這事沒完!」
林世昌撂下一句話,走出屋子。
正擡步往二房走,院門咯吱響了。
「大哥?」乘著夜色進門的林世盛,很詫異他哥還沒睡。
林世昌隨口問:「烏漆嘛黑的,你出去幹啥?」
林世盛咧開嘴,露出潔白的牙齒,「烏漆嘛黑才好套人麻袋啊。」他輕揚手上的麻袋,說的理直氣壯。
林二腦子活,哪會不知道劉家人的心黑,二話不說帶麻袋出門,一連套兩人,狠狠發洩一通,真是渾身舒坦。
「劉家的?」林世昌猜測。
林世盛沒否認。
下一秒,不贊同的話語擠進他耳朵。
「怎麼不喊我?」
林世盛猛地擡頭,看出他哥臉上的認真,笑著說:「下回,下回一定喊你。」
「嗯。」林世昌往屋裡走,嘴上道:「明天還要早起,趕緊睡吧。」
林世盛洗了把臉,回屋睡覺。
屋裡的擺設像單身漢住的,也確實,秋蓮的東西早在把人送回娘家時,一併打包了。
想著吳國棟遞來的消息,他雙眼驀地一沉。
也不知道為什麼,這次回娘家,秋蓮竟很安分。
林世盛不急,這次把人送走,他就沒想著再接回來。
……
劉家倒黴的事,林昭是次日下午,聽二哥說的。
她臉色霎那間變得冷冰冰,「什麼仇怨,劉家下手這麼狠,這是想把咱家往火坑裡推啊,二哥,一定不能放過他家。」
原書劇情裡,大蛋幾個那麼慘,一生都沒擡起頭,應激到膽子小的像老鼠,林昭無法原諒劉家。
林世盛目光泛冷,「當然不會。」
敢害他家,必須付出代價。
原書中的這段劇情改寫,林昭又高興起來,轉而問起另一件事,像是隨口問道:「二哥,二嫂還沒從娘家回來?」
林世盛總感覺,昭昭好像知道些什麼,目光探究,「昭昭,你是不是……」
話到嘴邊,想起他爹的話,又咽了回去。
「是不是什麼?」林昭眨了眨眼睛,佯裝不解地問。
「沒什麼。」林世盛搖搖頭。
……
山腳。
一棵繁茂大樹下,幾個小孩站在下面,分成兩派,氣氛正緊張。
「貓蛋兒,你站在我身後。」二崽把一個黑瘦小男孩拉到自己身後,看向對面的大孩子,義正言辭地說:「王耀祖,貓蛋兒是我兄弟,我不準你欺負他!」
王耀祖看上去七八歲,衣服補丁比別的小朋友少,臉也比他們稍稍圓潤些。
隻聽他的名字,便知他在家裡很受寵,被寄予很高厚望的那種。
被全家無腦寵的男孩,七八歲,正是霸道又無法無天的年齡。
「少胡說八道,寧貓蛋兒才不是你的好兄弟。」王耀祖嘴上反駁二崽的話,不時揮動手上的柳條,出言警告,「今天是我和他的事,和你沒關係,你讓開。」
二崽不是被嚇大的,接連幾天被他爹操練,小朋友膨脹的厲害。
他雙腳一前一後,微微下蹲,重心下沉,朝王耀祖勾手。
「來呀!」
「我和我爹學了幾招,你敢過來,我把你打成豬頭!」
王耀祖敢打貓蛋兒,卻不敢輕易向雙胞胎下手。前者無父無母,隻有一個病怏怏的奶奶,還不是任人拿捏;後者靠山那麼多,隨便來一個就能把他打趴下。
他也就面兒上硬氣。
一想到雙胞胎的爹,雙腿不住打顫。
那個人,眼神好兇!
他奶說,雙胞胎的爹絕對殺過人,好可怕!!
「我才不以大欺小!」王耀祖哼聲,自己給自己撐場子。
他的兩個小狗腿適時哇了聲。
「哇!」滿臉的老大威武!
大崽歪著腦袋,不客氣地拆穿王耀祖,「貓蛋兒也比你小,你欺負他,難道這就不是以大欺小啦?」
王耀祖惱羞成怒,沒了理智,手臂往前伸,推大崽的肩膀。
重重的。
大崽沒想到他這麼不講武德,說動手就動手,被推的後退半步,差點一屁股坐地上。
二崽見哥哥被打,氣炸了,小炮仗般的彈起,衝過去奪走王耀祖手裡的柳條,丟到旁邊,小拳頭砸在王耀祖鼻樑上。
「你敢打我哥!」
一拳不解恨,接著又打一拳。
瞬間,完成一套流程。
「!」貓蛋兒愣住了,那雙眼睛卻是越來越亮。
二崽好厲害,他連大孩子都能打過!
王耀祖覺得鼻子陣陣酸痛,眼淚都快流出來,感覺鼻孔濕濕的,伸手一抹,紅艷艷的血。
「哇——奶——!」他見自己流血了,腦袋一陣陣發暈,用手捂著鼻子,嘴裡喊著奶,往村裡跑。
不一會兒就不見了人影。
小老大被揍哭,王耀祖的兩個小跟班悄咪咪跑開。
「……」
二崽撇了撇嘴,嫌棄地說:「王耀祖都快十歲了,還跟家裡人告狀呢,真沒種,哼。」
貓蛋兒沒說話。
他沒有家人依靠,想告狀也無處告狀,有時候會羨慕那些能告狀的小朋友。
大崽表情嚴肅,對二崽說:「二崽,王耀祖他奶好兇,我們快回家,別被抓住。」
小朋友是打不過大人的。
二崽是個機靈的,當即道:「回家。」
然後拉著他哥和貓蛋兒趕緊往家裡跑。
跑進顧家的門,砰的關上大門,對視一眼,三個小朋友笑出聲。
雙胞胎昨天吃完菜盒子,說很喜歡。林昭答應孩子們,今天親自給他們做,回到家就開始做,這會才做好。
聽到院子的笑聲,她走出竈房。
「大崽,二崽。」林昭喊道。
目光一掃,看到雙胞胎中間有個瘦巴巴的小男孩。
確定過眼神,是不認識的小朋友。
「娘!」二崽喊道,主動向他娘介紹,「娘,這就是貓蛋兒,我和哥跟貓蛋兒和解啦,現在我們是好兄弟。」
他滿臉興奮,「娘,就在剛剛我和哥保護了貓蛋兒喔。」
大崽在後面補充:「嗯嗯,王耀祖想搶貓蛋兒撈的魚,我和二崽阻止了他,沒讓他欺負到貓蛋兒。」
他一口一個貓蛋兒,好似和人家小朋友多熟,實則他們真不算熟。
「你倆真棒。」林昭誇著,話音一轉,又道:「吃虧了沒?」
二崽眼神閃躲著,心虛地對手指,「我們沒吃虧,王耀祖吃虧了。」
「嗯?」
大崽細軟的手指勾住林昭的衣擺,仰著小臉,道:「娘,二崽是為了我才打王耀祖的。」
林昭知道王耀祖,王家唯一的男娃,全家寵著,嬌慣的厲害,性子很霸道,還欺軟怕硬。
「王耀祖打你了?」她摸摸大兒子的頭。
「沒打,他推我了。」大崽看出娘沒怪他們,嘴角翹起。
小身體貼著林昭,熱的像個小火爐,散發著熱氣。
他繼續說:「二崽給我報仇了,他用那麼大的拳頭……砸王耀祖的鼻子,把他鼻子砸開花了!」
二崽說:「活該!讓他再欺負小朋友!」
林昭呆若木雞。
二崽把王家的金蛋鼻子打出血了?!
她輕捏二崽的小手,綿軟的像豆腐,咋有那麼大能量,難道是為哥哥出氣的決心?
當下,林昭不好說什麼。
小朋友剛做了好事,正開心著,被說教,肯定要不高興的,晚上再說。
她動了動嘴,正想說什麼,大門被敲響。
「門咋關了?開門呀,有沒有人在。」
是鐵蛋的聲音。
大崽忙去開門,把鐵蛋等人放進來後,咔噠又插上。
鐵鎚憨憨地問:「大崽,大白天的,你插門幹啥?」
「我把王耀祖鼻子打出血啦,我和我哥得避避風頭。」二崽聲音響亮。
聞言,林昭心裡快笑瘋了。
避避風頭,嗓子門兒這麼大。
鐵鎚瞪圓眼睛,嘴巴張得大大的,滿臉震驚,「哈啊……?!王耀祖鼻子流血是你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