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默認 第426章 銀色面具
崇德帝這輩子有過很多女人,雲嫔隻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個,依稀記得對方是個美人,有着一副動聽的歌喉。
歲月的長河已經模糊了她的面孔,從他短暫的沉默裡,燕珏得到了答案,對這個答案他也并不意外。
很輕的歎息一聲,他輕聲道:“我從前一直以為,我母妃的死是皇後娘娘一手造成。”
燕淮擡眼看過來,眼神透着莫名。
他隐約聽說過這件事,也從沈辭嘴裡得知,棠甯吩咐他去調查四弟的過往,并且帶回來一個嬷嬷,據說是他的奶娘。
但事情發生的事情太多,沈辭又要應付朝堂上的事又要忙着找沈棠甯,根本顧不上這種小事。
四弟他這是……知道了什麼?
崇德帝忽然有了某種猜測:“皇後對你說了什麼?”
他自己是什麼樣的人,就以同樣的态度揣測枕邊人,事實上,皇後因為愧疚,根本沒有和他提從前的事。
她認為雲嫔的死她也有一定責任,于是燕珏的怨恨,她全盤接收。
燕珏面無表情扯了扯唇角:“不,我見了郁嬷嬷,父皇不妨猜猜她說了什麼?”
他有心詐對方,燕珏這樣謹慎的人,自然不可能憑沈棠甯的三言兩語就改變多年來的認知,他得确認崇德帝是否真的心裡有鬼。
聽到這話,崇德帝便知道事情有些棘手,如果是皇後說了什麼,他還不至于亂了分寸……
可郁嬷嬷,她是燕珏的奶娘,深得信任,同時,也是他的人。
他默認燕珏已經知曉了一切,但絲毫沒有悔改愧疚之心,隻語重心長道:“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往後朕會補償你,你要為了這些陳年舊事和父皇翻臉?”
比起皇位的誘惑,他不覺得這些昔年恩怨能改變什麼。
但緊接着,身後傳來的刺痛颠覆了他的認知,燕珏冷着臉将劍捅入他的腰腹,眼裡浮起冷色:
“你這是承認了?”
——
沈棠甯沒有參與養心殿的恩怨糾葛,因為最後無論是誰登上了皇位,都不會希望她一個外人知道太多皇室秘辛。
因此和燕珏說完那些話,她識趣地打算離開。
不過眼下亂成這樣,離開是暫時别想,她調轉腳步想去坤甯宮,一來是擔心姨母,二來,坤甯宮應該比在外頭亂晃更安全。
沈棠甯手裡握着一把從死人堆裡撿到的劍,看到交手的侍衛就躲,她一路膽戰心驚,甚至還捅了兩個沒死透的侍衛。
……因為對方抓住她腳踝不肯松手。
剛平複下跌宕起伏的心緒,面前覆下一道陰影,她幾乎是想也沒想将劍捅了出去。
來人偏頭躲了一下,露出一張熟悉的臉,眉頭緊緊皺着:“是我阿甯,你怎麼在這裡?”
看到池景玉那張臉,沈棠甯腦海裡隻有四個字——
陰魂不散。
她手裡舉着的劍沒落下,反而重新對準了他,臉色冰冷:“退後!我讓你退後,沒聽見嗎?”
吹了這麼久的風,還沒病愈的她腦袋已有些昏昏沉沉,額角青筋一跳一跳,疼的厲害,但她說什麼也不會再掉入池景玉的賊窩!
他隻好後退,留出安全距離,不贊同地看着她:“你這樣亂跑很不安全。”
她冷冷一笑:“在你身邊就安全了?”
說着,她厭惡地打量着他,漫不經心警告,“三皇子氣數已盡,我要是你,幹脆就夾起尾巴做人!”
池景玉聞言,意味不明地笑笑:“這次我站的可不是三皇子。”
沈棠甯愣了一下,心頭頓時湧起一陣古怪的情緒,不是三皇子,那是誰?
“你想知道嗎?”池景玉轉移着她的注意力,不動聲色朝她身後正在靠近的人使眼色,等沈棠甯察覺到時已經晚了。
頭腦的昏沉令她的反應有些遲鈍,她正要警覺轉身,手臂突然一陣酸軟,瞬間失去了力氣,手裡的劍也“哐”的掉落在地。
池景玉幾步沖上前扶住她,沈棠甯頓時要掙紮,他語氣有些沉:“别動,我帶你去安全的地方!”
她撐起沉重的眼皮,譏諷地瞪他:“不用你管,卑鄙小人!”
他不痛不癢,強勢地攬着她躲避外面的刀光劍影,她額頭燒得滾燙,渾身酸軟無力,幾乎是被拽着在走,掀起濃密的眼睫希望搜尋到熟人的身影。
然而眼下人人自危,大家都忙着逃命,壓根兒沒人顧得上她。
“你不是好奇我這次站的是誰嗎?”池景玉見她着實抗拒得厲害,不由出聲。
她果然靜了靜,他唇角翹起正要出聲,遠處宮牆外傳來陣陣馬蹄聲,池景玉擡眼望去,隻能瞧見高高的朱牆,不由蹙起眉。
沈棠甯從混沌的思緒裡掙開一絲清明,也望了過去,她聽到幾聲沉悶的号角,喃喃自語:
“這是……”
遠處的宮門,整齊湧進來一片烏壓壓的黑影,仿佛黑雲壓境。
琉璃瓦上憩息的雀鳥被驚飛大片,撲棱着翅膀奔向長空,她壓下眼睫,注視着那一片片金色的盔甲。
旁邊的池景玉替她解了惑:“是潛麟衛。”
他的聲調陰沉得仿佛滴水,但沈棠甯沒能察覺到他的異常,她的目光不由自主落在了最前方的一道身影上。
那人立于馬背,身姿颀長挺拔,連平平無奇的盔甲穿在他身上都格外的好看,最重要的是,他臉上覆着一張銀色面具。
和夢裡如出一轍的。
她呼吸緊了緊,大腦空白了一瞬。
緊接着,隔着很遠的距離,那人朝她的方向望過來一眼,她看不清對方眼底的情緒,但下一瞬,他毫不猶豫舉起了弓箭對準她。
利箭脫弦而出,幾乎沒給她任何反應的機會,沈棠甯站在原地一動不動,雙腿仿佛被灌了鉛死死定住。
池景玉急切的驚呼在身後響起,她看着泛着寒光的箭矢向她逼來,掀起一陣凜冽的疾風!
然後與她擦肩而過,射向她身後的池景玉。
池景玉被射中肩膀,巨大的力道将他掼在地上,他也不得不松開了對沈棠甯的桎梏,臉上滿是難以置信。
她慢半拍回頭看了他一眼,又擡眼看向那疾馳而來的銀色面具,突然想起。
這一幕,在那個夢裡,她是看到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