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動物園有厲害的動物嗎？」珩寶張開手臂，比出特別大的圓，眼睛比夏日夜空的星都亮。

　　「有啊，老虎、獅子、大猩猩，都很厲害呀。」林昭回答。

　　她說的時候，顧家的孩子們都看著三嬸，豎起耳朵聽，雙眼發光。

　　聽他們聽過老虎，村裡叫大貓，老一輩講深山就有，吃人的恐怖大傢夥，一口能吃掉一個小朋友。

　　注意到孩子們的目光，林昭惋惜，「可惜路太遠，要是方便，我倒是想把你們都帶去看看。」

　　小孩子多出去看看沒壞處。

　　顧瀾能看出三嬸的認真，心口滾燙，說道：「沒事，聿寶他們去看，回來給我們講也一樣。」

　　家裡小孩那麼多，都帶去三叔三嬸看不過來。

　　聿寶靈機一動，「我家有照相機，到時候我讓我爸爸給你們拍照，有照片，你們也能看。」

　　不忘徵詢林昭的意見，「媽媽，可以嗎？」

　　「可以啊。」林昭應，憐愛地看著顧瀾等人，聲音輕柔，「等我們從省城回來，給你們帶禮物。」

　　鐵鎚眼睛亮晶晶。

　　腦袋直的小崽崽不懂客氣，三嬸說要給自己送禮物，他就敢接。

　　「三嬸真好。」

　　鐵蛋不知道想到什麼美事，笑出聲。

　　林昭被他的笑聲吸引過去，低頭看他，「知行有想要的嗎？」

　　七歲的小男孩眼睛被光點亮，有些緊張又有些期待地說：「想要個書包，可以嗎？」

　　「可以啊。」林昭想到儲物指環裡還有小孩喜歡的軍綠書包，當即答應他，眼神帶著淡淡的讚賞，「沒想到知行也是個愛讀書的小朋友，不錯。」

　　鐵蛋略心虛。

　　他想要書包和讀書沒關係，就是覺得，覺得聿寶珩寶背上書包的樣子很神氣，當哥哥的也想神氣。

　　「我會好好學習的。」

　　林昭當然知道鐵蛋很皮，頑皮總比木訥好，腦子活泛啊。

　　「嗯，你是哥哥，下面那麼多弟弟妹妹，要給做個好榜樣呀。」

　　鐵蛋挺胸擡頭，「要的要的，我會的。」

　　說話間，林昭領著一串大大小小大的孩子，回到家。

　　顧母看見三兒媳抱著龍鳳胎，愣了下，忙上前接下窈寶，笑道：「咋還讓你娘抱著，你娘上一天班多累呀，又一路走回來，以後不能這樣，知道不，想抱也得等你娘歇歇。」

　　窈寶看看奶奶，又轉動烏黑的眼睛看向媽媽，露出個無敵乖軟的笑。

　　「寶乖。」

　　聲音奶萌奶萌的。

　　對著小孫子乖巧可愛的小臉，顧母也捨不得再說，讓她自己玩，看到顧瀾等人人手一小摞書。

　　「昭昭啊，你又去回收站找書了，這書多重啊，受累了。」

　　書是顧家所有孩子看的，顧母不短視，領兒媳婦這份情。

　　林昭輕笑，「不累，我坐牛車回來的。」

　　「隔壁大隊的牛車？」相鄰的幾個大隊，沒人不知道那牛車，畢竟都坐過，顧母笑道：「沒想到老莊頭居然捨得自己的寶貝牛出來，也不怕把他的牛老弟熱中暑。」

　　她和老莊頭年齡相差不大，自然是認識的。

　　林昭把二花狗子男知青的事講給婆婆聽。

　　顧母眉頭皺得能夾死蚊子。

　　「人吶，還是得老老實實過自己的日子，盯著不屬於自個兒的，早搬起石頭砸到自己的腳。」

　　林昭用井水洗臉，整個人都清爽起來。

　　對於婆婆的評價，輕點頭表示贊同。

　　誰說不是呢。

　　窈寶低頭看自己的小腳，用軟萌的小聲音疊聲兒道：「不，不，砸腳。」

　　那股小慌亂隔老遠都能聽見。

　　聿寶摸摸妹妹的腦袋，一本正經地出聲哄，「不砸，不砸，不砸窈寶的腳。」

　　小奶團像是終於放心了，後怕的拍拍胸口，小眉頭舒展開，露出笑來。

　　哄完妹妹，聿寶看向林昭，「媽媽，戰友叔叔送給我們的見面禮，能打開了嗎？」

　　「打開吧。」

　　林昭的話音落，顧家孩子們都圍上去，鐵蛋用手指頭撐著眼皮，語氣輕快，透著一股子小男孩特有的調皮，「快讓我看看餅乾長啥樣……」

　　雙胞胎打開布包，先看見了巧克力。

　　珩寶拿起來，高興地說：「巧克力！這麼多巧克力！戰友叔叔真大方，我都想有戰友了！」

　　林昭：「……」

　　鐵蛋等人聽他說起過巧克力。

　　「這就是你說的苦苦的糖啊，原來是這樣的。」星辭道。

　　林昭抹完護膚品出了屋子，說道：「聿寶，珩寶，把巧克力拆開，讓你哥哥姐姐都嘗嘗。」

　　「噯！」聿寶音調揚起。

　　和弟弟一起，給哥哥姐姐分巧克力。

　　顧母對兒媳婦的東西沒有佔有慾，兒媳婦孝順自己她不拒絕，不孝順也不惦記。

　　老三媳婦兒捨得分侄子侄女好東西，她很欣慰。

　　年紀大了，就喜歡看家裡和和睦睦的。

　　「老三媳婦兒，又讓你破費了。」

　　林昭喝了口糖水，看著孩子們笑，「不破費，那些東西是承淮戰友送的。」

　　怕兒子欠人情，顧母道：「人家為啥給承淮送東西？家裡曬了不少山貨，要不給老三的戰友寄點。」

　　長輩一片純粹的心意，林昭沒拒絕，「好，明天寄。」

　　顧母高興起來，「我這就收拾。」

　　家裡曬了不少香菇木耳，都收拾出來，實在不夠到村裡換點。

　　家家戶戶都有。

　　經過餓肚子的困難幾年，所有人習慣了存食物。

　　院子。

　　孩子們歡快的嘗巧克力，都捨不得馬上吃完，伸手掰一角嘗起來。

　　有的喜歡，有的覺得苦。

　　聿寶珩寶都是大方的小朋友，不算護食，有好吃的都願意分給哥哥姐姐。

　　分完巧克力，又開始分米花團。

　　珩寶先嘗一口，圓潤的『小米粒』往下掉，他忙用小手接住，塞進嘴巴。

　　「哥，這個好吃，有點脆，還很甜，像米一樣。」

　　和哥哥分享完，他又拿一個，噠噠噠跑向林昭。

　　「媽媽，你吃這個，這個好吃，你肯定也喜歡。」

　　林昭沒拒絕兒子的孝心，接過來吃起來，「嗯，是好吃。」

　　見龍鳳胎伸手問聿寶要，她說：「聿寶，別給弟弟妹妹，可以給他們那個小動物餅乾，讓他倆用門牙磨。」

　　「我知道的。」聿寶捏住弟弟妹妹的手手，表情嚴肅的和龍鳳胎講道理，「謙寶，窈寶，這個你們不能吃，會卡嗓子的，乖乖的啊。」

　　倆小隻很會看臉色，一看哥哥的表情就知道他們不能吃。

　　謙寶乖乖收回手。

　　窈寶癟嘴，面露委屈，下意識左顧右盼找爸爸，沒找到爸爸，嘴巴撅的能掛油瓶。

　　正要哭，手裡被哥哥塞進沒指甲蓋大的小餅乾。

　　「窈寶吃餅乾，也好吃的，乖乖啊，別哭哭，哭哭就不漂亮了哦。」聿寶彎下臉，朝妹妹扮鬼臉。

　　奶糰子噗嗤樂出聲，露出嫩嫩的小牙。

　　這時，珩寶用色彩斑斕的面具虛掩自己的臉，粗聲粗氣地道：「猜猜我是誰？」

　　窈寶更是忘記哭，伸手要面具，「要，寶尿！」

　　一著急嘴瓢了，把『要』說成了『尿』。

　　珩寶差點笑出聲，想到妹妹脾氣越來越大，不敢逗，清了清嗓子，把面具給窈寶。

　　幾個小娃正玩兒著，林世盛進了院子，來時手上拿著個鼓鼓囊囊的蛇皮袋。

　　「呦，這是在演變臉嘛。」

　　珩寶大大咧咧地笑起來，「不是，我們在玩戰友叔叔送的禮物。」

　　聿寶招呼二舅舅，殷勤地給他舅塞巧克力，塞餅乾，塞米花團，塞肉乾，塞滿他一隻手。

　　「二舅舅，吃糖。」

　　林世盛一臉懵，回過神來，滿臉欣慰的笑，「謝謝聿寶，你自己吃，二舅不吃。」

　　聿寶後退半步，「二舅舅給我家蓋房辛苦了，吃吧吃吧，我們還有好多呢。」

　　林世盛沒辦法，隻能收下，嘴角翹的快飛到天上去。

　　朝林昭露出個感動又無奈的笑。

　　看看，外甥太熱情，他也沒辦法。

　　「……」

　　林昭無視二哥的嘚瑟，問道：「大哥去電機廠了嗎？」

　　「去了。」林世盛回答。

　　他過來一是為了告訴昭昭這事，二是送東西，蛇皮袋裡的都是給小四的。

　　「帶著糧食吧？」林昭又問。

　　原本她打算和大哥一起去的，林世昌不想耽誤她工作，就說自己去，他中午那會回到東風大隊，拿上糧食去了縣裡。

　　「放心，那人給你開的收款紙條，欠的糧食，還有大隊的介紹信都有，大哥不是小孩子，都有數，這會應該都辦好了。」林世盛笑呵呵的。

　　這年頭，家裡出個工人可是光宗耀祖的事，哪怕當工人的不是他，他也高興。

　　曾經，村裡人還笑話他爹娘，說他們錢多燒的慌，供他們兄妹幾個上學，最後還不是和他們的孩子一樣，下地掙工分。

　　等大哥轉完糧油關係，村裡人下巴能震驚的掉地。

　　林世盛迫不及待想看啊。

　　林昭發現二哥的表情很怪，像是又在算計什麼人。

　　「二哥，誰招惹你了？」

　　林世盛緩和神色，漆黑的眼流溢出淺笑，看著一派溫良，「沒有啊。」

　　他岔開話題，「昭昭，爹娘讓我帶了糧食和雞蛋，晚些時候你給小四送去。」

　　「好。」林昭說，「四哥有我呢，讓爹娘不用操心。對了，針灸的針給四哥送過去了，他已經開始給自己治腳了。等爹娘再來，應該就能看到四哥健健康康的樣子。」

　　她知道，四哥跛著腳，爹娘心裡都不好受。

　　林世盛嘴角揚了下，「好事，我回去就告訴他們。」

　　時間不早了，他沒多待，告辭離開。

　　這時，一直在旁邊嘀嘀咕咕的雙胞胎走過來。

　　聿寶往二舅舅手裡塞了個布袋。

　　他後退。

　　仰頭看著林世盛。

　　「二舅舅，這是給大蛋哥他們的，你幫我們給他們帶回去。」

　　話落，聿寶又看向林昭，「媽媽，你說過，我們的東西可以自由支配，對吧？」

　　小孩的自信都是家長幫忙樹起來的。

　　這都有小主人意識了。

　　林昭揉了揉兒子的發頂，「對的呀。」

　　聿寶笑容滿臉，拍了拍舅舅的胳膊，「看吧，我媽媽說我們是家裡的小主人，說話也算數的，我和珩寶願意分大蛋哥他們的，二舅舅，不能替小朋友拒絕哦，不然就不是好大人了哦。」

　　林世盛發現自己說不過。

　　他彎下腰，摟住聿寶的脖子，用刺刺的胡茬紮他。

　　「小嘴叭叭叭，紮你。」

　　聿寶左右閃躲著，嘴裡冒出一連串清脆的笑聲，「二舅舅，我不說了，好紮呀。」

　　珩寶摟住舅舅的腰，用爸爸教的招式摔他，他才那麼點力氣，哪能摔倒大人，林世盛爽聲笑出來。

　　陪兩個外甥玩了會，林世盛放過小哥倆，沖他們晃晃手裡的布袋，「我拿走了，回去告訴大蛋他們，是你倆給他們的。」

　　「嗯！」雙胞胎異口同聲道。

　　林世盛離開顧家的時候，林世昌剛從電機廠出來。

　　他看著電機廠的挺闊鐵門，手裡是新出爐的工作證，心情好到爆。

　　門衛老大爺一看到他的樣子，便知他是新來的工人，晃著蒲扇，跟他搭話，「新來的？」

　　雖是問句，卻是無比篤定的語氣。

　　不等林世昌回答，老大爺繼續道：「咱們廠效益好，福利待遇也都是這個！」他豎起大拇指。

　　「進來就好好乾，以後差不了！」

　　林世昌頷首，「謝謝大爺。」

　　告別看門大爺，他腳步輕快的離開。

　　一路小跑回到東風大隊。

　　此時，大隊的人都知道了，林家老大找大隊長開了介紹信，要轉糧油關係，當了工人的事。

　　他乍出現在村口，村裡人都熱情地湧上去。

　　「喜寶爹，聽說你成工人了？」

　　「喜寶爹，你這工作是昭昭給你找的吧，你妹妹可真有本事，自己才當工人沒多久，就給娘家大哥弄到個工作，你家也是起來了啊。」

　　林世昌但笑不語。

　　正待他說什麼，林世盛出現在村口，眼尖地看見大哥，徑自小跑著過來。

　　「大哥！」

　　林世昌回身，說道：「今天怎麼回來這麼早？」

　　「承淮去看他舅舅了，自行車沒在，昭昭讓我早點回來。」林世盛說。

　　話音一轉，問道：「大哥，你事情辦妥沒有？昭昭問了。」

　　林世昌道：「好了，明天開始上班，以後家裡得你多看顧點了。」

　　「這麼客氣幹啥，你好好上你的班。」

　　「拿的什麼？」林世昌瞥見二弟手上的布袋，多問一句。

　　「承淮戰友給四個崽寄了些吃的，聿寶珩寶收拾出一半，非要給大蛋幾個。」當著村裡人的面兒，林世盛笑得見牙不見眼，要多嘚瑟有多嘚瑟。

　　人心換人心。

　　外人隻看他們對妹妹一家好，卻眼瞎般的看不見昭昭心裡也都是他們。

　　圍觀眾人聽到，又羨慕又酸。

　　林家兄弟沒多待，借口要回去告訴家裡人好消息，穿過人群，往家裡走去。

　　陳雨一下午心不安，腦子裡滿是丈夫被為難，糧油關係沒轉成的事，這會正神思不屬的做飯。

　　聽見熟悉的腳步聲，放下東西，扶著肚子走出竈房。

　　「他爹，事情辦成了嗎？」

　　林世昌把工作證遞給她，「成了，這是工作證，明早就去上班。」

　　陳雨喜極而泣。

　　「真好，真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