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默認 第268章 我是天命所歸!
王德發聽完劉師爺的話,一張胖臉瞬間沒了血色.
他“咕咚”咽了口唾沫,聲音都帶着顫:“錦…錦衣衛…驅散流民?這…這天寒地凍的,是要他們的命啊!還…還給長公主殿下也下了旨意?”
他惶恐地看向辛珑,額上的冷汗密密麻麻滲了出來。
“慌什麼。”
辛珑淡淡開口。
“聖旨罷了,接了便是。”
蕭驚鶴上前一步,自然而然地站在辛珑身側,他那雙溫潤的桃花眼此刻沉靜如水,輕聲道:“珑兒,我陪你。”
辛珑微微側首,對上他關切的目光,心中微暖:“嗯。”
王德發看着眼前這對“落難夫妻”,一個淡定從容,一個溫柔守護,心中稍安,但一想到那煞神般的錦衣衛,腿肚子還是忍不住轉筋。
“那…那下官這就…這就去準備香案?”王德發結結巴巴地問。
辛珑挑眉:“不必鋪張,皇兄派他們來,可不是來喝茶的。”
她擡步便向外走去:“去會會他們。”
*
片刻之後,縣衙門口。
寒風呼嘯,雪下得更大了。
王德發裹緊了身上的狐裘大氅,依舊覺得寒氣從四面八方襲來,臉上的肥肉一抖一抖的。
辛珑則依舊是一身素雅的常服,外面披了件蕭驚鶴硬給她系上的厚實鬥篷,風雪吹起她的發絲,更顯其容顔清冷,眉宇間卻無半分懼色。
蕭驚鶴緊随其側,目光時刻關注着辛珑,生怕她被風吹着了,凍着了。
幾名衙役牽來了馬匹。
王德發看着那高頭大馬,腿肚子又是一陣抽搐:“殿……殿下,下官……下官還是坐轎子去吧?”
辛珑挑眉:“王大人,錦衣衛已經在流民安置處了,你确定要讓他們等?”
一句話,王德發臉都白了,連忙擺手:“不不不,下官騎馬!騎馬!”
他手腳并用地爬上馬背,差點沒栽下來,樣子頗為狼狽。
辛珑與蕭驚鶴對視一眼,均從對方眼中看到一絲無奈的笑意。二人則利落地翻身上馬。
“走吧。”辛珑淡淡道,一夾馬腹,當先朝着城外而去。
*
鳳凰城外,流民安置處。
數十騎錦衣衛依舊如雕塑般立在風雪中,玄黑的飛魚服在白茫茫的雪地裡顯得格外刺眼,帶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壓迫感。
周圍的流民早已被這陣仗吓得遠遠避開,隻敢在遠處竊竊私語,投來驚懼不安的目光。
為首的錦衣衛百戶,自報姓名為“雷橫”,此刻依舊端坐馬上,居高臨下地看着匆匆趕來的王德發。
王德發一看到那明晃晃的繡春刀和錦衣衛們冷漠的眼神,腿肚子就一陣發軟,連忙躬身行禮:“下官鳳凰城縣令王德發,叩見欽差大人!不知欽差大人駕到,有失遠迎,恕罪恕罪!”
那錦衣衛百戶銳利的視線在王德發那張胖臉上刮過,帶着毫不掩飾的輕蔑,聲音冰冷:“王德發,接旨!”
王德發那本就因奔波而有些虛浮的腳步一個踉跄,差點沒站穩。
他看了一眼身旁面色沉靜的辛珑,又望了望那明黃色的聖旨,心中百味雜陳,最後還是“噗通”一聲,雙膝跪倒在冰冷的雪地上,額頭觸地,聲音帶着顫抖:“臣,王德發,接旨!”
錦衣衛百戶冷哼一聲,抖開聖旨,朗聲宣讀:“奉天承運皇帝,诏曰:鳳凰城縣令王德發,處置流民不力,緻使城外流民聚集,滋擾地方,有礙觀瞻。朕念你初犯,暫且從輕。着即刻疏散鳳凰城外所有流民,令其各歸原籍,不得有誤!若有推诿拖延,緻使流民再生事端,定以失職之罪論處,決不姑息!欽此!”
聖旨讀罷,王德發僵硬地跪伏在那裡,遲遲沒有伸手。
那冰冷的字句,每一個都像一把刀子,割在他的心上。
疏散?這鵝毛大雪的天,讓他們去哪裡?這不是逼他們去死嗎?
錦衣衛百戶見他沒有動靜,眉頭一皺,聲音陡然嚴厲起來:“王德發!為何不接旨?莫非,你想抗旨不成?!”
一股寒意從王德發的脊背升起,但他猛地擡起頭,那張平日裡總是帶着幾分谄媚的胖臉上,此刻竟滿是悲憤,眼淚混着鼻涕淌了下來:“大人!大人啊!這冰天雪地的,一旦将這些流民驅逐,他們就真的隻有凍死在荒郊野外這一條路了啊!皇上聖明,難道真的要眼睜睜看着自己的子民,就這麼活活凍死餓死嗎?!”
錦衣衛百戶面無表情,聲音冷硬如鐵:“王大人,這是聖旨!雷霆雨露,俱是君恩!皇命難違,爾等隻需遵從。若敢違抗,便是死罪,殺無赦!你,想清楚了!”
“殺無赦”三個字,如同三座大山,轟然壓下。
王德發渾身一顫,所有的不甘與悲憤,在皇權絕對的威壓面前,都顯得那麼蒼白無力。
他頹然地低下頭,伸出顫抖不已的雙手,接過了那份沉甸甸的聖旨,仿佛接過的不是榮耀,而是萬千流民的絕命書。
錦衣衛百戶見王德發接了旨,臉上露出一絲滿意的冷笑,随即目光一轉,落在了從始至終都靜立一旁的辛珑身上。
他翻身下馬,手中又多了一份聖旨,對着辛珑略一拱手:“長公主殿下,接旨吧。”
稱呼雖是“長公主殿下”,但那錦衣衛深知眼前這位早已被削去尊位,這一聲“長公主”,已算是看在昔日情分上給足了面子。
然而,辛珑卻隻是靜靜地站着,清冷的目光掃過他手中的聖旨,絲毫沒有要下跪的意思。
蕭驚鶴桃花眼中閃過一絲擔憂,輕輕碰了碰辛珑的衣袖,低聲道:“珑兒……”
辛珑給了他一個安撫的眼神,示意他稍安勿躁。
錦衣衛百戶眉頭微微一蹙,辛珑的平靜,讓他感到一絲不快。他再次揚了揚手中的聖旨,加重了語氣:“長公主殿下,接旨!”
辛珑依舊站着不動,神色淡漠。
錦衣衛百戶的臉色沉了下去,但想到這位畢竟曾是金枝玉葉,最終也沒有強逼她下跪,隻是自行打開了聖旨,高聲宣讀:
“诏曰:廢公主辛氏,不思己過,滞留鳳凰城,恐再生事端。着即刻攜蕭氏家眷啟程,前往嶺南,不得在鳳凰城多做停留。若再有違抗,無視皇恩,必将加重其罪,嚴懲不貸!欽此!”
辛珑聽着這道意料之中的聖旨,嘴角緩緩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她依舊沒有伸手接旨。
“本宮若,就是不願離開這鳳凰城呢?”辛珑聲音清越,“皇兄,又要待本宮如何?”
錦衣衛百戶臉色驟變,厲聲道:“辛珑!你已被削去公主尊号,竟敢如此藐視聖上!你這是要公然抗旨嗎?!”
他下意識地握緊了腰間刀柄,身後的錦衣衛們也齊齊踏前一步,氣氛瞬間劍拔弩張。
“長公主殿下,”他強壓下怒火,試圖做最後的警告,“莫要為難我等小的,我們也是奉命行事。您若執意抗旨,我等隻能……”
辛珑卻不等他說完,邁步上前,自他手中取過那道明黃聖旨。
錦衣衛百戶眼中閃過一絲錯愕,以為她終究是屈服了。
豈料,辛珑手腕一翻,那道象征着至高皇權的聖旨,竟被她輕飄飄地扔在了積雪的地上!
不僅如此,她還擡起穿着錦靴的腳,在那聖旨上不輕不重地踩了幾下,仿佛那不是什麼神聖之物,而是一塊礙眼的破布。
“你——!”錦衣衛百戶勃然大怒,氣得臉都青了,指着辛珑的手指都在發抖,“反了!反了!你這是大逆不道!”
其餘錦衣衛也紛紛拔出半截繡春刀,刀鋒在風雪中閃着寒光,殺氣畢露。
王德發吓得魂飛魄散,幾乎要暈厥過去。
蕭驚鶴面色一凜,瞬間擋在了辛珑身前,桃花眼中寒意乍現。
辛珑卻輕輕推開蕭驚鶴,迎着錦衣衛們吃人般的目光,聲音平靜卻擲地有聲:
“本宮,不會離開鳳凰城。”
“本宮,也不會下令疏散流民。”
她頓了頓,目光掃過那些因寒冷和驚懼而瑟瑟發抖的流民,聲音陡然拔高:
“皇兄不管的事,我管!”
“本宮奉皇母娘娘懿旨,救助永徽百姓,此乃天命!”
“我是天命所歸!皇兄讓我離開鳳凰城,驅散流民,這是有違天道,有逆民心!本宮,恕難從命!”