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我的孩子啊…」
顧承淮笑笑,離開主屋。
回到三房所在的屋子。
林昭正在往臉上塗塗抹抹,聽見腳步聲,扭頭看去。
「爹娘怎麼說?」
顧承淮坐到妻子旁邊的凳子,深邃的黑眸落在她身上,眼裡帶笑,低沉的嗓音不疾不徐,「答應了,四哥那裡你放心。」
林昭知道公婆都是妥帖又仔細的人,對他們很放心。
她眉眼舒展開,漆黑澄澈的眼睛流溢出笑意,徹底放下心。
「爹娘很意外吧?」
顧承淮想到父母淡定的樣子,微笑搖頭。
「不算意外,爹娘很……淡定,也都不覺得四哥是麻煩。你也知道,那位喬老先生對爹有恩,爹本來就對山腳下的人多有關照,如今多出個需要重點照顧的,對他來說不算什麼。」
林昭記下公婆的人情,「爹娘不覺得麻煩就好。」
「聿寶和珩寶呢?」顧承淮沒在床上看到雙胞胎,隨口問道。
「他們想讓小金上床睡,我不讓,他倆手一拉,抱著小枕頭去找輕舟了。」想到小哥倆據理力爭,最終失敗,垮著小臉的模樣,林昭忍俊不禁。
顧承淮沒管,「隨他們。」
兩個臭小子不纏著昭昭更好。
管四個孩子很辛苦,有輕舟幫帶,妻子能省一半心。
隔壁屋。
雙胞胎吹了好些彩虹屁,把他們小叔哄的嘴角遲遲落不下去,成功為小金爭取到睡床的資格。
小金絲猴兒窩在聿寶頭頂,尾巴搭在珩寶腦袋上,三個幼崽睡姿都很乖。
顧輕舟看看到兩人一猴霸佔了自己的床,無奈地搖搖頭,在邊上躺下。
他想問問聿寶珩寶,省城的事,看他們哈欠打個不停,沒再出聲,吹熄旁邊桌上的煤油燈,閉眼準備入睡。
同時間。
首都,某家屬樓。
袁琴加班到家,還沒坐下歇歇,袁老婆子催她做飯,「琴啊,快去做飯,我這身子不舒坦,下午躺了會,還沒做飯。得辛苦你了。」
她難得說好聽話。
袁琴三天三夜沒見兩個兒子,心裡擔心,本來打算隨便墊一口,出去找孩子的。
這會聽見老娘的話,當即把孟京墨和孟廣白拋到腦後。
「媽不舒服?沒事吧?」她擔心地道,「要是實在難受,我帶您去醫院看看。」
袁老婆子目光閃爍。
猜測袁琴手裡有不少錢。
她就說,孟九思哪怕不給袁琴留錢,也不會不給兩個狗崽子留錢。
袁老婆子嘆氣,「家裡哪有錢,不看,在家等死吧。」
「娘,別說氣話。」袁琴是個孝順閨女,忙打斷袁老婆子的話,「我有錢,明天我帶你去醫院。」
袁老婆子心裡滿意,刻薄的老臉露出動容的表情。
故意推辭。
「女婿留給你的傍身錢,你自己留著。我哪好意思花用,我這是老毛病,生你時留下的病根兒,都習慣了,沒事,帶進棺材裡都行。」
袁弟妹在旁邊撇嘴。
這話也就騙騙純傻的大姑姐,連金寶都騙不過。
誰不知道婆婆身體比牛壯啊!
袁琴真信了,滿臉慚愧。
「媽,都是我的錯,我帶你去醫院看看吧,沒準兒能治好呢,不能一直這麼病著呀。」
她緊張地看著親媽,生怕被拒絕般。
袁老婆子定定地看了袁琴好一會,好似被她的孝心感動,欣慰地說:「那成,去看看,沒想到我也享受到閨女的孝順了。媽就知道,你最孝順,你比你弟孝順。」
袁琴狠狠怔住,心頭劇顫。
這是第一次。
她從袁老婆子的口中聽見,她比弟弟強的話。
「你是我親媽,我肯定會孝順你啊。」袁琴激動得臉都紅了,「媽,你等等啊,我這就去做飯。」
要離開的時候,看到弟妹的身影。
她臉一闆,頭回拿出大姑姐的勢頭,不滿地說:「弟妹,你回來了怎麼不做飯,餓壞媽怎麼辦!」
「以後你先回來,別再忘了做飯,媽年紀大了,不能受餓。」
話音落下,拿上圍裙出了門。
袁弟妹:??我TM……
袁弟妹氣笑了,嘴嘟囔著,暗罵蠢貨,翻個白眼,扭著腰回屋去了。
這個大姑姐真是沒救了!
蠢的讓人想笑。
袁老婆子對袁琴多此一舉很不滿。
在她看來,兒媳能生孫子,比她這個嫁出去的外人有用多了。
兒子兒媳以後要給她養老的,袁琴算什麼?等這套房到她手裡,再弄到袁琴手裡的錢,再把她嫁出去,還能再賺一筆彩禮。
噼裡啪啦打著算盤,袁老婆子心情很好。
門突然被推開。
袁琴出現在門口,期期艾艾地說:「媽,等我做完飯,我去找京墨和廣白?他們那麼小,我怕他們出事。」
袁老婆子心中冷笑。
她想起以前看戲文,學到的話……恃寵而驕?
袁琴可不就是在恃寵而驕嗎。
才剛給個好臉,她就敢提要求了!
「……想找就去找吧,那倆狗崽子要是想進這個門,得跪下給金寶賠罪。」袁老婆子故意出難題。
她恨不得孟家兩個狗崽子死外面。
他們要是死了,這套房就自然而然成袁家的了!
袁琴不覺得袁老婆子在出難題,在她眼裡,她媽嘴硬心軟。
她笑著,「噯!我會好好教兩個孩子的。」
話說完,高高興興去做飯了。
公用廚房燈亮著,還有人在做飯,是孟家的鄰居。
這家人受過孟九思恩情。孟九思出事後,他們一家對孟京墨和孟廣白的態度沒變,雖然不敢明著照顧,但悄悄給他們塞過糕點。
此時看見袁琴,趁著沒人,女人問:「怎麼沒見京墨和廣白?」
袁琴愣了下,沒想到鄰居還願意和自己說話。
自從丈夫出事,以往要好的鄰居都在疏遠她。
她受寵若驚。
「那倆小子鬧脾氣,跑舊廠房那兒去了,等我做好飯就去找他們。」
「……?」
女鄰居看袁琴的眼神像看個怪胎。
兒子許久沒出現,她竟還有心思做飯?!
看在孟醫生的份兒上,女鄰居再勸:「這女人嫁人了,小家才是該護著的,對娘家人……有餘力就照顧一二,沒有餘力還是先過好自己的日子,你說呢?」
袁琴笑笑,贊同地點頭。
「你說的對。」
在女鄰居以為她聽進去時,袁琴自顧自道:「女人難啊,孤兒寡母更難,我娘家人搬過來,也是為了幫襯我和京墨廣白。」
「我媽他們才搬來沒多久,兩個孩子不習慣,再過段時間,他們就接受了。」
想象著,今後的日子和丈夫在的時候沒差,她笑了。
「?」
女鄰居頭頂冒出一串問號,表情無語又難言。
眼神複雜地看袁琴一眼,端上飯菜,話不多說的離開。
好難言勸想死的鬼啊,她儘力了!
袁琴目送鄰居離開,抿了抿嘴。
丈夫變成壞分子,她一個女人,帶著兩個兒子住,還不是任人欺負,她娘家人搬過來,如果那些人再來,他們母子好歹有個依靠啊。
她沒錯!
做好飯,袁琴沒來得及吃,匆匆忙忙去找兩個兒子。
沒在舊廠房找到。
她以為孩子去買吃的,於是在上次找到孟京墨和孟廣白的地方等。
她等啊等。
等到月亮悄悄爬上來,仍是沒看見兒子。
袁琴的訂婚手錶被「借走」,如今戴在了弟妹手腕。
不知道現在幾點。
她感覺心裡發慌。
離開原地,到處找起來。
「京墨!」
「廣白!」
袁琴邊找邊喊。
跑遍舊房子,連隻野貓都沒看見。
她徹底慌了,臉色唰的慘白。
慌裡慌張回家。
「媽,京墨和廣白回來了沒有?」袁琴進門就問。
袁家人愣住。
什麼意思?
那兩個狗崽子死了嗎?
袁琴跑得滿臉汗,沒等袁老婆子等人說話,推開兩間房門,一間間查找起來,沒找到兩個兒子。
她怔怔地站在原地,像丟了魂,雙腿卸去力氣,一屁股坐到地上,眼淚嘩嘩的流。
「媽,京墨和廣白不見了!」袁琴絕望的哭著,「我沒找到他們,他們不會……不會被人販子拐走了吧?」
聲音很大。
筒子樓不隔音,袁琴的聲音傳到左右兩家。
受過孟九思幫助的人衝出家門,砰砰砰敲門。
「袁同志,沒出事吧?」有人代為問。
其實沒人想和袁家人打交道,這是一家子極品,老人不慈,那個叫金寶的又霸道,實在不招人喜歡。
想到醫者仁心的孟醫生,眾人又不忍心,忍著不耐來敲門。
袁琴猛地站起,跑過去打開門。
赤紅的眼睛看著幾個鄰居。
語氣急切。
「你們看見京墨和廣白沒有?」
說話那人思索著,發現確實蠻長時間沒見孟家的兩個孩子,他臉色微變,「京墨和廣白昨晚回來沒有?」
袁家人隱身,都沒冒頭。
隻有袁琴面對著鄰居們的質問。
她感到心虛又慚愧,眼睛流著淚,「……沒有。」
「京墨和廣白不願意和我回家,我給他們留了幾晚上的門,一直沒看見他們,他們應該是睡在了舊廠房。」
幾位鄰居目瞪口呆。
這是親媽嗎?
艹。
煞筆吧!
袁琴的話還在繼續。
「我想京墨和廣白需要時間好好想想,這兩天都沒敢去,他們不想見我。」她滿臉委屈,覺得兒子不理解自己,臉上也帶出幾分。
「……」鄰居們無語的要死。
這話說的。
咋,還給你頒個「善解人意」的小紅花嗎?!
腦子真像被生產隊的驢踢了!
「今晚我去找他們,我到處找了,都沒找不到他們,我的京墨,我的廣白啊。」袁琴隻知道哭,一點注意都沒有。
「你也不怕他們餓著。」看不過眼的女鄰居窩火的不行。
袁琴哭聲一頓,不忘解釋:「他們有錢啊。」
話說完又嗚嗚嗚哭起來。
鄰居們聽著那一聲聲嗚嗚嗚嗚,頭都快炸了。
哭哭哭。
袁老婆子又沒死!
眾人不想搭理袁琴,最先問話的男人出聲:「京墨和廣白是我們看著長大的孩子,我們不能放任他們出事不管,有心的……隨我到處找找。」
在場的人都受過孟醫生的大恩,都記著他呢,幾乎全部出動。
——去找孟家兄弟。
有人去找孟家人。
有人去孟九思以前上班的醫院。
有人去袁琴上班的工廠。
有人去國營飯店、電影院門口、國營商店門口……
能找的地方都找遍了。
找到大半夜。
沒人看見那兩道熟悉的身影。
一夥人在家屬樓大門口會面,都搖了搖頭。
「沒在醫院。」
「廠裡沒有。」
「孟家人說很久沒見過京墨和廣白,還說……京墨和廣白和他們沒關係,以後別去打擾他們。」
聽到這話的人都嘆氣。
世道怎麼了!
處得好好的親人,怎麼突然就反目成仇了呢。
明哲保身沒錯,但,不至於這麼絕情吧。
最後一個人奔跑出現,熱得渾身都是汗。他抹了把額頭,甩開手心的汗,喘著粗氣。
「國營飯店沒有。也沒在電影院門口,國營商店那裡也沒人。」
「我的孩子……!」袁琴哭得傷心欲絕,眼前陣陣發黑,撲通倒地。
「……」
幫忙找人的兩個女人把她擡起,送回孟家。
男人們置之不理。
沒人喜歡扶弟魔!
孟醫生人那麼好,配這麼個媳婦兒可惜了!!
該找的地方找遍了,想再找都無處可去。
在場的人面面相覷。
氣氛微凝。
「京墨和廣白不會是去……找孟醫生了吧?」有人大膽猜測。
「嘶!」他旁邊的人倒吸一口氣,「不會吧!」
有個青年想起個事,「我想起來了,我奶好像說過,她前幾天見京墨和廣白帶著爛布包和一個男人離開了。」
「什麼?」提議幫忙找人的男人揚聲。
短短幾秒,他腦海出現各種猜測。
全是不好的。
「去找你奶!」
青年:「我奶都睡了。」
「還睡什麼睡,先管正事。」
「哦哦。」
一行人來到青年的家。
他的話得到證實——
京墨和廣白確實跟一個男人走了。
而且。
他們是自願的。
還禮貌的,和老人說了再見。
「你們說那個人會是誰啊?會不會是孟醫生救治過的人?他知道京墨和廣白日子過的不好,把人接走了?」
在場的人都希望是這樣。
「唉,希望吧。都散了,各回各家吧,明早還要上班呢。」
「回吧,上了一天班,累死了!」
眾人散開。
待回到家,以各家為單位,又是一番猜測,祝願孟家兄弟好運,然後咒罵袁家人,罵袁琴是個拎不清的,得離腦子不清楚的人遠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