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童房裡都是激動又刻意小聲的童音，林昭好奇走過去。

　　倚在門口。

　　看到屋裡擠滿了小朋友。

　　「在說什麼，怎麼這麼熱鬧呀？」

　　她染笑的聲音響起。

　　聿寶看見媽媽，小臉先綻出燦爛的微笑，噠噠噠跑過來，牽住媽媽的手，小神情驕傲又孺慕，嗓音軟的像棉花，「謝謝媽媽給我們布置的房間，我們超級喜歡的。」

　　小朋友用小手努力比劃。

　　林昭眼神一柔，輕輕揉了揉兒子的發頂，手感很軟，這是個天使寶寶呀。

　　「你們喜歡就好。等大隊通電，我再給你們買個檯燈。」

　　珩寶牽住媽媽的另一隻手，仰著頭，「檯燈是啥，是屋頂的燈嗎？」

　　「不是，檯燈可以放在書桌上，看書寫字用，不費眼睛。」林昭柔聲解釋。

　　「我喜歡檯燈，媽媽真好。」珩寶開心的眉眼彎彎。

　　聿寶用腦袋蹭蹭媽媽的胳膊，像隻無害的小奶獸。

　　這時元寶開口，稚聲道：「林嬸嬸，雙胞胎說他們的床有圖紙，我能借一下嗎，我想讓我娘也給我打這個床。」

　　林昭微怔。

　　轉而笑道：「不用借，大隊的木匠就會，你們誰想要的話讓你爹娘去找他就好。」

　　小朋友們記下她的話，禮貌道謝。

　　「謝謝林嬸嬸。」

　　以前，大隊的小朋友都不知道道謝的，跟雙胞胎待久了，潛移默化地學會了禮貌用語。

　　心裡惦記著新床，他們也沒忘記正事，幫雙胞胎搬完東西才散。

　　林昭沒讓小孩白乾活，給他們一人分了兩顆水果糖，可把小朋友驚喜壞了。

　　雙胞胎的娘給他們分糖！

　　還是兩顆！

　　開心轉圈。

　　「林嬸嬸真好。」

　　「聿寶，以後有事你還叫我，不用兩顆糖，一顆就可以。」

　　「珩寶，我也可以，我力氣大，一個頂倆。」

　　「我力氣才大。」

　　「我才大。」

　　「哼。」

　　「哼哼！」

　　友誼的小船說翻就翻。

　　林昭失笑，小朋友就是這樣的，也不記仇，鬧翻後半天就能好。

　　顧家老宅所有人幫忙，三房的東西很快被搬到新家。

　　黃秀蘭和趙六娘正在幫忙……規整竈房的東西，兩人都是勤快的人，手腳又都麻利，很快便擺放整齊了。

　　顧母看得直點頭。

　　她家這幾個兒媳婦都是不錯的。

　　完全忘了，以前林昭鬧騰要分家，分家後又不管四個崽，她是多麼的悔不當初！

　　隻能說人都是健忘的。

　　竈房顧家婆媳能幫著整理，三房的屋子，她們不好插手，跟林昭說一聲，提出離開。

　　家裡要收拾，林昭沒客氣，隻說明天在新家請客，讓他們都過來。

　　星野等人高興得不行。

　　三嬸兒請客，肯定有肉，又有肉吃了，真好啊！

　　想著明天那頓，離開的時候腳步輕快。

　　小理寶沒走，他今晚要和珩寶睡的。

　　林昭有意培養孩子們的自理能力，她隻幫忙鋪床，書桌讓崽崽們自己收拾。

　　幫不上忙的龍鳳胎剛被顧瀾送來，正躺在他們的矮床上，靈動的黑眸四處觀望，乖巧可愛。

　　矮床鋪上褥子，上面是深藍色床單，靠牆床頭放著兩個花色小枕頭，挨著雙層床的床尾……疊放著一個紅色小薄毯。

　　林昭又快速鋪好聿寶的床。

　　聿寶小朋友喜歡素色，她給兒子鋪了淺綠色的印花床單，看著很清爽，符合這個季節。

　　鋪好下鋪，林昭腳踩小木梯，開始鋪上鋪的床。

　　見到這一幕，聿寶放下手裡的東西，皺著小眉頭，走過來，仰頭看著林昭，眼裡滿是擔心。

　　「媽媽，你踩好，別摔了。」

　　媽媽控的小朋友自己摔破皮都能忍著不哭，卻見不得自己媽媽受傷。

　　珩寶和鐵鎚也跑來，眼睛盯著林昭穿著布拖鞋的腳，神色緊張。

　　「……」

　　這麼點高，摔下來不會怎麼樣。

　　林昭手上動作微頓，於高處看他們，不到六歲的小朋友才那麼大點，但是他們已經很懂事、很會表達關心了。

　　心塌陷一塊，她的眉眼柔下來。

　　「放心吧，我踩的很穩，不會摔的。」

　　「你們去收拾小書桌吧。」

　　三個崽不放心地看一眼，乖乖收拾自己的書桌。

　　時不時往林昭這邊看一眼。

　　小手把書弄平，放到架子上，一本一本放，很是認真。

　　練字的字帖和本子放到桌上，以便隨手拿。

　　書桌有抽屜，一人一個，上面刻著「大、二、三、四」。

　　聿寶最先看見字，扭頭看向林昭，「媽媽，抽屜上有字，大代表的是我嗎？」

　　「對的。」林昭鋪好床，從木梯上跳下來，柔聲解釋：「本來要刻你們的大名，但是……」

　　她頓了頓，才道：「你們的大名比劃多，所以還用你們以前的小名。」

　　老木匠嫌麻煩，實在沒辦法。

　　「大是大崽的大，二是二崽的二，三是三崽的三，四是四崽的四。」

　　「四個抽屜，你們一人一個，各用各的，當哥哥的不能搶弟弟妹妹的，知道嗎？」

　　珩寶對於自己有個抽屜非常高興。

　　他興奮地大聲道：「我知道的，我的抽屜是二，我可以在寫二的抽屜裡放自己的東西，不能把東西放到哥哥和弟弟妹妹的抽屜裡。」

　　林昭雙手捧住小機靈的臉蛋，「聰明。」

　　聿寶眼裡流露出羨慕，也想讓媽媽摸摸自己，他眼神一閃，說道：「我會監督弟弟妹妹的。」

　　「好，聿寶最乖了，有你這個大寶貝，我能省好多心，真棒棒。」林昭一通誇。

　　聿寶嘴角壓也壓不住。

　　媽媽說他最乖了誒，他是媽媽最乖的兒子！

　　珩寶不樂意了，纏林昭：「媽媽，我呢，我呢？」

　　「你排行第二，所以是第二乖。」林昭笑眯眯地道。

　　珩寶腦子靈活，當即道：「謙寶第三乖，窈寶第四乖，對嗎？」

　　「……對。」

　　聽到這句肯定的話，珩寶樂出聲。

　　林昭岔開話題，「桌子收拾的挺好，你們三個真厲害，理寶幫聿寶珩寶收拾屋子，晚上在這裡吃。」

　　理寶高高興興地應下來，「好。」

　　珩寶摟住理寶，笑容燦爛，「我們是好兄弟，要是理寶搬家，我們也會幫忙的啊。」

　　林昭笑道：「是，你們是好兄弟。那請問三個好兄弟，你們餓了嗎？」

　　她擡腕看手錶，四點出頭。

　　小朋友們喜歡滿村跑，活力旺盛，餓得也快。

　　珩寶摸摸肚子，「餓了。」

　　「媽媽，今天吃什麼呀？」他期待地問。

　　「吃涼皮，怎麼樣？」

　　珩寶眼神茫然，「啥是涼皮，好吃嗎，我沒吃過，有小餛飩好吃嗎？」

　　餛飩是雙胞胎很喜歡的食物。

　　林昭道：「好吃啊，很適合夏天吃，酸酸辣辣的，很開胃。」

　　「我要吃！」珩寶大聲道。

　　聿寶很乖巧地站在原地，「媽媽做什麼我吃什麼，媽媽做什麼都好吃。」

　　情緒價值給的滿滿的。

　　小理寶點著腦袋，「嗯，三嬸嬸比我娘做飯好吃。」

　　林昭快飄飄然了。

　　她臉上盈滿笑，「你們仨再把玩具規整好，飯好後我喊你們。」

　　這間屋子還弄了個玩樂角，水泥地鋪著顧父紮的藝術草墊，草墊不小，是一米八乘一米八的，牆上釘著貓貓頭形狀的洞洞闆，專門放孩子們的玩具。

　　雙胞胎和理寶把鐵皮青蛙、布娃娃、乒乓球拍、布球等玩具放到上頭。

　　又把地掃乾淨。

　　這麼一來，整間屋子煥然一新。

　　簡潔漂亮。

　　比城裡小朋友住的都好。

　　後來，等四個崽去隨軍，面對那些大院長大、大城市長大的小朋友，他們並不自卑。

　　老師讓他們寫作文時，聿寶寫下下面一段話。

　　［我媽媽是個與眾不同的媽媽，她有很多想法，她活的肆意而自在，許多人都無法理解，可是，這樣的媽媽給了我們不一樣的童年，我五歲就去過省城，還和弟弟妹妹共有一台……這世上獨一無二的收音機，當別的小朋友因為一顆糖而開心時，媽媽給我們巧克力、汽水、雪糕……城裡小朋友有的，我們都有，她教我們讀書寫字，親手帶我們丈量這個世界，媽媽很用心的愛著我們，我也……很愛我的媽媽。］

　　話說回來——

　　林昭離開孩子們的房間，溜達到她和顧承淮的起居室，這間房裡，東西也被規整的七七八八。

　　刷過大白的牆很亮堂，地面也是水泥的，沒什麼灰塵，很乾凈。

　　顧承淮聽見熟悉的腳步聲，微微側頭，「四個崽的房間收拾好了？」

　　「還剩一點點，都餓了，我去做飯。」

　　聞言，顧承淮三連下鋪好床單，朝林昭走來，拉住她的手，將她摁在凳子上。

　　「今天你是壽星，別忙活了，坐著休息，我去做。」男人不容置疑地說。

　　林昭眸光溫暖，笑痕在眼底暈開，「好，我躺一會，你做好叫我。你兒子想吃涼皮，你會做嗎，不會問問娘。」

　　「涼皮？簡單。」顧承淮不會做複雜的，涼皮這種簡單的他會，看他娘做過。

　　「等著。」

　　他往屋外走，出去後輕輕將門掩上。

　　關上門前，微微勾唇，眼神極溫柔。

　　林昭莞爾，她換了身乾淨的衣服，躺在床上。

　　床單是新的，躺上面味道很好聞。

　　褥子也軟，窗戶大開，下午的陽光有種柔和的味道，有風吹來，竹簾輕動，很適合睡覺，林昭慢慢睡了過去。

　　這一睡四十分鐘過去。

　　她再睜開眼，聽見了林世昌和林世盛的聲音。

　　林昭眨眨眼，仔細聽，確實是他們來了。

　　她掀開薄毯，坐起身，隨手攏了攏烏黑長發，趿拉上布拖鞋，打開房門走出屋。

　　「昭昭，你醒了，睡飽了嗎，是不是我和大哥太大聲，吵到你了？」林世盛言語抱歉。

　　林世昌也說：「困的話你再睡會兒，我們不說話了。」

　　林昭走過來，接過顧承淮遞到手邊的水，她睡醒習慣喝半杯水，潤嗓子。

　　「我自己醒來的，和你們沒關係。」

　　她放回搪瓷缸，看向林家兄弟，「大哥和二哥怎麼來了？」

　　林世昌笑道：「睡迷糊了，今天是你生日啊，爹不在，你也不來，你大嫂還說要給你做長壽麵呢。」

　　想到接孟家那倆親侄子時，忘記提醒昭昭，他一陣懊惱。

　　「顧承淮說他給我做。」林昭道。

　　林世昌意外地望向妹夫，「承淮會做長壽麵？」

　　「會。」顧承淮頷首。

　　趁媳婦兒睡著，他試了試，確實會做，味道還不錯。

　　林世昌拍拍妹夫的肩膀，「有心了。」

　　誇完以前看不慣、現在哪兒哪兒都順眼的妹夫，他把帶來的東西給林昭，「昭昭，大哥給你買了條絲巾，那人說是從海市來的，很受小姑娘喜歡，希望你喜歡。」

　　不等林昭說話，又道：「裡面還有你大嫂給你做的衣服。你大嫂讓我給你帶話，說祝你生日快樂，她大著肚子不方便來，你別介意。」

　　林昭不是矯情性子。

　　大大方方收下禮物，笑彎了眼。

　　「沒事啊！謝謝大哥，你幫我謝謝大嫂。」

　　林世昌：「好。」

　　林昭朝林世盛伸手，理直氣壯道：「二哥的禮物呢，給我。」

　　「哪有你這種的，張口要禮物，一點也不矜持。」林世盛滿眼笑。

　　身體卻誠實，掏出個正方形盒子，放到妹妹手心。

　　「這是什麼，還搞個盒子，神神秘秘的。」林昭的好奇心被拉滿了，嘴巴嘎嘎硬。

　　「你打開看看。」林世盛神情自信，他知道昭昭一定會喜歡他送的禮物。

　　林昭不客氣地打開，裡面是個翠綠翠綠的翡翠鐲子。

　　她臉色微變，猛地關上盒子，下意識壓低聲音。

　　「你投機倒把了？？」

　　不是林昭膽小，而是原書中，他們公社因為投機倒把被斃的人很多，衛向東算輕的，卻也落了個悲催的下場。

　　這一行真的危險，尤其他們這裡，劇情是這樣的，投機倒把被抓判刑的概率很大。

　　林昭的話音落下，林世昌開始挽袖子，顧承淮眉眼微沉，看著二舅哥。

　　林世盛感到不妙，忙道：「我沒有。」

　　他滿臉無奈，「這是偶然得到的，我連黑市都不去的，違法犯罪的事哪能幹嘛，娘會打斷我的腿，我哪敢以身試法。」

　　林昭可太知道了，二哥不是個老實的。

　　她盯著林世盛看，卻沒看出他有絲毫心虛。

　　裝的真好。

　　「咱家不缺那點，別冒險啊。」

　　林世盛很平靜，要多老實有多老實，「我知道，我沒投機倒把。」

　　他最多在村裡收些東西，賺點差價，藏的很深，連從他手裡取貨的人，都不知道他的身份。

　　這事他雖然才剛做不久，裡面的門門道道卻老早知道。

　　他有個在縣裡有保護傘的朋友，以前總早讓他加入。

　　他覺得對方攤子太大，再加上秋蓮眼皮子淺，也藏不住話，他拒絕了。

　　秋蓮滾回娘家後，林世盛才開始幹，他知道這事危險，很小心。

　　他打算等攢夠錢，買個運輸隊的工作。

　　大哥都有工作了，他該動起來了！

　　林昭沒深究，該提醒的都提醒了，二哥是兩個孩子的父親了，心裡有數。

　　她揚揚手中的盒子，散去面上的嚴肅，笑道：「二哥，這鐲子以後會很值錢的，你真給我呀？」

　　「不然呢，你24歲的生日禮物。」林世盛不在意地說，「你是我親妹妹，我送你禮物，還能後悔呀？我這臉還要不要了，你收著，要是喜歡我再給你搞。」

　　對一些人來說，這些老玩意不如一斤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