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他現在特別會端水」
林世繁被他妹扶進新院子,剛坐好,手上被塞進一個搪瓷缸。
還沒說話,聽到林昭一聲聲關心又滿含擔憂的聲音。
「三哥喝水,你這麼坐著可以嗎,不會碰到傷口吧?對了,你們餓不餓,想吃什麼直說,我去做,很快的。」
妹妹好關心他呀。
林世繁咧嘴笑。
瞧過去。
妹妹臉頰白裡透紅,眼睛清亮有神,比文工團的女同志都漂亮,看著沒受委屈。
當哥都很滿意。
「沒事!不餓,剛吃過。」
他的話音才落。
顧承淮端著小鍋自後院走出。
「聿寶,珩寶,拿碗。」他吩咐兒子,隨後對嶽父嶽母及三舅哥說:「在井裡冰著的綠豆百合湯,昭昭煮的,解暑很好,爹娘和三哥嘗嘗。」
林世繁年輕力壯,一身火氣,每年夏天都很難熬,身上汗噠噠,汗衫都是濕的。
他沒客氣,端起碗,往嘴裡灌。
很快。
一股涼氣在口腔漫開,體內的燥被一點點吞沒。
「不錯。」林世繁謝過妹夫,出言誇讚,看珩寶在旁邊,笑眯眯地道:「你喝嗎?」
珩寶悄悄看林昭,對上媽媽微笑的眼睛,小手連擺幾下,「不要,我不要。」
他解釋,「媽媽說小朋友不能喝太多涼的,會肚痛。」
林鶴翎將外孫攏在懷裡,嗓音溫潤清和,「你媽媽說的沒錯,小孩子是不能喝太多涼的。」
珩寶臉靠在姥爺肩上,不看那泛著涼氣兒的甜綠豆湯,好像不看就不會饞一樣,小模樣古靈精怪。
林世繁心疼外甥,出聲:「喝兩口沒事吧?」
「喝你的。」宋昔微睨著他,「昭昭能虧待自己的兒子?」
轉而看向林昭:「昭昭,去你屋裡。」
林昭還想和三哥說說話,聽親娘喊自己,略感疑惑,毫不遲疑地起身,讓顧承淮好好招呼爹和三哥,帶她娘進屋。
雙胞胎想跟,被顧承淮喊住。
兄弟倆眼神懇求。
「不可以。」顧承淮仍是不答應。
珩寶鼓起腮幫子,「爸爸偏心。」
顧承淮挑眉,「我怎麼偏心了?」
「要是窈寶求你,你肯定答應。」珩寶滿臉鄙視,短短時間,他把親爹看得很透徹。
「不會。」顧承淮搖頭。
對著珩寶半信半疑的眼睛,他道:「我會帶她出去摘花。咱家萬事都聽你媽媽的。」
窈寶小朋友這段時間很愛摘花,摘到漂亮的花給媽媽,小丫頭得一句誇,便笑得眉眼彎彎,踢人都很有勁兒。
珩寶叉腰,「不公平!」
先表達自己的不滿,他提出要求:「我也要你哄。」
顧承淮沒急著拒絕,問:「你想我怎麼哄?」
珩寶眼珠子一轉,道:「帶我和我哥到縣裡買汽水。」
知道爸爸疼他們,他膽子很大,和顧承淮討價還價的,從來都是他。
林世繁幾年沒見幾個外甥,頭回看到珩寶這一面,饒有興趣地看著,沒說話。
真是個小機靈,這跟人談判的架勢和他妹一個模子印出來的。
顧承淮道:「窈寶幾歲,你幾歲?你不是說你是大朋友嗎,和你妹妹比什麼?」
珩寶自有一套邏輯鏈,嘴還叭叭能說,「爸爸,你這樣不對。」
「我媽媽說我們再大都是她的寶貝崽崽,所以哪怕我老成爺爺那樣,長出白頭髮,也是你兒子,我咋不能和窈寶比,我們都是你的崽,你不能……不能厚……那啥……」
聿寶知道弟弟想說什麼,替他補充:「厚此薄彼。」
昨晚剛學的成語,珩寶又忘啦,晚上罰他寫二十遍。
「對對,就是厚此薄彼。」珩寶還不知道他要被罰寫,崇拜地看著他哥。
顧承淮捏眉心,「明天給你們買。」
「還有……」他強調,「我自認一碗水是端平的,別胡說八道,尤其是你,顧知珩。」
自從被昭昭說過,他都成端水大師了!
珩寶不敢再撩虎鬚,站得筆直,學著他爸爸,敬了個不標準的軍禮,「好嘞。」
爭取到合法權益,他又去纏林鶴翎,要姥爺講新故事。
林鶴翎摸摸外孫的頭,笑著點頭,卻沒著急講,問道:「你媽媽的生日怎麼過的?有長壽麵吃嗎?」
聿寶乖巧坐在姥爺身邊,口齒伶俐道:「爸爸帶我們去了省城,我們逛了國營商店,買了好多好多東西,還去了動物園……爸爸給媽媽做長壽麵啦,還有荷包蛋,媽媽說很好吃。」
聽到這番話,林鶴翎對顧承淮這個女婿更加滿意。
不錯,挺有心的。
還知道昭昭過生日習慣吃長壽麵。
珩寶補充:「姥爺,火車特別長,還能躺,省城真好玩,我們還帶回了小金,小金是金絲猴兒,你知道金絲猴嗎?」
「金絲猴兒?」林鶴翎意外。
聽出姥爺好奇,聿寶站起來,噠噠噠往屋子跑,不多時抱著一隻眼神靈動、皮毛油滑的小猴子出來。
「姥爺,三舅舅,這就是小金。」他用臉蹭蹭小金的腦袋,語調歡快。
「它原來屬於雜技團,雜技團要解散啦,它的主人想把它送到動物園,園長不要,我爸爸媽媽見我和珩寶喜歡,要了小金。它現在是我們的家庭成員啦。」
小金跳到林鶴翎膝蓋,蹲坐著,擡眼看他,模樣乖巧,一點不似野生野長的猴兒。
「看著很乖巧。」林鶴翎摸摸小金的腦袋,動作輕柔。
村裡的孩子沒娛樂,養隻猴兒挺好。
「嗯嗯,小金超級乖的。」長嘴的珩寶語速很快,「我大伯說,他們小時候在山上見過大猴子,山裡的猴子可兇了,愛齜牙嚇唬人,還用石頭砸人腦袋。」
林鶴翎言語耐心,「野外生長的,對人類不熟悉,有攻擊性很正常。碰到那種的,離遠點。」
珩寶肅著臉點頭,「我們知道的。」
囑咐完外孫,林鶴翎看向顧承淮,「省城亂,以後再帶孩子們去,多喊兩個人,你和昭昭兩個人,很難顧及四個孩子。」
聞言,顧承淮便知,嶽父嶽母和三舅哥還沒回去東風大隊,也不知道孟京墨和孟廣白被他們接來了。
於是。
三言兩語間,將這事告訴兩人。
沒多提袁家的事,隻說起托家在首都的戰友,將京墨和廣白送到省城,他和昭昭將人接了過來。
林鶴翎心思縝密,當即察覺到不對勁。
他眉心微斂,「袁家是怎麼回事?」
問的一針見血。
嶽父大人都發話問了,顧承淮沒刻意隱瞞,把了解到的消息,一五一十講給林鶴翎和林世繁。
林世繁的眉頭擰作一團疙瘩。
爆出一句粗口。
「媽的!」
「狗屁袁家,欺負我們林家的小輩,找死!」
林鶴翎難得的,沒訓斥暴脾氣的三兒,因為他也想罵人。
向來好脾氣的林爸爸臉上沒了笑,因怒火上漲,額頭一根青筋隆起,似是怒極。
好在多年養氣功夫還在。
他定了定神,問道:「兩個孩子沒事吧?」
「沒事。」顧承淮又告訴嶽父兩個親孫子的現狀。
得知孫子現況良好,林鶴翎神色舒緩。
林世繁有好些問題要問。
「我那兩個侄子……今後跟著他爹接受教育?」
言語間滿是不贊同:「他倆連十歲都不到,不上學了?一門心思幹農活?」
對於將孩子送到孟九思身邊,他認為過於衝動。
顧承淮語氣冷靜,「四哥堅持,京墨和廣白沒安全感,也堅持要跟四哥。」
林鶴翎眼底閃過瞭然。
親媽那副死樣子,袁家人沒一個好的,京墨和廣白想跟著九思不奇怪。
「隨他們吧。」他說。
嶽父的話,全在顧承淮意料之中,他就是這樣一個,從不強人所難的、寬厚的長輩。
「四哥和兩個孩子挺習慣的,爹放心。」
林鶴翎輕笑,「有你們一家在,我很放心,辛苦你們了。」
「爹太見外了。」
林世繁沒再說話,想象著雙胞胎弟弟的樣子,他很期待晚上的會面。
那個叫孟九思的人,和他一樣的心情嗎?
屋內。
林昭看到那一根根金條,眼睛被晃了下。
什麼情況?
比上次爹娘偷摸塞給她的都多!
「娘?」她疑惑。
宋昔微乾脆利落地道:「你爹想起他在火車站附近埋過一箱東西,我們試著挖了挖,挖出來這些東西,統共十二根金條,你們兄妹一人兩根,娘和你爹留兩根,還有些珠寶首飾都給你,你不是喜歡老物件,要是看得上這個盒子,你也拿去。」
爹娘之前給她不少東西,光金條就有足足五根,還有綠寶石項鏈,手釧,玉鐲耳環等,值老多錢呢。
眼前這些林昭沒打算要。
她說:「盒子給我,其他的爹娘自己留著唄。」
「給你你就拿著。」宋昔微用不容拒絕的語氣道。
「娘和你爹有養老錢。你和女婿有四個孩子,上學、買房、找工作、結婚……都要錢,你不為自己想,也得為四個崽想想。」
明明,四個崽是她的責任呀,又讓爹娘操心了。
林昭心暖的不像話,她挪過去,抱住她娘,將腦袋靠在宋昔微的肩上。
「我和你女婿能賺錢。」
宋昔微不客氣的笑了。
食指點閨女的鼻尖,「承淮能賺錢我信,你?花錢比掙錢快好幾倍。」
林昭不服氣,「娘……」
音調幽怨,帶著控訴的小波浪。
宋昔微攬著昭昭,和閨女說體己話,「你那四個哥是我和你爹的親兒子,我們不會不管他們,你收你的。」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
「那我收啦。」林昭像個小財迷,攬走漂亮的木盒,仔細看了看,眼睛微亮,「這盒子是黃花梨?」
「你眼光倒是好。」宋昔微說。
林昭揚高下巴,嘚瑟道:「我從小和我爹學吶,略懂皮毛。」
「也是,你對什麼都好奇,不像那幾個小子,凈想著溜出去玩。」宋昔微吐槽。
林昭覺得哥哥們有點冤,他們明明到處找吃的呀。
沒忍住說好話。
「大哥他們給我找甜果子。」
宋昔微不再多說,家裡孩子感情深,她和孩子爹都高興。
「娘今天專程過來,是來見親孫子的吧?」林昭岔開話題。
這一問才知,爹娘和三哥都還不知道……京墨廣白被她接來的事。
「什麼親孫子?」宋昔微沒反應過來。
林昭眨眨眼,「京墨和廣白呀。娘沒回大隊?」
「沒回。今年你生日,我和你爹沒給你過,你爹怕你傷心,下火車後勉強填了肚子,我們就過來了,他說下午給你做長壽麵,得補上。」宋昔微說。
林昭嘴角翹起,嘴上卻道:「我都多大了,一次沒吃上沒事的啊。」
宋昔微拂過她黑亮的長發,目光柔和,「多大都是爹娘的閨女。」
她深受林鶴翎影響,她男人重女輕兒,總說女兒乖,女兒是棉襖,這麼多年下來,對閨女好成為她的本能。
林昭不知道她娘的心思,笑盈盈的。
見宋昔微面上略顯疲色,說道:「娘,我去鋪床,你們躺下睡一會,等天黑我們去見四哥,四哥都想你和爹了,他還問你們什麼時候回來呢。」
宋昔微詫異,「你四哥問我和你爹了?」
「是啊。」
話落,林昭去隔壁屋鋪床。
宋昔微跟上去。
母女倆走出屋子,龍鳳胎慢慢悠悠跨過門檻,後面跟著大黃和顧瀾。
他們進了院子。
看見有陌生人,窈寶忙往顧承淮懷裡鑽,粉嫩的小臉埋在爸爸胸口,偷偷瞧林世繁,被他注意到,模樣慌亂地再次把腦袋紮進去。
如此反覆。
她穿著粉裙子,頭上綁兩個小啾啾,雙眼皮,眼睫毛很長,撲扇著眼睛時透出天真可愛,小臉圓潤白嫩,有可愛的小奶膘,那麼點大,萌死個人。
林世繁稀罕的不行,伸手想抱寶貝外甥女。
小糰子皺著小臉推他的手,「不,不,不要……」脆生生的拒絕。
三舅舅蔫噠噠,意氣風發的腦袋耷拉下來。
這時,謙寶走向林世繁,張開手臂,眉眼沉靜:「三舅舅。」
他一字一頓,慢悠悠地喊。
林世繁像打了雞血,肩背瞬間挺直,「噯!」
伸手要抱小外甥,被宋昔微打掉胳膊,順手搶走謙寶。
「腿不要了?」
林世繁確實忘了。
他撓撓頭,「看見外甥太興奮了!」
「興奮也不能不顧自己的傷。」宋昔微橫兒子一眼,沖謙寶解釋他三舅舅不能抱他的原因。
受傷=流血=痛痛。
三舅舅腿痛痛。
這麼一換算,謙寶大悟,漆黑的眸子落在林世繁的腿上。
林昭收拾好床,林鶴翎幾人稍作洗漱,回屋休息。
聿寶懂事,知道姥姥姥爺和三舅舅累,主動帶弟弟妹妹回房間,安排龍鳳胎玩玩具,他帶著珩寶練字。
聿寶是個有恆心的小朋友,有字帖後,堅持練字,自己給自己布置任務,做完才玩。
他不僅嚴格要求自己,還要求珩寶和理寶,是以三個小傢夥認識不少字了,不光認識,也比同齡孩子寫的好。
尤其聿寶,他最為認真,也刻苦,字寫的最為工整。
碎布窗簾全拉開,靠窗的桌上,兩個一模一樣的小男孩並排坐著,拿著鉛筆寫字,大的那個時不時扭頭看一眼弟弟妹妹,見他們乖乖的,回過頭繼續寫。
林昭看了一會,眼中滿是笑意,到後院摘了兩個西紅柿,拿到竈房水洗乾淨,切成小塊裝碗,撒上白糖,從窗戶送進去。
聿寶和珩寶眼睛驟亮。
窗外的人用手指抵著唇,示意他倆別喊,免得龍鳳胎鬧。
珩寶用手捏住嘴巴,黑眸寫滿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